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剑泪
拿下哥哥腰间的佩剑,随手割下不死拉住的袖摆:“不死,从此,你我从不曾相识,我不会记得你,也请你忘了我。”
花不死僵在原地,紧紧攥着手里那段蓝色衣袖,看起来格外冷艳凄凉,踉跄着后退几步,声音悲伤幽怨:“姐姐,我会回来的。”
树林荫郁葱茏,只有花不死的声音,格外清晰。
不死,好自为之,保重,花不笑嘴里喃喃自语,扔掉手里的剑,如深秋飘落的树叶,步伐摇曳,一步,一步,走向树林深处。
回到静心谷,在谷口设下层层雾障。从此,孤灯,青烟,常伴于此。
静心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哥哥也没再进谷责怪。
很多天过去了,忽然飞鸽传书,江湖上多了位行侠仗义之人,自称花不笑,江湖人人都在传论,定是花坞山庄的千金出庄行善乐施,可从未有人见过这位行善人的真面目。
看完信笺,心里便明了,打着我的名号,行善不欲人知,此人定是不死。
收起信笺,笑了,欣慰地笑了。不死,救你,我无悔。
猛然一阵风吹过,手里的信笺随风而去,想去追时,已经不见了踪影,浑身冷意浓浓。深秋了,这静心谷依旧花红草绿,不改往日生机,可是,花不笑还是感觉到了秋意的凉薄。
回屋,缩在床头,落寞孤独。不知道过了多久,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睡去。
翌日清晨,云淡天高,好一片晚秋的天气,有一群鸽子,在晾晒着草药的架子上游戏,三三俩俩,回环来往,忽地里,翻身映日,白羽衬青天,鲜明无比。嘴角含笑走近,一只白鸽落在肩头,解下系在腿上的信笺,把它放飞在蓝天。
缓缓打开信笺,看着看着,怔愣在那里,信笺从手里滑落,白鸽再次落在肩头。
信上说,爹娘尚在人世,只是被软禁而已,难道,那晚我亲眼目睹的一切,都是假的。满腔的疑惑不解,匪夷所思,难道亲眼所见也有假。
不行,只要有爹娘尚存人世的希望,就要一探究竟。以前心甘情愿待在静心谷,只因为毫无牵挂,否则,一个小小的静心谷,怎会困住我花不笑。
乘着夜色漆黑,潜伏进花坞山庄。再次来到这里,已是物是人非,全然没了往日的朗朗生机,记得以前,花坞山庄晚上也是烛火通明,热闹非凡,如今却是一片死寂。
夜风凉薄,不觉缩了缩身子,凭着对山庄府邸的熟悉,直奔哥哥书房。
只是刚到书房门口,就被团团围住,原来哥哥是如此小心谨慎,百般戒备。
“笑儿,你是本庄千金,何须偷偷摸摸,你要回来,大可光明正大。来人,送大小姐回珍玉阁。”哥哥声音似笑非笑,难以捉摸。
果然,哥哥步步为营,我落入圈套,在他预料之中吧,花不笑丝毫不觉得意外。
同样的软禁,不同的地方而已。
没有出言反驳,没有反抗,跟着侍从,处处留心,时时小心。
哥哥低估了我,在他心中,我一直是个单纯莽撞的傻丫头,可他又怎会明白,那夜他毒害爹娘,使我一夜之间长大了。
只要把我留在庄中,想去哪儿,行动自如,一是庄中人对我的照顾,二是我神乎其技的用药,只要不是哥哥亲自监视我。
虽是软禁在珍玉阁,可每日入夜,花不笑都会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调查爹娘尚在人世的线索,但庄中的每个角落都查遍了,一无所获。难道,是哥哥知道我回庄的目的,早有防备。
脱掉夜行衣,环顾四周,看着眼前毫无变化的摆设。原来,我便是住在这珍玉阁的。
那用上好的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地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属于女儿家温婉细腻的感觉。
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蓝色妖姬,大而化之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闺阁主人也是云淡风轻的。
记得那时,哥哥看到我画蓝色妖姬,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笑儿,蓝色妖姬耀眼邪魅,你画它,不合适。如今,蓝色妖姬就那么孤零零躺那里。
床榻的素色锦被棱角分明,只有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的柳儿有这手艺,没几步,挂着蓝色水晶珠帘,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说我不适合蓝色,因为蓝色忧郁冷艳,可我偏偏就钟爱这蓝色。
竹窗上所挂的依旧是蓝色薄纱,随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儿飘动。
这一切,纹丝未动,却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哥哥还真是有心了,对我的房间,未曾做过任何改变。
沧海桑田,房间未变,可以前的花不笑,与如今的花不笑,已判若俩人。
摇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如今想这些何用,还是想想,爹娘到底在哪里。
上床躺下,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夜越深,头脑越清醒,所以当有人鬼鬼祟祟摸进我房间时,我已备好随身带的凝香化筋散,等那人凑近时,便可迷昏他。
心中认定,来人必是哥哥所派,威胁我不要再随意在庄中走动,但出乎意料的是,在我准备伸手洒药时,却借着明亮的月光,照清了来人的容颜,是不死。他捂住我的嘴,怕我会大声叫喊,轻轻地叫了声,姐姐。
用力拨开他的手,慌乱地穿好衣服,把手中的药藏在腰间:“不死,三更半夜,你闯入女子闺阁,怎么如此不懂的礼数。”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即使心里认定,不死不会对我做什么,“罢了,我不想追究这些,你快些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安全。”
“笑儿,你是在关心我,对吗?”不死眼里,充满了柔情。
一声笑儿,让花不笑心生不安,再看那满眼异样的光芒,直觉不死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不死,你叫我一声姐姐,我理当关心一下你,再说,我不希望一个外人在我们花坞山庄有任何闪失。”
外人,花不死自嘲,嘴角一丝苦笑,瞬间表情阴郁:“姐姐,对不起,那封信,是我传给你的,爹、娘其实,已不在人世。”
一阵错愕,看着不死夹杂着愧疚的复杂神情,发出一连串的苦笑,我是多傻,被一个信任的人,骗的团团转,咬住嘴唇,压低声音:“不死,你就是如此报答我的?”
缓缓走近,毫不留情地给了一巴掌,他骗了我,骗我的幌子竟是爹娘。
“姐姐,我不想你一辈子待在静心谷。”不死捂着发烫的脸庞。
“滚——”低低的吼声里,夹杂着浓浓的恨意。
转身走向床边,这个人,我一辈子不想再见到他。忽而,身后被紧紧抱住,僵直了身子,慌乱地挣扎:“不死,我是你姐姐,你不能如此放肆。”
“不——不是,笑儿,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我心爱的女人。”黯哑的声音,急促的呼吸。
任花不笑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如此看来,不死不会善罢甘休。
在他抱起花不笑强摁在床上的那一刻,花不笑知道,不死不会回头,慌乱中从腰间取出凝香化筋散,推掉木塞,当抬手欲洒时,双手被紧紧锢在床头。不死扯下腰带,快速绑住了花不笑的手腕。拿起方才从花不笑手中掉落的白玉瓷瓶,取出少量药沫,轻轻在花不笑眼前一挥,瞬间便使花不笑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身上的衣服被迫不及待地撕去,连最后的遮羞布都一丝不留,除了四面八方袭来的丝丝凉意,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羞耻,不死,当初,当真看错了你。
花不死双眼如夜间搜寻猎物的饿狼,灼热发光,解衣宽带,顷刻,便只有赤裸相对。
“不死,不要——我求求你,不要——你一直都喊我姐姐的,不要。”微弱的哀求苍白无力,满心的恐惧使花不笑蜷缩起身子,从未见过不死如此可怕的面容。
“我说过,你不是我姐姐。”低吼中带有几分愤怒,伏在肩头,吻得更加粗鲁无礼。
那具火热狂躁的躯体压在花不笑身上时,只有眼角的泪水更加肆无忌惮。
湿热的吻从颈项转落在唇上,想努力紧闭双唇,阻止他的侵犯,可有的只是力不从心,被迫撬开双唇,挑起香舌,一阵无所顾忌,流连忘返的搅动。
意犹未尽,在他抬头用灼热的目光盯着花不笑,抬手轻柔地为花不笑拭去眼角的泪水时。花不笑所能做的,只是拼尽全力,在他小臂狠狠咬下去,所有的怨恨,全包含其中。
小臂血珠滚动,踊跃窜出,不死未有丝毫动容:“笑儿,无论你怎么对我,都改变不了我爱你的事实。”
神情悲伤凝重,不顾小臂还在淌血,伏在颈间一阵激吻,双手上下其手,不死心里明白,即使心里多么波涛汹涌,燥热难耐,身下的人儿,都要温柔相待,温柔的前奏,不会使她疼痛难忍。这个女人,是他要穷尽一生去宠爱的。
不死碰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代表着花不笑无法洗净的羞耻,一头发丝凌乱不堪,散落在额前,噙含在嘴中,被泪水浸透,不死,我从不曾是你姐姐,你对我当真没有半点儿姐弟情谊,是我花不笑自作自受,自取其辱。
拂去凌乱发丝,露出楚楚可人的娇颜:“笑儿,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四目相对,挥不去的爱意浓浓,消不去的怨恨羞愤。
“笑儿,不会很痛的。”话音未落,只觉下身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痛喊出声,却被及时用双唇接去。
不死像饥饿许久的野狼,干涸已久的农田,欲罢不能。
呻吟声无法控制地从嘴中溢出,那呻吟无法代表屈辱和不甘,听起来倒像是两个相爱的人欢爱无穷。
躺在不死身下,像木偶般,任他摆弄,原来真相大白时,带给花不笑的是生不如死。
记得许久之后,不死终于停下了,把身下的人儿紧紧箍在怀里。那种感觉,像是要把怀中的人儿捏碎了融入自己体内。
渐渐地,神思迷乱,直至失去意识,昏迷不醒。如果就这样睡下去,永远不会醒来,对于残败不堪的花不笑,也是一件幸事。
急促的叩门声,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重,意识被一丝丝唤醒,睁开眼,不死早已离去,而自己,已是世人都可唾弃的残花败柳。
想要起身,可下身的酸痛使花不笑寸步难移,握掌成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顿时颗颗渗出,浑然不知。不顾疼痛,想下得床来,却滚落在地,疼痛愈加刺骨,清晰。忽然身下出现一张纸条,赫然写着:“笑儿,等我。”
捡起纸条,恨意更浓,咬牙切齿,嘴角血珠涔涔,将纸条撕碎,散落一地。
门外叫声愈显焦急不安,直到花不哭拨开中人,毫不犹豫地踹开房门,急急进入房间。
看到凌乱不堪的床榻,狼狈不堪的妹妹,顿时身心剧痛,愣在原地,无法动弹,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笑儿,昨晚发生了什么?”即使心里明白,可还是无法置信。
“哥哥,你不都猜到了吗?你那么恨我的存在,我落得如此境地,不是正中你下怀吗?”冷漠的回应,哀怨地苛责。
“下贱——”一声怒吼,伴随着一声响亮无比的耳光。
摇摇晃晃起身,没有半点安慰,迎来的只是亲哥哥发狠的一巴掌,花不笑,你活着,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呢?心在淌血,无数遍地问自己,花不笑,你活着,是不是只是一个笑话?
哥哥,那么恨我吗?这一巴掌,直让花不笑倒在桌旁,被桌角撞得头破血流。
忽而,笑了,夹杂着眼泪和血滴,笑了。也许我花不笑,根本不该来到这世上。
“不哭,你在干嘛?他可是你的亲妹妹。”一个声若黄鹂,美貌倾城的女子忽然闯入,推开花不哭,将地上伤痕累累的人儿扶起,掏出丝帕,为其擦拭着嘴角血迹。
“子笑,我恨呐,我恨笑儿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花不哭捶胸顿足,转身离开时,眼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谁曾懂得?
推开扶着我的女人:“滚开,都滚——”声嘶力竭。
花不笑也想与其她桃李年华的女子,怀揣一份美妙的感情,等待着一个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谁曾给过机会,我花不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遇如此不堪。
奴仆们匆匆散了,只留下管家王伯,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怎么,刚才笑话没看够,还想继续吗?我让你们滚,难道听不懂人话吗?滚——”瘫坐在地上,泪流不止。
王伯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走近,蹲下身:“小姐,你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看你笑话呢?”久违了的语重心长。
“王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跪在面前的王伯老泪纵横,扑入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王伯轻轻拍着怀里人儿的背,哭吧,尽情哭吧,哭出来,就没那么痛了。老天啊,小姐一向平易近人,善良宽容,你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忍,让这孩子受如此多的苦楚,如果你要罚,老奴甘愿代替小姐受过。
静静地立在原地,心痛地看着悲伤欲绝,遍体鳞伤的泪人儿,笑儿,你的嘴角在流血,你的手在流血,你的心,也在流血吧,叫子笑的女人,捂住胸口,一阵绞痛,跌跌撞撞跑出门去。
夜,漫无边际,沉默冷清,静默叫嚣,张着血盆大口,时时等着吞没悲苦无依的人儿。
真的好冷,除了冷,就是漫卷横流的悲苦,这人世红尘,三千烦恼丝,满腔幽怨苦,剪不断,理还乱,别无留恋,白绫绕梁,来世,再不做花不笑。
蹬开脚下凳子,结束人世凄苦。
“笑儿,笑儿——”是谁在呼唤我,那般焦急担忧。
很久之后,晃动的双眸终于凝结为一点,颤微微睁开,眼前陌生的女人一把将花不笑搂入怀中,破涕为笑:“笑儿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一场人性的剥离,
是爱,却爱的痛,是苦,却又泛着爱。
如果说爱是毁灭,却在这篇小说里,花不笑也花不死,
就彻底地将爱情沉到了爱的谷底。
祝写作愉快,冬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