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贝，我看看胖点没有。陈伟怎么没来？”李楠问着莲。
　　 “单位有事儿了，玥玥下来，自己找哥哥玩去。”莲说着又接下孩子，放在地上。
　　 “姑姑，人家要学习的，看不了小女生。”子轩嘴上说，手已经拉着玥玥回房间了。
　　 大家刚坐在饭桌前，李楠就说：“莲，你知道吧，咱爸要娶他同学的侄女，小他十八岁呢！”
　　 “那怎么办？再反对？万一找个更小的，再有个弟弟妹妹的更难办，呵呵。”从来不苟言笑的莲开起了公公的玩笑。“上个月，孟姨去单位找我了，她侄女丈夫去世，带着儿子日子艰难，想来伺候咱爸，说一定会尽心尽力。我能怎么办？咱爸要是同意，又知根底，也就得这样了。”
　　 “你说这老爷子改不了心软的脾气，我朋友的妈妈，大学老师，他爸爸去世五年了，想帮他妈妈找个老伴。我跟爸说了，没同意。真是的，这不要帮人家拉帮套吗？”李楠还是心里不舒坦，激动地说道。
　　 “你就别操心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哥，你也该换房子了。”莲慢慢地说着。
　　 “我们也看了，没有太合适的，太贵了，再凑合几年吧。”默然把话接了过来，“莲，别听你哥的，重要是咱爸能快乐。这一年都把你累坏了，两头跑。”
　　 “没事儿，我也有串休时间。”
　　 公公在年底时娶了小自己十八岁的刘姨，日子再一次回归了平静。
　　
　　 【九】
　　 李楠总想着换一个好一点的房子，每天不停地在事务所里忙碌着。几年下来，小日子也过得蒸蒸日上了。子轩上中学这年，离家更远了。李楠先在学校附近购置了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又给默然买了部本田家用小车，让她上、下班开着。默然觉得很知足，五音不全的她在收拾房间时也会哼上几句跑调的歌词。
　　 “然然，以后我想送子轩去国外读书。这两天我在和大鹏商量，把转给他的塑钢窗厂抵压给银行，贷款去外县开小型炼钢厂。现在基建上马，正是好时候。”李楠吃着晚饭和默然唠着嗑。
　　 “楠，别干了，我觉得现在就挺好，不想让你去做生意，子轩奶奶早就说了，你不是做生意的料。”默然一着急把去世的婆婆都搬出来了。
　　 “那都是老皇历了，别说了，我都四十岁的人了，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吗！”李楠越说越激动，“我也不用你担心，房子买了在你名下，也没贷款，我用那个小房子抵压，挣了钱还你。这还不行？”
　　 默然了解李楠的脾气，在劲儿头上很难阻止。不过想想，有事务所在，收入稳定，也就放弃了劝阻。
　　 李楠的日子变得更忙碌了，默然陪着儿子在家，小日子过得也是风平浪靜了。钢厂说话间上了轨道，生产，销售忙碌起来的李楠渐渐地很少去事务所了。默然怕影响所里的工作，聘了一名律师，自己也报考了当年的司法考试。
　　 到了第二年，默然正式接手了律师事务所，而且监管着财务，在单位办理了停薪留值手续。看着李楠的干劲儿，这回可能真的干起了声色。
　　 连续三年，钢厂被县里评上了先进企业，大鹏也成了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两家人一起换到了现在居住的别墅区，环境清幽，默然很是喜欢。
　　 默然自己的事务所也基本上走上了正轨，因为李楠业绩不错，她也没忙着扩展业务。从来没有想到能过上这样的小资生活，默然每天回到家都会整理一遍这二百多平的房子，在劳累中去体会那真实的快乐。
　　 每次看到她大汗淋漓的样子，李楠都会笑她。“守财奴，雇个保姆吧，省得自己这么累。”
　　 “你不懂，我这是在锻炼身体。”默然露出欣慰的笑颜。
　　 “老爸，你不懂，老妈是为了我每天让我给她按摩，故意让自己累一下。”已经一米八三大个子的子轩还是带着些孩子气。
　　 清闲下来的时候，默然会一个人立在落地窗外，望着窗外绿油油的草坪，院墙边种上了几棵自己最喜欢的美人蕉。真想，让这样的日子过得慢些，再慢些。
　　
　　 【十】
　　 暑尽秋来，树上的叶子在这个秋天没用上二十天，已经被突降的寒风吹尽了。默然八十二岁的母亲因为一次感冒，引发了旧疾，发烧的第三天在睡梦中安然离去。父亲卧床多年，失去了母亲的照顾，性格变得怪异，在留下一份遗嘱后，开始拒绝进食，看着年底的最后一场大雪，指着窗外的雪的手也慢慢地垂了下来。
　　 送走了父母，默然突然觉得很孤单，李楠依旧忙碌，儿子长大后和自己有了疏离感。值得庆幸的是李楠在处理岳父留下的遗产时，让默然心里一直涌动着一种感动，对这个家有了更深的依恋。
　　 默然姐妹五人，家里没有男孩。父母很重视子轩，这个唯一的外孙，把自己居住在江边的房产留给了子轩，另外一套让四个姐姐卖了给自己的孩子们分掉。父亲一病好多年，手里没什么积蓄，只有这两套房子。看着父亲留下的遗嘱，四个姐姐什么都没说，只是默然心里不是滋味，含着泪望向李楠。
　　 “姐姐，姐夫，父母对子轩另眼相看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有怨言，我和然然都很感激。然然她在家里最小，也一直得到了你们很好的关照，我李楠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今天这事儿我做主了，一套卖掉，你们分了。这套40平米的房子，值50万，我出40万买下来，留给子轩。”看着大姐要说话，李楠摆了下手，继续说道“这两年我和然然过得还可以，生意有风险，万事有万一，你们还得好好照顾然然。”李楠的话让姐姐們欣赏，也让默然激动不已。
　　 看着李楠越发成熟，处理事情更有章法，默然很是欣慰。事务所只是推着干，默然把大部分的时间放在了家里。学习做营养餐，陪子轩补习，空闲的时间除了去美容，就是在家里，一桌，一椅，在一盏茶香中读书。岁月轻轻划过，但在默然的脸上见不到丝毫沧桑的痕迹。每次几个老同学小聚都让她们羡慕不已，李楠也成了她们眼里最好的丈夫。
　　 子轩不负众望，考了托福去加拿大读书。送走了儿子，默然觉得生活变得空虚无味了。这一年秋天，李楠给默然换上了她喜欢的奥迪A4，而且是她最爱的白色。依旧忙碌的李楠因为劳累，住了几次医院，这让默然很是担心。
　　 默然又重新把经历投入到了事务所里，而且跟一直在所里工作的王丽搞联营（王丽的丈夫当上了庭长），生意在原有的基础上，更加红火起来了。默然也随之忙碌，和李楠见面沟通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疲惫的默然回到家，每天都会收拾好房间，早早就上床休息了，床头桌上放着的书也好久没有翻阅过。
　　 这一天，李楠回家出奇地早，等默然到家，饭菜已经摆到了桌上。
　　 “我今天有口福了，老公亲自下厨了。”默然一进门就闻到了久违的香味。
　　 “我今天没事，对了，明天我去趟香港。”李楠冲着默然说道。
　　 “去香港干什么？又没什么业务，女人去购物，你一个大男人，有事吗？”默然从洗手间走出来，坐在了李楠的对面。
　　 “哎，大鹏去，小华（大鹏妻）不放心，让我跟着。”
　　 “大鵬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他是不是要去澳门呐？”
　　 “小华就怕这样，我们明天走。”
　　 “要是真去澳门，你得劝劝他，企业有今天不容易，别弄垮了。”
　　 李楠这次出行，让多年未曾有的不安思绪又浮上了默然的心头。
　　
　　 【十一】
　　 站在幽深的崖边，崖底窜上来的阵阵寒气，默然瑟缩着肩，望着漆黑的夜，心在颤抖，那喊声含在嗓口就是发不出一个声音。忽然，远处传来阵阵狼啸。默然在梦中惊醒，抬头借着月光望向钟表，凌晨2点，李楠居然还未回来。
　　 从香港回来后的李楠，言语间透着庆幸。虽未拦住大鹏去澳门，但两个人小试身手，赢了二百多万，解了工厂的一个小困境。默然总是觉得李楠这段时间看上去沧桑而又疲惫，每次问及，李楠躲躲闪闪的表情更让她心生疑虑。
　　 日子依然悄悄地滑进了冬季，北方的冬天，漫天飞雪，寒的刺骨。子轩第一年出国，在国外过第一个圣诞节，心情更是激动无比。越洋电话打了几个，不停地诉说着那里的节日气氛和所见所闻。每次默然都在仔细聆听，用心去描绘着儿子的模样，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
　　 “妈，我老爸呢，我和他说会儿。”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子轩急切的话语。
　　 “轩轩，你爸爸他忙，还没回来呢。 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电话。”默然尽量放平自己的声音。
　　 “那行，老妈，你好好保重，我天天都在想你。记得去美容，老妈。拜。”儿子急匆匆地放了电话。
　　 默然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着窗外最后一抹霞光渐渐隐去。有多少天李楠没在家吃饭，她已经记不起。有多少天半夜而归，自己更是说不清。进入了冬天，外面路不好跑，李楠以各种理由打电话告诉默然，近一个月都不怎么回家了。
　　 说起美容，默然突然想起上周自己去美容院，找到熟悉的小蕊，每次都是小蕊做，手法好，又舒服。“然然姐，我给你敷好了，你闭眼睛休息一会儿，我一会过来。”默然小声答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这是一家很普通的美容院，只是这里少了几分脂粉的浓香，老板娘特别喜欢青竹，在每个房间都养了好多盆，默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淡淡的清香。原来是因为离子轩学校近，现在是自己真心喜欢上了这里。
　　 伴着轻柔的乐曲，默然昏昏欲睡。门口传来了老板娘的说话声“喜欢什么样的美容方式，来，我帮你选选。”
　　 “做一个你们这有特色的吧。”进来的顾客听声音很年轻。
　　 “欣雅，咱干嘛在这，没有之前的那家好。”看样子是两个人一起来的，默然心里想着，刚才那点睡意全都没了，只感觉脸上的面膜紧紧的。
　　 “这是我们这最好的美容师蕊蕊，让她给你做，你肯定会满意。”老板娘极力推荐着。
　　 “行，你做不做？”
　　 “不做，我陪你好啦。”
　　 隔壁传来了轻轻的对话声，不一会儿老板娘推开了默然房间的门，走了进来。“然姐，你再躺会，我一会帮你卸面膜。”
　　 “没事，我躺会儿，你去忙吧。”
　　 老板娘转身离开，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欣雅，你病了？开车出来20分钟到这来做美容。”隔壁又传来了报怨声。
　　 “你懂什么，有一天我看到李总送她夫人来的这儿，我只见了个背影，在这，说不上哪天会碰上。”
　　 “你真是病了，怎么就这么着魔呢，他都四十老好几了。”
　　 “不懂别瞎说，成熟的男人才有魅力。”
　　 断断续续的话传进了默然的耳朵里，现在的年轻人可真现实的可怕。想着同学小聚时大家说的话，“你说，我们这一代怎么这么不容易呢，刚凭着自己的能力挣点家底，要退休了，小三来袭，哎，什么世道！”默然每次都低笑不语，弄得大家都认为她幸福得发傻了。
　　
　　 【十二】
　　 李楠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夜不归宿的时间越来越多，不觉间，新年的钟声悄悄地敲响了。子轩来电话说春节不回来了，暑假时再回来。李楠节前忙着送礼，只在家里过了个三十又没了踪迹。这样的日子，让默然过得心慌，每每噩梦来袭，她只能抱臂自暖。
　　 莲节后经常会来，有时候因为单位值班，会把玥玥放在她这。默然有了这个懂事的孩子陪伴，日子多了几分欢愉。“舅妈，开学我就得回去了。大舅那么忙，你自己待着没意思，就去我家吧。”孩子虽然15岁了，还带着几分稚气。
　　 “要不，玥玥在舅妈家吧，你妈忙，舅妈有时间陪你。”
　　 “离学校太远了，耽误时间，会影响学习的，舅妈。”小丫头认真地说着。
　　 寒假很快结束了，默然又开始了一个人面对这个空旷的房间。为了逃避，默然也开始接案件，在事务所里加班。还有时会去外地出差采集证据，日子变得匆忙了，但心更空了。只会和李楠偶尔互通电话，互相问候，忽然间觉得两个人变得熟悉又陌生。
　　 默然心生恐惧，心里越是怀疑，行动上越是逃离。那悬崖的噩梦反反复复地折磨着自己的神经，她该怎么办？她抚上胸口，轻轻地问着自己的心。
　　
　　 【十三】
　　 飞涨的房价，终于在降价的一再呼吁下，缓慢地平稳下降，基础建设从上马阶段走上了缓台歇息。
　　 默然觉得这样好，李楠也该停下来歇歇了。钢厂因为几次竞标失败不得不暂时停止生产，李楠拖着一身疲惫返回家中。
　　 “楠，这段时间累得够呛，在家好好歇歇，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查查血糖，你按时吃药了吗？”默然耐着性子跟李楠说着。
　　 “我哪有时间？明天得去银行，把之前我们买的地抵压了，还银行去年的钱，一下子停下来，钢厂变得艰难了。”李楠叹着气说道。
　　 “政府不支持，就赶紧转产呀，拖着会把企业拖垮的。”
　　 “我也知道，大鹏没文化，不听劝呀！现在就是给银行干的，挣的钱都还利息了。”
　　 “你先去洗澡，饭马上好了。”
　　 原来工厂已经走到两难的地步了。默然帮李楠分析着，最好的方法是把工厂卖了，重新选择新的项目。但是这得大鹏同意呀，法人才能决定企业的命运。
　　 李楠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让钢厂趋于平稳了。同学刘喜得了癌症请他去帮忙管理公司和酒店，默然是一万个不同意。因为刘喜出了名的内心狭隘，而且是吝啬得出了名。虽然公司办得有声有色，远近闻名，可他那性格，默然实在是不敢恭维。
　　 “他也可怜，孩子是武警，不能接，老婆还得伺候他。帮他一阵子，以后交给他媳妇。”李楠总是心软得让默然为他担心。
　　 “还有大鹏也不是个省心的，他可别又投入生产去。你说，他挣了那么多钱，怎么不长见识呢？”每次说起大鹏，默然总会叹气。
　　 “曾经大富过，下不来了。”李楠也不免心生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