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让我想安定下来用心来疼爱的女孩，我愿意为她做一切，只要她高兴。不会有孩子我并不是很介意，但父母不会这样认为，因此小雪负担很大，她变得神经脆弱。在来这里的两年里，我的稍不留意的话语在她看来是对她的指责影射，她时而落泪时而自责时而易怒，我怕她的抑郁会加重，说话小心翼翼。长时间下来，我也变得易怒，又发作不得，我们开始吵架，最终以我妥协告终。
　　 吵完架后我已忘了是什么事情引起的，因为由它引申出来的争吵越来越多，如果当时不解决最开始的那个，她会认为我不关心她，生气的原因又转移成这个了。也许女人都这样无理取闹吧。我开始留恋下班跟朋友们喝一杯，我怕看到她流泪的脸，真的怕！
　　 然而我们的性却更加和谐，我们依然爱着对方，把心里压抑的感情和无尽的痛苦淋漓尽致地通过性爱来宣泄。我们的身体彼此敏感而需要，一个致火点就轻易点燃，然后缠绵到想死去。我们在做爱中彼此折磨，也在生活中彼此折磨着……
　　 爸打电话要我回家一趟，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没来由地不安起来。妈病了在医院。这两年，我很少回去，回去他们也不愿理我，我在小雪与父母间的夹缝里生存。我愧对父母，也愧对小雪，做什么角色也没做好。医院里，妈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看我来了把脸转过去不想看我。
　　 我坐在病床边等了一会：“妈，我来了，你现在怎样？”
　　 妈转头看过来：“你这孩子，有了老婆忘了娘，你妈不病还不想来看我！”
　　 “你是我妈我怎么会忘？只是我也不能扔下小雪，她在这边孤苦无依，我不管她谁管。”
　　 妈叹息：“小雪也是好孩子，只是她不能生育，我跟你爸就你这一个儿子，这不断了后了吗？如果是别的事我们也就不管了，都依了你，这事，我们是坚决不同意的。”
　　 爸私下跟我商量：“你就回来住一周，来安抚一下你妈的心。”我只能同意。
　　 我跟小雪说：“就住一周，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照顾好自己。”我留下一些现金和银行卡，她看着我，点点头，再点点头，更紧地抱住我。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她，不敢看她带着哀怨的眸子。
　　 过了十多天，我才回去。小雪用眼睛询问了我，我说妈妈病了，家里人希望我多住两天。小雪低头看着地面，然后说：“应该的，对不起我不能去。”
　　 我赶紧说；“不用，心意到了就好。”我们同时感觉到彼此有些生疏了，语气里说话间居然有客气的成分。
　　 接下来的几天，我穷于应付，捉襟见肘。早在母亲出院时，他们有预谋地介绍了个女孩给我认识。她叫柳飞花，是一个善解人意，聪明伶俐的女孩，我对她印象还算好，也不排斥与她的相识。她对我印象也挺好，频频打电话约我出来。我是能推就推，推不了就顺水推舟，渐渐地有时回家就晚了些。飞花很黏我，但我也仅仅止于礼。对小雪，出于某种考虑，我隐瞒了飞花这个人，我只跟她说公司里有应酬，我觉得我可以解决这个事。常常，小雪看我的时候满含深意，我的视线与她的眼睛相撞，像是不小心被刺伤了眼，慌忙跳开视线。这样在别人看来，却又是种做贼心虚的表情。
　　 半个月后，妈妈再次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我只能再次跟小雪告别，我没有说确切的回来时间，小雪也没有问。临走时，她抱住了我，这是这段时间里她头一次主动抱住我。她盯着我的眼睛，温柔地笑着，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阿风，我要失去你了，我知道的！”声音轻得像风，又像烟，仿佛飘在耳边又似在头顶。我莫名其妙地身上冷一下，抱紧了她窄窄的腰际，才发觉，这些天她瘦了许多：“别瞎说，怎么会？最多一周就回来了。”
　　 然而一周后我没有回来，这期间我打了无数的电话，都传来冰冷的关机回复。等我回到我们的家，已经人去屋空，茶几上孤单单停留着一本存折，还有那张银行卡和一封信……
　　 雪篇
　　 4
　　 我又回到了我的城市。下了车，我已经泪眼婆娑，故乡用细细的小雪亲吻着我，视线所及处皆是一片白，再也没有别的颜色了。这是我的故乡，我爱的城市。迷蒙中，仿佛看到爸妈隐在风雪中，慈爱地看着我：小雪，我的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鼻子一阵酸楚泪盈于睫，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跟阿风这三年，我爱得深痛得也深。我还是爱他，但我们之间有越不过的鸿沟，又因为这道鸿沟带来了日积月累的无法抹平的伤痕。这一点我同样知道。
　　 三年前，也是在这个飘满雪花的季节里与阿风相遇，相遇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缘，我想他是老天爷给我的补偿。那个时候我已经26岁了，有过相处五年的男朋友，因为父母的离开我害怕孤独，一个普通的安慰都让我感激涕零。一个男人的疯狂追求让我有了自以为的安全感，我们在一起成了习惯，说不上好与不好。得知男友劈腿后我居然松了口气，平静地跟他分了手。
　　 莫迎风是个暖男型男人。跟他在一起，我不用担心一些细微琐碎的事，他总是为我做得面面俱到。我们的爱情开始充满了甜蜜幸福。他让我每天思念，即使在跟前，我也爱紧紧抱住他，仿佛这样我才有安全感。
　　 早在南方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把手机卡废掉，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新号码了。我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开始找工作，我要自己养活自己。
　　 我每天四处奔走，一个月后，找到一份广告公司做设计的工作。开始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有些记忆需要忘记，尽管一想起就撕心裂肺的痛。
　　 下班时，我基本都是步行，也不赶时间，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事做。
　　 今天是我的生日，已经是小雪节气了，可是没有人给我过生日。天空中呈现出一种惆怅的灰，夜幕一点点拉开，我踩着两天前才下过的厚厚的积雪，听着咯吱咯吱那单调寂寞的声音，独自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酝酿了一整天的雪，这时终于轻轻淡淡地飘起来。起初像一些零散的细微碎片，随之越来越大，密密匝匝地飘满整个视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包围过来。在初上的路灯的光影里，这些来自天上的精灵，片片飞舞，旋转、旋转，再翩然落下，寻一处妥贴之处安然静开。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种纯洁的颜色里。我喜欢这白色，这是能跟我心意相通的颜色，雪的世界既纯洁又浪漫。摊开手，接住飞舞的雪花，美丽在手中绽放，又旋即融化成一滴泪。
　　 广场上有几个贪玩着雪不肯回家的孩子，戴着帽子、手套，嘻嘻哈哈地跑来跑去，他们打着雪仗，有的在堆雪人。我看着那一堆堆雪人，眼睛里看到的是那一大一小两个像我和阿风的雪人。阿风看着我：怎么样？喜欢吗？我欣喜地跑上前，左右端详，嗯，那个是你，这个是我呢！阿风牵起我的手，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从此后那两个一大一小的雪人在我记忆里定了格，生了根，每当这样飘雪的季节，两个雪人就在我脑海里溜溜达达，不肯离去，想起来又温暖又难过。阿风不懂浪漫，但看我喜欢，便为我做。其实男人永远不会明白女人的快乐是这样简单，他不知道，我心里欢喜的不是那雪人有多好看，是他愿意为我做的那份心。
　　 就像他那个时候给我彩礼钱，给我卡。我看重的不是那钱，看重的是他的愿意。一个男人，如果他愿意为你花钱，这本身的意义超过了钱的意义。这才是女人最在乎的。
　　 回到家，打开电视，听电视里传来声音，我安下心来，不声不响的世界太孤单了。我简单收拾着衣物，又拖好了地板。电视里重播了《小爸爸》，那个第二男主角叫他心爱的女朋友“小宝宝”。我的心猛的一震——不是宝贝儿、不是亲爱的、而是小宝宝！是一种从心里暖出来的爱，是一种不知怎么来疼爱才好的感情。这称呼似曾相识，好像久远的曾经，阿风也这样叫过。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肉麻的感觉，却甜蜜幸福。阿风！我的心又开始痛，又开始想念那张有温暖笑容的脸。
　　 一曲《MemoriadaNoite》的凯尔特风格的民谣歌曲在房间里飘起。我每天都听这乐曲，喜欢风笛那苍凉的旋律、喜欢前奏处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喜欢主唱凄美哀怨的嗓音。闭上眼睛聆听这一份凄凉，抚摸着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那最深的痛……室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这首音乐在一遍遍回放。我坐在地板上，伸出左手，那闪闪的钻石冷冽的光在窗外流泻的月光下分外炫目。我抚摸着这小小的钻戒，这是我跟阿风爱情的信物，是我跟他唯一的联接，不能失去。尽管形式上我已失去那份爱。
　　 有多久没有好好睡一宿觉了。睡不着的时候，半夜爬起来，翻出碟片，插入碟机里，坐在地板上看爱情电影，看到流泪，看到心痛，别人的故事里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有时倒杯酒，与影像里的某人碰杯，然后只图一醉。思念就像条虫子，钻进心里，啃噬着灵魂。阿风！阿风！你过得好吗？你要好好的！
　　 5
　　 同事高天月是个小我五岁的未婚男人，他总是姐，姐地叫着，眼睛追随着我，我看懂了他看我的眼神，那是与看公司别的女人不同的眼神。可我们之间才相识呀。但想起自己刚跟阿风相爱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呢！想起阿风，我鼻子又一酸。
　　 那个南方城市里我们刚租下了两间平房，是个独门独院，小院里的几趟菜地都是他亲手种的，我不会，他也不比我会。我早上不喜欢去门外几米处的公用厕所，他便在院里垒一个专为我用，每天倒垃圾都是他的事，家里什么东西坏了有他一切搞定，从来没让我操心过。我只做好饭菜，然后两个头聚一起，你一口我一口。我做的饭菜很可口，他连连说好吃。
　　 菜地里刚长出嫩绿的细细叶子时，我是欣喜的，就盼着蔬菜快快长大，仿佛我们的爱情也正茁壮成长。这里的夏天空气湿热像蒸桑拿，冬天又潮湿阴冷，感觉比北方还要冷。南方是五颜六色，变幻的色彩，让我应接不暇，更增添了凌乱的情绪。气候我很不习惯，哪里有家乡的天气舒服。可是我愿意陪他一起，这里是他的家也便是我的家了。
　　 在这里，我如外世界的闯入者，他们说话快又说一些听不懂的方言，阿风成了我的翻译，幸亏阿风说普通话的。他笑着跟我翻译邻居们对我们说的话：看看人家这小两口，从不吵架，看张家那哥仨，跟老婆打架都下死手。
　　 张家那哥仨跟我们在一趟房子住，老三是刚刚结婚，情况还好些。老大跟老婆打架惊天动地，都动上了刀，围观的邻居很多。也不知道那男人是不是装腔作势，拿刀要捅老婆，邻居们当然又劝又拉。老婆更是拿着砖头直接往男人头上砸，又把窗玻璃砸得稀里哗啦，不停的喊叫着。我悄悄问了阿风才知道她喊的是离婚，不过了！老二家更是厉害，男人是蹲过监狱的，根本就是个混混，老婆骂声震天响。我第一次见识后想，都到这份了，离婚是跑不了了，没想到过了两天，两对夫妻间居然有说有笑，过得好好的，我大吃一惊，原来还有这样的夫妻。
　　 有时我跟阿风也有吵架时，只偷偷在家里吵，声音不大，邻居自然不知道。我没有可以去告状的地方，也没人给我撑腰，什么情况都只能自己消化。那个晚上为了什么吵的架早已忘了，吵架后，他呼呼地睡，我望着窗外的月亮睡不着。回头看他睡得那样香，连鼾声都有了，不禁气愤，这人怎么还能睡得着？
　　 我把阿风推醒：“你快道歉，你说你错了，不说不许睡。”我霸道地要求。
　　 他还在懵懂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醒过来：“好了，好了，多大点事，算我错了，睡吧。”
　　 “什么叫算？没有诚意，不行，要真心实意地说。”
　　 阿风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嗯，小宝宝，我错了，咱还是睡觉吧，困死了。”
　　 我得到他的答复，心满意足地去睡。
　　 其实现在想想，多无聊。但那时，我要的不是简单的“我错了”，他的妥协其实就是拿我当回事的表示。即使是敷衍，但他愿意为我说，那就够了。这些小女人的心思男人怎么会明白？他们常常以为女人无理取闹。
　　 又一次不知怎么阿风惹我生了气，我要走，他说天这么晚去哪里？我瞅他不注意，只穿一套内衣，又去套了件外衣就跑去外面。天上没有星星。房门正对着一排自家的简易厦子，厦子里却黑钺钺的，似乎藏着什么鬼。我有些害怕，却又不肯低头，便硬着头皮趴在里面。我怎么能跑呢？又能跑到哪里去？这个地方离家何止千里，人生地不熟的，想起父母我顿觉委屈。他追出来时以为我跑出了大门，直接追出去。我趁着他还没回来赶紧躲进屋里。只有两间屋子的房子根本没地方躲藏，我踌躇着，转来转去，正听到大门响的声音，他回来了。急中生智，我钻进屋里那个大衣柜里，并用衣服把自己遮挡住，这个地方不容易被找到，我静待他的着急。我听到他里屋窜到外屋，又出了次门，又跑回来，听着他跑来跑去的声音，我的气消了大半，他还是在乎我的。
　　 坐在满满衣物的柜子里，呼吸有些不畅，他这么笨，怎么还不找来？忽然衣柜的门拉开，两双眼睛对视，都忍不住笑起来。他说：“我今天找不到你，你打算在衣柜里睡吗？”
　　 我说：“我正打算睡，被你吵醒。”
　　 他把我抱出来：“下次别这样了啊，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那你不要惹我生气！”我嘟着嘴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