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虽依然忙碌，但有了一段短暂的休息，这让默然又看到了点点阳光，透过窗，晃了她的眼。
　　
　　 【十四】
　　 李楠加入了刘喜的公司，大鹏媳妇小华知道了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默然。
　　 “嫂子，你家大哥怎么这样？让工厂停产，他却跑去挣钱去了。”默然平时很少和她打交道，就是不喜欢她满身的铜臭味。
　　 “没有，他同学得癌症了做手术，让他帮着干几天，他媳妇回来就交出去。”默然连忙解释道。
　　 “嫂子，大哥不让生产，不让贷款经营，我和大鹏怎么办？还有两个孩子呢，我昨天看中了一个镯子，才一万多，他死活不给我买。怎么也不差那一万块钱呀？”小华的声音越来越高，“你家大哥还给他打掩护，他就是外面有人了，嫌我没生出儿子，呜呜。”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小华，嫂子跟你说，大鹏不会那样的，现在基建下马，先别生产。卖不出去，损失更多。”默然低声安慰着她。
　　 “什么不可能，厂里那个会计，就是那个小莉。我家大鹏都帮她开美容院了。”小华抹着眼泪，继续说道：“嫂子，你还不知道吧？他们销售部有个叫欣雅的丫头，喜欢上你家大哥了，弄得满城风雨的。我前天才听说，大哥又带她到这个新公司了。”说完，小华好像感觉到什么，捂着嘴。看着脸色瞬间苍白了的默然，喏喏地说道，“嫂子，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跟你说的，我要回去给孩子们做饭了。”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默然怔怔地站在客厅，一个早已在心底萌生的疑虑，今天却在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心瞬间痛得让她忘记了呼吸，“咳，咳，咳”她猛烈地咳嗽着，好像心脏要涌出胸腔。
　　 晚一点默然接到了李楠的电话，说新公司事多，今天要加班。默然也没心情为自己做饭，喝了杯咖啡，吃了块点心，就持书而卧了。可今天书上的文字怎么都入不了心，嘴里叨念着“欣雅，欣雅”这个名字怎么会这么熟悉呢。
　　 在迷迷糊糊中默然手里还拿着书，却倚在床头睡着了。
　　 “你以为你站在悬崖边就能吓唬谁？有本事你就跳下去呀，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回去照照镜子吧，哈哈哈……”阴森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崖底冲上了的风更是带着刺骨的寒。默然抚紧双耳，大声喊着：“不，不！”声音把自己从梦中惊醒。
　　 窗外，天空上挂着一轮弯月，零零散散的星光在夜空中显得异常闪亮。那座独自摇摆的座钟发出了零点的声响，李楠仍旧没有回来。默然第一次，在静夜里想着自己的未来，不惑的她真的在这个人生的秋天变得扑朔迷离了。
　　
　　 【十五】
　　 孤独时的默然，虽然百无聊赖，但心里一直坚信只要李楠能静静地站在自己身边，她就会有生活的信心和勇气。现在她茫然了，看什么东西，什么景致都会呆立许久。问自己最多的话就是：我该怎么办？
　　 李楠回到家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看着他疲惫不修边幅的样子，默然心里一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晚餐很简单，默然熬了一锅小米粥，做了两个清淡小菜，热了个馒头。两个人静静地对坐在餐桌两侧，谁也没吱声。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如果仔细听，默然都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然然，这两天我太累了，刘喜生病好多天的工作都放着，他公司上千名的员工都等着开工资吃饭呢。吃完饭，我先睡了，晚两天，我再和你说。”李楠的声音有些沙哑，脸色暗灰，眼圈都是青黑色。
　　 “你去吧，洗个澡再睡。明天几点走，我叫你。”默然静静地说道。
　　 “还是老婆好，明天6点叫我，8点钟公司开会，我去睡了。”李楠转身往楼上走去。
　　 望着李楠的背影，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脊背已经微驼，因为劳累，步履蹒跚。默然一阵心痛过后，又有一丝怨恨浮上心头。
　　 想着这世上除了父母，李楠给了自己太多的第一次。喜欢，爱，哭，笑，幸福，伤心，甜蜜与痛。自从这个男人走进了自己的生活，默然就一直在他身后跟随着。二十年过去了，该何去何从成了她内心最大的困惑。
　　 默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轻摇着酒杯，嗅着那股入心的酸涩。或许，这时候红酒的滋味最能代表她此刻的心情。默然很少饮酒，因为自己不胜酒力，一杯就会找周公托梦去了。可今晚，一杯红酒入怀，她头脑依旧清晰，毫无睡意。
　　 默然扶着楼梯扶守，慢慢地挪进了卧室，入耳是李楠发出的轻轻地鼾声。按了几下太阳穴，头晕的劲儿刚上来，来不及细想，默然就倒在了李楠身旁。或许是恰巧，刚刚翻过身的李楠伸手把她拥进怀里，又深深地睡去了。
　　
　　 【十六】
　　 在李楠怀里准时醒了，自己也有点惊异，连续多日做的噩梦，昨晚却没有来。拿开李楠围在自己腰上的手，悄悄地下了床，给李楠定好6点起床的闹铃，去了厨房。昨晚已经准备好了原材料，今早烤小点心，是子轩在家时最喜欢的早餐。每次看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相，李楠嘴角都挂着笑，自己也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默然知道他也很喜欢这味道。
　　 六点，李楠床头的闹铃准时响起，是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歌曲《有阳光的清晨》。李楠知道，一定是细心的妻子为他定好了时间，一种淡淡的奶油香味迷漫在空气中，是一种久违了的香甜味道。这首歌，这味道都是他驱赶疲惫的最好的良药。或许，现在有太多的事儿出乎了他的意料。原定的要带然然出国旅游的计划，想去看望一下儿子的计划都要泡汤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然然解释，这才是多事之秋的开始。
　　 李楠整理好自己，下楼走进厨房，就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盘溢着香气的小点心，四个煎蛋，两杯热牛奶。默然已经坐在那等他一起吃早餐，这就是让他心情最愉悦的场面。
　　 “楠，你现在不去钢厂了，去事务所看看吧。”默然抬头看着他。
　　 “不去了，你经营的比我还好。上次回来我申请了更名手续，没抽时间去，今天我开会。明天我们去，把事务所更名到你名下吧。”李楠静静地在说，嘴里的香甜让自己的心有了片刻的平静。
　　 “对了，你和大鹏解释一下去刘喜那帮忙的事，小华昨天找我了，对你有意见，以为你要跳槽了。”
　　 “我是真的想走，可是那俩口子不让人放心。如果现在进原材料，恢复生产的话，会把企业拖垮的，我看，基础建设得缓个两三年才能再好起来。”
　　 “那你和他们说清楚啊，昨天小华报怨大鹏不给她钱花呢。”
　　 “他们怎么会缺钱，我让厂子停产半年销库存，追尾款。我已经把之前购买的两个门巿出租，给大鹏拿回去当家庭开支了。”
　　 “小华说大鹏和会计牵扯不清，拿钱给那个小丽开美容院了。”
　　 “有这事儿，这个大鹏，真不让人省心。噢，对了，这一阵子我恐怕也不能往家里交钱了。用钱，去银行取。子轩那先别打款了，我已经给他汇了，够他下一年的花销了。哎，老了，有点想儿子了。”李楠叹着气，点上了一支烟。
　　 “家里没事，你忙你的，每个月从所里的开支，足够家用了。”其实这些年，李楠打在默然卡上的钱，大多数都给子轩存成了定期存款，默然也有能力支撑这个家。
　　 李楠急匆匆的出门了，默然决定先去美容院，下午去所里看看。
　　
　　 【十七】
　　 上午十点，默然按预约时间来到了美容院，又闻到了那让人内心平静的淡香，又看到小蕊青春靓丽的笑靥，默然的心情也随之明媚。
　　 “然然姐，你皮肤真好，我最愿意给你做护理了。”小丫头说话声音柔柔的，却总给人入心的暖。“然然姐，你说上次来做护理的那个女孩儿，后来又来了，向我打听人，我不认识，也不会跟她说什么的。可我听她那同伴的意思，她好像要抢别人的老公，好恶心。”
　　 “小蕊，你好好跟老板学，将来自己开美容院时，我去给你捧场。”默然最不愿意和大家一起聊八卦了。
　　 “然然姐，面膜敷好了，你闭眼睛歇会儿，我一会儿再过来。”小蕊起身悄悄地关好了门出去了。
　　 最近，太多的事情扰着默然的心，每次在这里都能睡上一会儿的习惯，今天也被打破了。默然睁着双眼，瞪着天花板，想着午休时间要不要去李楠的新公司看看。那脸上的面膜紧贴着皮肤也让她感觉特别的不舒服。
　　 “然然姐，怎么没眯一会儿呢？”推门进来的小蕊轻声问道。
　　 “哦，今天我有事，下午开会，心烦。”默然连忙回复了一声。
　　 小蕊的手又轻又细，指落在默然的面颊上，让她感觉到了一抹清凉的快慰。
　　 默然与小蕊说笑着往外走，与迎面而来的一位身材修长，长发披肩的少女擦肩而过，她身上飘来的香水味道是那么的熟悉。
　　 “欣雅姐，你来了，我送客人，你等我两分钟。”小蕊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欣雅这么熟悉的名字，让默然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真的是年轻靓丽的一张脸，长着一双和自己极其相似的眼睛，默然忍着心的狂跳快步走出了美容院。
　　 原来，她要找的人是我。默然做在车里，思绪在肆虐地啃咬着自己的神经，疼痛来袭，太阳穴上的神经在跳舞。默然现在只想马上躲进家里，外面的阳光刺眼的亮，使她感到阵阵的眩晕。
　　
　　 【十八】
　　 默然躺在床上，想着这两年李楠的变化，越发觉得不对劲儿。李楠的匆忙，李楠的远离，李楠今天又要把事务所更名给自己，难道他已经开始做打算了？凌乱的思绪，让默然一时间乱了心，也乱了阵脚。
　　 电话响起吓醒了正在发呆中的默然，她慌忙地按下接听键。
　　 “然然，我今天还得加班，你别等我，吃了饭，早点睡，明天我们去办理更名手续。”李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嗯。”默然木纳地回答一声，放下了。
　　 又加班，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某人还有时间去美容。李楠，你个大骗子。默然在心里狠狠地骂上了一句。默然越想越觉得这一辈子过得委屈，难道自己静等着别人来接管这个家？
　　 “不，我要主动出击。李楠，如果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我就让你净身出户。”默然自己叨念着，默默地攥起了拳头。
　　 想通了，默然就又开始了一段风清云淡的日子。心忍着痛，依旧坚持着像平常一样。事务所过户，默然也不再推托，没有半个月，所有手续都办完了。现在居住的房产本来就在默然名下，而且即使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也会和子轩一起生活。
　　 转眼间又到了年底，李楠也抵不住大鹏俩口子每天找他分析钢材市场的形势，决定撤出自己的股权，让他们自己决定钢厂的命运。刘喜经历了一次换肝手术，身体彻底弱到了不能参加任何工作，和他媳妇多次来做李楠的工作，让他入股参加公司管理。
　　 因为默然一直持反对意见，李楠只好回答先帮忙管理，挣年薪，不要分红。事情在子轩回家过年时，都已经敲定，只是大鹏拿不出给李楠退股的钱，软磨硬泡地把李楠的股份又留在了公司名下。
　　
　　 【十九】
　　 子轩一进机场，就先给了父母一个大大的拥抱。看着又长结实了一些的儿子，默然很欣慰。
　　 “老妈，怎么搞的，脸色不好。我都跟你说了，女人皮肤很重要。”
　　 “妈老了，比不了年轻人。你看看，你爸他越活越年轻了。”
　　 “你们两个就拿我开心吧，儿子，来让爸爸好好看看，又壮了。”李楠接过他手里的行李，拍着子轩的肩膀。
　　 子轩拥着他们往外走去。
　　 “老妈，还是家乡好，读完书，我回来陪你。”子轩来到户外就先做了个深呼吸，深嗅着那久违了的味道。
　　 听了儿子的话，默然只说了一个“好”字，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老爸，你看看，我没说啥呀？老妈变脆弱了，你是不是欺负她了？”子轩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我？我可不敢。家里一直是你妈说了算，你知道的，她是想你想的。”李楠也大声抱怨着委屈。
　　 这是默然过得最快乐的十五天，再加上过年的喜庆，心里的阴郁去了大半，那噩梦也久未来袭。
　　
　　 【二十】
　　 送走了儿子，生活一下子又恢复了原样。李楠和默然又开始了新的忙碌。
　　 四月份钢厂刚恢复生产，因为原材料上涨，销售价值下降，一下子走进了困境。工厂里的具体情况，默然不知道，但小华是每隔两天就会哭肿着眼睛来找她。后悔不听李楠的劝告，钢厂不应该生产，应该转让。每次相同的倾诉，也让默然心烦意乱。
　　 刘喜公司虽走上了正轨，但刘喜的病情不容乐观，排异反应严重，他只好在医院里度过余生了。李楠一边扶持着公司，一边提前办理公司过户，把公司法人更改成了刘喜夫人杨娟。大鹏几次请李楠回钢厂，苦于他分身乏术。在这个危难时刻，欣雅，这个李楠的助理，走上了前台，她经常奔走在两个公司中间。偶尔也会在默然面前，趾高气扬一下，来家里取了两次会议资料，语气不善。
　　 默然很想好好地和李楠谈一次，毕竟夫妻多年，她也不想总是噩梦缠绕，可是看着李楠急匆匆奔走的样子，她又放了下来。
　　 不过这一天，不早不晚，在她和李楠结婚周年的这一天，一场悬崖大战拉开了帷幕。
　　
　　 【二十一】
　　 刘喜的公司有一起积压已久的合同纠纷，需要律师帮忙处理，本来想安排别人去接手处理。默然抬头一看墙上的挂历，5月26号，今天是她和李楠的结婚纪念日。她放下电话，决定自己去，正好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刘喜的公司是一栋三层独立办公区，李楠在三层最里面的房间办公。默然想给李楠一个惊喜，只出示了证件，并未打电话给他。
　　 一楼、二楼还有人员说话和走动的声音，可到了三楼，走廊里静悄悄的。看着左侧最后的一个房间挂着总经理室的牌子，默然径直往里走去。
　　 “楠，你到底怎么想的？我都等你一年了。”经理室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