【心音】无形的锁链(小说)
此时,月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少女,生活给予她的,不属于她的都聚拢在眼前,使她眼花了,心也开始涌动,看到花花绿绿的世界,觉得自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晨雾里叶头一滴露,要想自己华丽,像只孔雀,每月这点钱是不够,远远不够。她每月的工资几乎刚够自己开销,别说给父母,就自己都充实不起来,看着街道上散步的好多女孩,手里的包就是她全年的工资,别说裙子,鞋和饰品。
父母一直打电话,要给她打钱,每次都被她拒绝了,虽然比不了她们,自己会努力,如果正式签约后工资就高了,还要自己努力,说不定营销部部长会是她,到了那时,自己工资高不说,还有自己的办公室,还能报销一些钱。
走上工作岗位,才知道挣钱不容易,就像手里抱着孩子,才知道父母的养育之恩。城市空气里都弥漫着钱的味道,除了钱几乎没有什么可谈的话题,她从没有感觉到钱的重要性,和没有钱的失落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观察到公司里的微妙,公司里的人际关系以及男女之间微妙变化。以前的她,只想好好工作,用成绩,用水平争取自己的地位和领导重视,经过几个月的工作,好多做法都觉得愚蠢,觉得多余,有些事不是以成绩划分、甄别你的水平,往往在酒桌上,或者在床上,看上去杨柳青青,春风和面,背地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和自己要好的一个朋友是副店长,他吃苦耐劳,具有牺牲精神,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谁知一夜之间,竟变成营销部主任。
顶替他位置的是个年轻的女孩,高高的个头,漂亮的脸蛋,还有妩媚的笑。月季只要和他单独在一起,他就怨天怨地,骂这个,骂那个,一会哭一会笑,像疯了似的。
月季看到他的样子哭笑不得,觉得没有这份工作不会饿死?不干副店长就会疯?她体会不到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也体会不到从高处落下来,身心破碎的疼痛。
月季觉得他没出息,也不像个男人,这点小事就会变成这样?但是,作为一个贫困的家庭,有事业心的男人就不一样了,等于折断了翅膀,也等于希望忽然变成肥皂泡,眨眼之间灰飞烟灭。
她在这家企业干了一年多,觉得没什么意思,听到的、看到的都让她失望,许多人和事不可思议,就像离婚,比吃饭还随便,同居、一个翘一个的杠比比皆是。就在这时,父亲打电话来说;“地方上分配大学生,你回来考试吧!如果能考上,我寻门路给你找个好单位。”
她听到这话像看见救命的稻草,也像看到下山的台阶,挥了挥手,就将自己东西送给比较好的朋友,带着随身物品头也不回地来到故乡。
故乡的城市比较小,有些怪现象比较暗,空气也清新。她认真地复习过一阵子,却没有考到教育局分配大学生到乡下的分数线,父亲还跑过一阵子,都无济于事。自己报错了单位,就像走错了路一样,这条路上人很多,拥挤得走不过去,自己就退了下来。
她消沉过好一阵子,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母亲像贴心的小保姆,整天围着她转,不知将这个女儿放在什么地方,到底让她干什么才开心。后来,父母可能商量过,决定给她一家超市,让她去经营,她们想看看女儿的水平。她知道父母的用心,看着父母渐渐变老的样子一阵阵心疼。
到了结婚的年龄父母就开始急了,中学高中自己追随者很多,到了大学将自己封闭起来,这一封闭,她感觉自己像一坛好酒,久久封存在禁锢的窖里,竟无人问津。但是,自己清楚因为是大学生,那份高傲,那份不可一世的情绪一直到头顶盘旋,那股气势让有些男孩望而生畏,有的男孩她也不屑一顾,就形成现在这个局面。
大学里的同学是孔雀东南飞,那个时候正是自己修炼的时候,几乎没有记忆深处的人,很要好的就是那两个广西女孩,父母急,自己也心烦,也寂寞,常常一个人发呆,一个人走在绿茵铺满的道路上,回味来了去了的飞鸟,觉得自己是个孤独的小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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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她经营起超市以后,狠狠地忙过一阵子,进货,协调地搭配货物,增添品种,员工奖罚制度,管理层面的考核制度,以及超市的整个形象设计,外围的绿化,停车道,霓虹灯广告牌,还办起小报,把父亲的四家超市都容纳进去,形成一个超市销售网。
父亲看到女儿的杰作,笑着说;“女儿还是有能力,上过大学见过世面的人就不不一样,想法、看法以及做法都有时代气息,能将花开在浪潮上。老了,赶不上时代了,要使你哥哥像你一样,回来经营其他超市,我就放心了,也没有后顾之忧。”
“哥哥他不会回来,它是草原上的雄鹰,有广阔的天地,他曾经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在故乡的天地里束缚自己,就是在北京讨要,也不回来为官。”
父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我有个增值税票换不了,你去看看,是否能换掉。”
月季增大眼睛说;“为什么换不掉?”
“人家说有问题,不给换,好像要查咱们的帐,有偷税漏税现象。”
月季生气了,非常生气,要查就查,反正咱们没有偷税,也没漏税,怕什么?不给换增值税票不行。于是她就急匆匆的来到税务局,看到一个窗口就走上前去换税票。
接待他的就是亮亮,原名叫高亮,父母叫他亮亮,同学叫他亮亮,可能是好记,也好听。他也是刚从二类大学毕业,地方上考试未能通过,他的姨夫给他找了个临时工作,在税务局上班。开始,他在大厅里打杂,在窗口上上班的时间并不长,觉得在这里上班还可以,工资不算多,混一个人总还是可以的,先混上一年,明年再考试。
他所理想的并不是这里,他的兴趣是银行,或者移动联通,这些部门工资高,正式工作人员也清闲。特别是移动联通,内部消息说;“正式工作人员每月五六千,却很少上班,看到的都是雇来的。”
忙了一个早晨的亮亮,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十一点半了,到了下班的时间,就将今天的资料,票据整理好,还将电脑里的有些数据保存起来,看到时间一点一点到了下班时间,已经做好下班的准备。就在这时,一个女孩急匆匆地走进来,看到别的窗口有人,自己这里闲着,就将头伸过来说;“同志,给我换一下税票。”
“下班了,下午再来。”
月季本来就一肚子火,听到亮亮这么一说火更大了,觉得有意再刁难自己,也没看时间,扬起眉毛说;“下班了怎么不走,坐在这里人模狗样的。”
“你是吃错药还是失恋了?怎么这么不讲理?你看看时间,我的数据都封存了......”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月季说;“你妈才失恋,吃错药,别以为干了这么个烂事就了不起.......”
亮亮忽地站了起来,要不是有玻璃窗,她绝对会给她两耳光,睁圆怒目看着月季。月季看到他的举动也将身子下意识地后退了点,要不是玻璃,他的脸就会贴在自己的脸上,从没见过发怒时有这么凶悍的男人,眉毛像两根辫子一样交织在一起,眉头间的肌肉、脸上的肌肉都疙疙瘩瘩地,脸色在霎那间变得如同锅底,握着拳头,臂弯上的青筋凸暴着。
月季看到亮亮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扭头向她会了挥手,轻轻地抬脚向外走去。她看到大厅里表,指针正好指向十一点半,绝多没错,自己做的不对,惹得那个小伙无谓地发火,生气。她从没见过男孩子有这么大的火气,特别是对女孩子,脸上有狼的凶恶,狼的凶残,像要吃了自己似的。但是,自己胜利了,总算出了一口气,想不通干国家事的那些人怎么那么牛皮,不就是一种工作吗?
她还是要去的,绝对会去,发票是要换的,不管这事有多难办,她都必须去,非换不可。自己在外上大学,工作,这些年来,什么人没见过,干什么工作的没见过,要使自己放荡的话,大学期间就会认识省政府秘书长。
那个时候,学校的女同学那个不是这样?那个不想这样,为了钱,为了工作,只要能攀上高枝?能有份好工作,几乎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学校门上的商店,卖手机电脑,以及药铺,都有一份秘密名单,也是地下工作者,说不定哪个领导的秘书就会来,让他联系美丽的女大学生,或者长期,或者一两个月,还有胆大的,就将汽车开进学校的大门,直接将美女接走。
月季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太亏,要是成为省政府秘书长的座上客,还需这样忙乎?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想起来有点后悔,不就是陪他睡觉吗?睡就睡,和他睡了自己还是这样子,不睡也是这个样子。她想到这里,忽然轻声说;“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流氓?”这话一出口就把自己吓坏了,她一个人走着,走过她身边的人听到她的话,也很暧昧地看了她一眼。本来这话是自己心里说的,是给自己心灵说的,谁知没注意就从嘴里溜了出来。
她经常这样,一个人想,一个人说,偶然会将自己想的话说出口,吓一下自己的。
她又来到税务局,看到所有窗口都有人,只是亮亮那个窗口闲着,就像一个怀春的少女,身材、脸盘都一样,就是没有一个小伙走上前去,不知是中了斜,还是她的口碑不好。或者是一个极坏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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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季的目光像一束光,扫完所有的窗口,像一只飞困了的蝴蝶,轻轻地落到一个人少的窗口上,轻轻地移步过去,站立在一个男人的身后。这个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特别高大,站在他的身后,就像遇见一堵墙,身上还散发出及其难闻的味道,她在他的身后没有站到一分钟就走开了。
她又来到另外一个窗口,前面站着两个人女人,一个回过头来和另一个在说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声音特别小,像两只蜜蜂在嗡嗡。一个女人趴在窗口上,不知在干什么,好久都没有起身,认真地在用笔填写着什么,屁股掘得老高,超短裙几乎遮盖不住硕大的臀,暴露出很小的红裤衩来,就像湖底一颗鲜红的贝壳,偶然轻轻地摆一下,贝壳影影绰绰。雪白的长腿,像两根山东大葱,一个略略地弯曲,一个直挺挺地支撑着,倒像两只刚挖出来的藕。
月季不看她的长发就知道她又是个青春美少女,想像着她的漂亮与美丽,当那个少女忽然回过头来时,展现在她目光里的少女一下子变成四十左右,涂着厚厚的脂粉的女人,那张脸不但长,切很弯,正如本山大叔所说,一个正宗的猪腰子。
月季等不下去了,只能来到亮亮的窗口,看见他正在办理业务,一个男人走后,亮亮抬起头来。她看着亮亮笑了一下,亮亮看见是她,即没喜色,也没有将脸拉长,保持着一份严肃,一份不屑的神色。她说明来意,并将手续递了进去,他看也没看就开始办理。
月季看着亮亮,白净的面皮,分明的眉毛,用泥捏的鼻子上,有一个麻子窝,圆润而好看。一边脸上还有一个酒窝,另一边不太明显,也许只有笑时才会出现。眼眶上驾一副眼镜,眼睛不但大,也很有神,偶然抬起头来问她,看她,月季感觉到他的眼神像手电光束一样射过来,考得她的目光生疼,就连脸也火辣辣地,像似被火烧过一样。
月季还在看他的神色,像看一件艺术品一样,还没有鉴别出真伪,也没有寻找到瑕疵,就听见增值发票“呼啦!”地丢出那个小窗口,她有窒息感,仿似什么东西一下子堵住了自己心灵的大门,视线也被折断了,看到一叠一叠的发票,厚重地压住了她的目光。
她快乐地,高兴地将发票收了起来,笑着给他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可一时想不起了,随之点点头,挥了挥手,转过身质疑片刻,又回头向他笑了一下,才轻盈地走出来。她始终没有看到亮亮脸上的变化,像个雪人一样看着她,从来到走,一直是一个表情,像缺少激活的电脑程序,也像缺乏加压的气球,看上去柔弱无力,又软绵绵的。
少女的纤维很细,少女的神经细泡触须也很敏感,感知着所有动物难以感知的东西,也叫第六感觉。当一个少女有了这样的感觉时,偷笑,照镜子,梳洗打扮,就有了新动向。有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去干什么?当她到了想去的地方,又开始后悔,开始埋怨自己的腿脚,埋怨自己没有信心的意识。
月季把父亲有关税务上的一切事务几乎全包下来,每月来一次,来了不去别的窗口,人再多她都愿意等待,换证,贴税花,有事没事都往这跑。她从税务大厅的值班名片看到他的名字—高亮,有时既偷偷地来到税务大厅门外转上一圈,看他会不会出来。有时,快要下班了,她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他出来,然后骑着自行车走,当他的目光转过了,要看到她时,就赶紧把自己藏起来。
后来,他们认识了,慢慢地熟悉起来,在一个快乐地黄昏,她又来到税务厅大门外。
月季因为认识才大胆,站在大门外等他,看着他从门里出来,就笑着迎上去说;“不要骑自行车,咱们独步去吃饭。”
亮亮笑着说;“好呀!长这么大还没有和女孩子浪漫过,今天正好品尝一下滋味。”
她俩走在一起了,月季激动得感觉自己漂在水上,随着浪花一会游到这,一会游到那,不知自己倒底该去哪?自己说不清,感觉身边有颗鲜红的太阳,耀眼得使自己身体发热发烫,目光也不敢伸直,就这样蜷缩着,弯曲着,一直看着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