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方便了，买东西真的不要出村了，几步路就解决了问题。好啊！”大家七嘴八舌地称赞，议论。
　　 小卖部办起来了，翠玲利用早中晚或农闲时间守在小卖部里。可她不识多少字，钱数一大，往往出问题，翠玲就让大虎课间来帮忙。大虎很听话，做事很认真，只要一下课就到小卖铺来侍应。小卖部里什么都有，农村人的油盐酱醋茶，针头线脑，生活用品，学习用具，小吃等等应有尽有。那时候三虎还小，见小卖部里的小吃闹着要，翠玲就会拿几粒糖果或一些小吃哄他。凤儿和哥哥们都很懂事，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赚钱的，一般不要，但有时候实在馋得不行，也会要一包方便面之类的。山柱说：“翠玲，娃想吃就让吃吧，别让娃太馋，限量就行。”
　　 山柱进货用的是架子车，架子车箱小，装不了多少东西，有时候遇到上坡下坡，东西就掉了下去，山柱既心疼又无奈，回家总是唠叨：“唉，今天摔烂一瓶子醋。”
　　 “唉，今天又葬送了一瓶酒。”
　　 “唉，今天又掉了一箱子货，幸亏我捡起……”
　　 为这，山柱没少心疼叹气。再说上坡下坡，拉架子车很费力气，回到家后还真有点儿累。山柱就跟高老头儿商量着想买一辆三轮农用车，他对高老头儿：“爸，跟你商量件事，架子车进货不行，慢不说，拉得少还老掉货。我想买一辆三轮农用车骑一骑。”
　　 高老头儿说：“三轮农用车太贵，再说那玩意儿难弄。买一辆三轮车蹬着，我看就好着哩。”
　　 山柱说：“爸，你不懂，蹬三轮上坡下坡的费劲，万一货重，三轮车倒退起来那可是很危险的。”
　　 高老头一听觉得有道理，他想了一下说：“那等咱家卖了土豆，红薯，再借些钱好买三轮农用车。”
　　 也是运气，正好这年秋，有人到村里来收土豆，高老头儿没出村子就把卖土豆的问题解决了，山柱非常高兴。买三轮摩托的钱凑得差不离儿了，山柱又到亲戚处借了些钱就择日进城卖三轮农用车去了。
　　 下午，太阳西斜时分，山柱骑着三轮农用车进了村，村里人听见三轮农用车的“突突”声，都出来看热闹，村民们见山柱添了新车又少不得一番羡慕，议论。
　　 有了农用三轮车，进货又快又多，进一趟货用不了三小时。因此，小卖部的货齐全了不少，日常用品要甚又甚。
　　 自小卖部开张以来，村里的婆姨女子有事儿没事儿的总爱往小卖部去，买不买东西的都要在那里聊上一气。翠玲是个热心人就在附近搬来些平整的石头墩放在小卖部门前，又用旧布烂棉花做了些坐垫铺在石墩上，婆姨女子们没事儿就坐在小卖铺门前一边晒太阳做鞋垫，一边啦村里的家长里短事儿。到了晚上，山柱轮班在小卖部守着，村里的男人们吃过晚饭都喜欢坐在小卖部门口东拉西扯，侃天说地。有时遇到山柱的好友聚来，山柱还会打开一瓶酒招待他们。没有下酒菜，只干喝。如遇到贪杯的，霸着酒瓶不放，山柱就会笑嘻嘻的尽着他们喝，直到喝醉。
　　 高老头儿习惯了干地里的活儿，很少到小卖部去。因为他每天晚上吃完饭还要整理农具，给骡子鉔草，总有干不完的活式，一直要干到十一点多才去睡。
　　 老高婆儿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活。除了做一家人的饭外还要煮猪食喂猪，忙得走路都是小跑步，还得抽时间把羊拉出去拴到草多的地方让羊自己吃，再回来接着干家务。那家务活看着不多，干起来却没完没了，二虎和凤儿放学回来就帮着鉔猪食。有时候二虎嫌凤儿手上没劲儿，常常夺过菜刀自己鉔，叮叮当当一阵子，凤儿就帮忙奶奶洗锅刷碗。每当这时候，老高婆儿就能轻松一会儿，喘口气儿。
　　 时候不长，大虎就到外村上了五年级。本村的村办小学只有十来个学生，从一年级到四年级都有。二虎上三年级，凤儿上一年级。学校上学的时间安排都是根据农村人上工习惯安排的，上学晚，放学早，春秋两季中午不休息，吃完饭就上课。二虎接了大虎的班，课间来帮翠玲看账。有时候，凤儿和一群小伙伴儿放学以后不分男女，一人提一筐子到山上挖野菜，割草，秋天砍柴，摘野果。凤儿小，砍不了柴，二虎把柴砍好，她就把柴拉到堆里。
　　 有时候，一群女孩儿累了就仰面朝天躺在树林里望着天，听着鸟鸣，看着虫儿飞。有时候看云翻滚，大家会指着云惊奇地喊：“快看，云像一只大鸟。”
　　 “快看，云像一只船。”
　　 “快看，云像一条大鱼。”
　　 快看……
　　 有时候，大家正专心致志的看着，突然感觉耳朵内痒痒的还以为虫子钻进了去，急忙用手去扒拉，却发现是一支伸过来的猫咪咪草。于是，被挠痒了的小伙伴跳起来去追，树林里便会发出咯咯的笑声，追逐声……
　　 女孩子们就这样躺着，看着，听着，有时候困了，就在树林里睡一觉，醒了再拿着收获的东西回家去。男孩子调皮闲不住，不是上树，就是掏鸟窝，要不就用小棍戳虫子，把虫子戳死后挑着虫子尸体吓唬女孩子。于是，树林里又有了笑骂声，打闹声……
　　
　　 二、
　　 一个深秋的下午，太阳还在天边挂着，阳光依然洒进树林，但风似乎比平时凌厉了许多，呼呼的风声刮得树枝乱响，“呜呜”地似在悲鸣，树林里有了阵阵寒意，但凤儿和小伙伴们根本不觉得冷，在树林里捡着被风刮下来的树枝，她们一边捡一边唱着：“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照亮了我……”，桂儿唱着唱着跑调儿了，凤儿笑着说：“桂儿姐，跑调儿，跑调了！”
　　 桂儿说“那你唱，我看你跑不跑调儿？”
　　 凤儿唱了一遍。桂儿说：“你也跑调儿，还说我呢。”
　　 这时，二虎和几个男孩子背着柴火从山上下来了，桂儿说：“二虎，你们好快呀，才一会工夫就砍了这么多柴？”
　　 二虎说：“这是咱的本事，谁像你们女人，一个个像秀女，还秀气的不行，连一点劲儿都没有。我要像你们呀，家里的柴早供不上用了。”
　　 桂儿娇嗔地说：“吹！就你们光头小子能行。两筒鼻涕像两根粉条吊在上嘴唇，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黑围巾’，恶心不恶心，还小瞧人？！人家大虎就不砍柴么？”
　　 二虎说：“小瞧你咋了，看你那两根雀尾巴，黄得吓人，还说别人！”说着在桂儿的辫子上拽了一把。
　　 桂儿好像被拽疼，叫着去追打二虎，二虎躲闪着，桂儿撵得气喘吁吁。
　　 凤儿叫着：“二哥，你别说了好不好，桂儿是我的好朋友。”
　　 二虎说：“那谁让她多嘴，真像个多嘴的婆娘。”
　　 桂儿说：“去去去，光头小子，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一群毛丫头见他俩就像斗架的鸡咯咯地笑个不停。二虎狠狠地白了桂儿一眼说：“不理你了。”说着和一群男孩子背着柴往山下走去。
　　 桂儿见他们走了就对小伙伴们说：“咱们几个玩捉迷藏吧，谁头家，谁就是电棒的主人，只要指到谁，谁就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笑，否则就是输，输了的就得唱歌，让你做甚就得做甚。”小伙伴们立即响应。她们围成一圈儿伸出右手：“手心手背。”结果桂儿成了头家，其他人马上散开藏在树后，有的小伙伴儿藏不到好地方就在树林里乱窜，像个无头的苍蝇。桂儿手握一根木棍见凤儿跑了出来指着凤儿跑动的身影儿说：“凤儿，电棒。”
　　 凤儿一看棍子指向了自己吓得赶紧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可她没站稳，身子摇晃不停。捉迷藏的规则是一样的姿势必须要持续十秒钟。她们正玩得高兴，突然，刚下山的一个男孩儿快步跑上了来，急切地叫着：“凤儿——凤儿——赶紧回家吧，你家出事了。”
　　 风想问出什么事了，但怕自己一说话就算输，因此不敢张嘴也不敢动。那男孩走进树林里来到凤儿跟前说：“凤儿，赶快回家，你爸爸出事了，你们家的人都在哭呢。”
　　 凤儿一听脸色大变，心“扑扑”地跳个不停，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那男孩说：“不知道，是你哥让我来叫你的。”
　　 凤儿一听拔脚就往家里跑去，连捡的柴火都不记。一群孩子也紧跟着凤儿跑，想一探个究竟。桂儿见凤儿匆忙走了，赶紧提起凤儿的柴火说：“凤儿，你的柴，你的柴！”
　　 凤儿也不答话，径直下了山。快到院子了，果然听到了大人伤心的哭声，而且不止一人。凤儿似乎被吓到了，不由自主的咧开了嘴“哇”得一声哭出了声。进得院子，只见奶奶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儿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爷爷坐在一边“呜呜”的哭着，用粗糙的手抹着浑浊的眼泪。大虎，二虎也是“哇哇”地哭个不停。院子里唯独不见母亲。原来，母亲已经哭得昏死过去，村里几个妇女正在屋子里忙着掐母亲的人中。凤儿晓得了，家里一定发生了大事，天塌下来了。可她好生奇怪，爸爸好好地出去，怎么就发生事了呢？原来山柱开着农用三轮准备进货，已经走到了大马路，却碰到了几个朋友，朋友挡住山柱的三轮说：“山柱，帮哥们儿个忙吧，我家有些苹果，想拉到集市上去，你看行不行？”
　　 山柱是个热心人，又是朋友开口，哪有不帮的道理，就说：“行，我帮你。”
　　 那个朋友说：“我们村里的路不好走，怕你不熟悉，还是让我开吧。”
　　 山柱问：“你行吗？”
　　 跟前的一个小伙子说：“山柱，你小看人了，他比你开三轮时间还早呢。”
　　 山柱见说就放心地把车子交给了朋友。朋友坐到了驾驶位，他们一路聊天一路走，那朋友见路上没多少车辆就踩了一脚油门加快了速度。要拐弯了还不减速，山柱急忙说：“拐弯减速！拐弯减速，”话音还没落，忽然迎面冲来一辆大挂车，朋友刹车不及，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此时，院子里乱作一团，大虎见凤儿哭着进了院子，一边流泪一边把二虎，凤儿和三虎叫到跟前说：“二虎，凤儿，你们听着，咱爸出了车祸，歿了。妈急得已经背过了气。爷爷奶奶也成了这个样子，咱们几个难过归难过，可咱们要担起照顾爷爷奶奶和妈妈的责任，知道吗？”
　　 凤儿和二虎呜咽着点了点头，三虎用泪眼愣愣地看着哥哥。
　　 大虎说：“咱们几个都把眼泪擦干，去照顾大人。”
　　 二虎和凤儿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三虎还是哽咽着。大虎也擦了一下腮边的泪，可刚擦干，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涌了出来。大虎说：“二虎，你去照顾爷爷，我去看妈妈，凤儿和三虎照顾奶奶。”
　　 大虎说完朝屋子走去。二虎走到爷爷跟前伸出胳膊替爷爷擦了一下泪水，爷爷握住了二虎的手摇晃着：“娃呀，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啊！娃——呜呜——”
　　 二虎见爷爷这样伤心，一边替爷爷擦眼泪，一边哭着，哽咽着不知道怎么安慰。凤儿见奶奶伤心得坐在地上嗓子都哭哑了，她一边哭一边劝：“奶奶，别哭了——呜呜，别哭了——奶奶——”
　　 奶奶仿佛没听见似的，眼眸里似乎都成了空的。凤儿和三虎就陪在奶奶跟前一边给奶奶擦眼泪一边陪着奶奶哭泣。
　　 大约半小时以后，大虎从窑里出来了，说：“二虎，凤儿，你俩过来一下。”
　　 二虎和凤儿走到大虎跟前，大虎说：“天儿不早了，眼看就要上灯，窑里还冰锅冷灶的。咱几个准备做饭，让大人们吃一点好有力气。二虎，你去洗菜，凤儿去搂柴烧火。”
　　 二虎问：“咱们要做啥饭？”
　　 大虎说：“我就会做粘饭。你只管把菜洗好就行了。”
　　 “洗什么菜？”二虎问。
　　 大虎说：“你看有什么菜就洗什么菜。”
　　 “那我削几个土豆，再洗两颗白菜行不？”
　　 大虎说：“行。”
　　 凤儿到外面搂柴生火去了。
　　 大虎忙着淘米准备下锅。这时，院子走进两个村里的女人，见此情景赶紧走到灶台对大虎说：“大虎，你们去照顾大人去吧，我们帮你做饭。”
　　 大虎说：“不用，我们能做。”
　　 那两个女人说：“去吧，这时候就不要客气。”
　　 大虎只好和二虎，凤儿去照看大人。饭做好之后，那两个女人先给几个孩子盛了些，三虎饿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就吃。大虎把饭端给母亲，翠玲脸色苍白，气力明显不济，她目光呆滞，连饭看都不看一眼。大虎劝着：“妈，多少吃一点儿吧，身体当紧，你千万别把身体弄垮了。”翠玲只是呆呆的不说话也不动。大虎声音颤抖着：“妈——，你别这样——你要是垮了我们怎么办呢？妈——”
　　 说完舀一勺吹凉喂给母亲，母亲似乎都不知道张口，饭粘在嘴边又掉到了胸前的衣襟。大虎看着不由得又一次从眼眶涌出了泪，但他还是劝着……二虎端一碗饭走爷爷跟前，爷爷看着二虎泪眼模糊，嚎着：“我的娃呀，你们可怎么大呀！”
　　 二虎腮边挂着泪珠默默地把碗奉到爷爷跟前，爷爷说：“二虎，爷爷吃不下，吃不下……”
　　 “爷爷，吃一点嘛，你不吃我也不吃。”二虎哽咽着乞求说。
　　 爷爷怕二虎饿着就用嘴在碗边沿儿抿了一口说：“二虎，你赶紧吃，吃了好有劲儿，爷爷不想吃。”说着把碗推到了二虎的手里，二虎只好把端着碗的胳膊收回，看着爷爷不知该怎么办才对。
　　 凤儿和三虎端着碗走到奶奶跟前，凤儿说：“奶奶，吃点儿饭吧，要不身体会垮的。”
　　 奶奶看了凤儿和三虎一眼一把搂住她们说：“娃呀，奶奶怎么能吃得下呢，天都塌了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