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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为什么你想知道?


作者:曲新同 探花,18658.5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491发表时间:2015-04-05 08:16:45


   在图书馆里我遇到了一位朋友,就在我们前一个夏天发现那处地窖之后不久他碰巧顺路来看我们。我们就告诉了他有关那处教堂地下室,而且粗略给他指点了一下从哪个方向可以找到它,因为他对古老的墓地非常有兴趣。现在他说他曾经对这些指点做过记录,当他刚刚赶到家中之后。我早就忘了曾经指点过他。他直接就赶回家去,并且找到了那张纸片——没怎么费事地就找到了,他说,就夹杂在一团别的纸张之中,这可简直有些神奇了。他又返回到图书馆里来,我依然还在这里翻找着那些地图集。
   皮博迪,思科恩。莫克库鲁夫湖。这就是他曾经记下的。
   比我们认为的还要靠北得多——比我们执意寻找的整片区域还要远得多。
   就这样我们终于找到了这座墓地,这座荒草丛生的教堂地下室,看起来比记忆中还要荒芜,还要原始,还要令人惊讶得多。此时此刻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四处探视了。我们发现大多数老旧的厚石板都被聚拢到一起,按一座十字架的形状码放起来。几乎全部的这些石板都是孩子们的石碑。在任何一座像这样的老墓地之中,最早的死亡日期大多都可能是孩子们,或者年轻的死于生产的母亲,或者一些年轻人死于各种事故——溺死,或者被一棵倾倒的大树砸死,被一匹野马踩死,或者因构建谷仓时死于事故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周围的老人死去,在那些日子里。
   这些名字几乎全部都是德国人的名字,而且墓碑上的刻印大多数也完全是德语。海耶尔.鲁拜特.格特。接下来是,吉伯伦,后面是某个德国小镇或省的名字,接着又是,吉斯托本,后面的日期是十九世纪的六十年代或七十年代。
   吉斯托本,就在这儿格雷县苏立凡小镇上,属于英国的殖民地,在荒野灌木林的中央。
  
   (德语墓志铭)
  
   我有个直觉总是觉得自己可以阅读德语,即便说我根本做不到。我觉得这上面的文字是关于心灵,关于灵魂的某些事,被埋葬于这里的人现在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已经完全长眠于此得到最终安息了。这上面有几个字是根本不会搞错的。但是当我回到家中去到德英字典里去查这几个字的时候——全部都能找到它们除了其中一个字,很显然是拼写上出了一点错误——我却发现这篇碑文却并非令人感到抚慰。它似乎是在诉说着安葬于此的这颗可怜的心灵,直到它停止跳动之前却从未感到过安宁。
   最好还是死去心安。
   或许这篇碑文是出自某本碑文集,而且是经过选择再也没有更合适的。
   这座教堂地下室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文字,尽管我们做过全面而精细的彻底查找,远胜于此前在别处的尽心还要努力。别的一无所有,除了那个单一的粗粗刻就的十字架之外。然而我们在墓地的东北角还是发现了一样令人惊奇之物。那里还有一座教堂地下墓地,比第一座看着要小得多,上面有一个光滑的水泥墓顶。不见有土更没长草,可是一棵粗壮茂盛的雪松从水泥的裂缝中生长出来,看着它的根一定扎入内部丰沃的土壤所致。
   这有些像是土墩葬了,我们禁不住说道。这是流行于前基督教时代中欧的某种葬法?
  
   就在我要去做活组织检查的那同一座城市中,也就是我做过乳房X线透视的那座城,有一座我的丈夫和我都作为学生学习过的学院。我没有资格把书借出来,因为我没有毕业,而我可以用我丈夫的卡,而且我可以在书架之中随意浏览,可以在资料室里随心所欲翻阅。在我们第二次前去拜访期间,我特意走进了地区资料室里面,阅读了一些关于格雷县的书籍,并尽其可能发掘出关于苏立凡小镇的资料。
   我读到了一次关于旅鸽灾害的记述,田野中的每一种作物都被吃个精光,那是在十九世纪晚期的某一年。还有关于十八世纪四十年代一个可怕的冬季,持续时间之长以及毁灭性的寒冷之惨烈,以至最初在此的定居者们只能以地里挖出的牛白菜充饥。(我不知道牛白菜究竟为何物——它们到底是普通的白菜储存起来喂牲口的,还是野生的某种更加难以下咽的东西,比如说像臭菘那一类之物?那么它们究竟又是怎样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被从地下挖出的,既然大地已经冻得像岩层一样了?总有像这样一些说不明白的令人困惑不解之处。)
   一位名叫巴尔尼斯的男子自己饿死了,却让他自己的家人分吃了属于他的那一份口粮,这样他们就可以最终活下来。
   又过了数年之后,一位年轻的女子写信给她在多伦多的朋友,信中说这一季盛产草莓,多到任何人都摘够了吃够了,甚至都懒得采来晒成草莓干,而当她有一次出门采摘的时候遇到了一只熊,面对面几乎都能看清楚它下巴颏胡须上闪闪发亮往下滴着的草莓汁。她并不感到害怕,她说——她可以步行穿越荒地灌木丛去寄发这封信,无论有熊还是没有熊。
   我在寻求关于教会历史的信息,认定一定会有某些关于路德宗新教以及德国天主教方面的信息,那会帮到我的。要想在图书馆资料室里查找这方面的信息是极其困难的,因为这么做就经常会被要求明确说明你的意图,你究竟想要确切知道些什么,以及你究竟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有些时候甚至需要你把自己的理由写下来。是否你正在写一篇论文,或者做一次研究,总之你当然要有一个很好很充分的理由,然而如果你仅仅是出于兴趣而这么做呢?最好的情形,或许来说,就是你表明自己正在进行一次家族历史的调查。图书管理员们早已经习惯了人们这么做——特别是那些早已鬓发斑白的人——而且一般情况下普遍认为这是一个消磨时光很可理解的方式。如果仅仅是出于兴趣听上去多少有些太委婉了,如果说还不算是在矫饰的话,而且很容易冒着让人把你看做图书馆里混时光的闲人的危险,一个无所事事之人,生活中没有确切的目标,最起码近乎于无事可做。我想到了在自己的问单上填写:关于安大略省早期开拓者土墩葬遗存的研究论文。但是我却没有勇气这么写。我觉得他们也许会要求我对此提出证明。
   我的确界定了一座教堂的位置,我认为它或许会与我们这座墓地有所联系,它就位于离此西面两个以及北面一个乡村街区的位置上。圣彼得福音派路德新教大教堂,它的名字曾经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它现在依然还矗立在那儿的话。
  
   在苏立凡小镇上你会被提醒过去的作物田地每处都曾是什么样子的,就在大型的农场机械到临之前。这些田野上所保留的形态,依然可供马拉的犁耙,谷物割捆机,以及除草机等运作。围栏篱笆依然随处可见——这里或那里随时会有一堵石头矮墙——而在沿着这些疆界的边缘生长着一丛丛山楂树,苦樱桃树,一片片秋麒麟草,老人须草等植物。
   像这样的一片片田野一直以来都没有多大改观,因为在这里如果开发它们的话基本上无利可图。这些田地上生长的作物根本就值不得劳作之苦。那两个横跨小镇南部的巨大弧形冰碛——地图上紫色的带状在此处转变为肿胀的蛇状,仿佛它们每一条蛇肚子里都吞下了一只青蛙一样——在它们之间是一片形成湿软沼泽的泄洪道。再往南部,土地则是黏土质土壤。这里所种植的农作物很可能收成都不怎么样,尽管这里的人们早已逆来顺受习惯了劳作于这片贫瘠的土地之上,更加感激于他们的辛劳所得,安于如此微薄的收成在今天简直难以想象。无论这片土地现在哪儿还派作用场的话,除了作为放牧的草场以外别无他途。那些树木覆盖的区域——灌木丛荒地——又复归葱茏茂盛了。在像这样的一片乡村之地大趋势现在已经不是驯服这块土地,也非是致力于人口的繁盛,而恰恰是与此情形相反。这里的荒原不再被完全占有,而且很容易就能获得所有权。那些野鹿,野狼,曾经在一段时间里几乎完全绝迹,现在又重新占有了部分它们曾经拥有的属地。很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熊出没了,重新以这里盛产的黑梅以及糙梅作为它们的盛宴,还会占有这里的野苹果林。也许它们此时早已经出现在这儿很久了。
   由于农耕的观念逐渐淡出,而一些不期之中借以取代的崭新行业凭空出世。简直难以置信它们会继续维持下去多久。大量批发运动纸牌,这是一块招牌上的内容,而且它尽管风雨飘摇却存留下来。双开门狗房出售。在这个地方椅子却能重新加固藤条。头饰高级场地。同时提供古董出售以及美容服务。棕色柴蛋,枫糖糖浆,风笛教程,男女剪发。
   我们终于抵达了圣彼得福音派路德新教大教堂,在星期日的早晨当礼拜仪式的钟声敲响之际,而在教堂塔楼尖顶上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之时。(我们事后了解到那上面的指针指示的并非是确切的时间,它们总是指向钟表上十一点的方向。这是教会的时间。)
   圣彼得大教堂很大很壮观,以巨大的石灰岩块构建而成。钟楼之上有一座高耸的尖塔,以及一座现代的玻璃拱顶以遮挡风雪。还有一条石头及木材搭建而成的长长的停车棚——这让人想起来那个时代人们都纷纷驾着轻便马车或小艇到教堂里去。一座漂亮的大石头房屋,牧区长的居所,周围遍布盛开的夏日鲜花。
   我们驱车前往位于第六国道上的威廉福德,到那儿去吃午饭,为的是让牧师能有一段足够空闲的时间,清晨起来举行仪式这么长时间需要恢复体力,然后我们再前去敲牧区长的门以获取信息。沿着大道一路下去一英里左右我们又有了一个令人沮丧的发现。还有另一座公墓——也就是圣彼得大教堂自己所有的墓地,上面也有它自己早期的日期以及德语的名字——这就使得我们所发现的那座墓地,几乎就在近旁,就更显得令人不解甚至有些孤零之感。
   我们最终还是返回来了,在大约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我们在牧区长住所的屋前敲了敲门,过了没一会儿只见一位小姑娘出现在门前,力图把门闩打开。她没能做到,就示意我们绕到房后去。她跑着出来在半路上迎接我们。
   牧师此时不在家中,她告诉我们说。她已经到威廉福德去举行下午的礼拜仪式了。只有我们的接待员和她的妹妹还在这儿,帮忙照顾着牧师的狗和几只猫。但如果我们想要了解有关这座教堂以及墓地或者历史的一些情况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去向她的母亲做些咨询,她就居住在旁边那座山上一所新建的原木房屋之中。
   她还告诉了我们她的名字。拉舍尔。
   拉舍尔的母亲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感觉惊讶,我们出于好奇而来造访也没让她感觉不便。她邀请我们进入到她的屋中,在那儿有条大狗由于兴奋而哼哼唧唧叫着,一位全神贯注的丈夫看上去刚刚吃完了午饭。这座房屋的中心一层是一个很大的房间,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外面的田野以及葱茏的树木。
   她给我们拿出来一本书,这在地区资料室中我并没见到。这是一本很旧的软皮封面这座小镇的历史书。她记着其中的一章是关于这里的墓地的。
   而实际的情形也确是如此。在很短的时间内她和我两个就一起读完了关于曼纳鲁公墓的那一部分章节,“以它的两个巨大的地下墓室而闻名”。还附有一幅斑痕累累的这座教堂大一些的那座地下室的照片。据记载它始建于1895年,以接纳一位三岁大男孩的遗体,这是曼纳鲁家族的一位幼子。这个家族另外的成员们也在此后的数年中陆续安葬于此。另有一对曼纳鲁丈夫以及妻子葬于那座小一些的地窖之中,就在这所墓地的另一角。究竟是何起因一座家族的私人墓地后来成为公墓,而且它的名字也随之改换,从曼纳鲁改成了凯达戴尔。
   两座地下墓室的拱顶内外全是水泥筑就。
   拉舍尔的母亲说现在只有一位这个家族的后裔仍然还居住在这座小镇上。他就居住在斯科恩。
   “就在我的兄弟住家的左邻,”她说。“你知道为什么在斯科恩只有三座房屋吗?就只有这三座房屋。其中黄砖房屋是我兄弟的住家,还有一座在中间,是曼纳鲁家的。这样来说他们也许会告诉你更多的事情,如果你到那里去向他们询问的话。”
  
   当我跟拉舍尔的母亲在一起交谈,并翻看着这本历史书的时候,我的丈夫就坐在桌前与她的丈夫谈话。这是通常情况下的交流方式,当我们在这片乡间有所拜访之时。这位丈夫开口问我们从哪里来,在听到我们来自休伦县之后,他就说他对那个地方非常熟悉。他就是在那儿直接下船的,他说,当时战后不久他刚从荷兰来到此地。是在1948年,是的。(他是一位比自己妻子大得多的男子。)他就居住在靠近布里斯不远的地方好长一段时间,他在一座吐绶鸡农场上工作。
   我从旁听到了他说这番话,当我的交谈结束之后我就开口问他,是不是他在为瓦莱斯火鸡农场工作的。
   是的,他回答说,就是那一家。而且他的妹妹就是嫁给了埃尔文.瓦莱斯。
   “考丽.瓦莱斯,”我说。
   “太对了。就是她。”
   我接着又问他是否认识那个地区周围某位莱德劳家族的人,而他则回答说不认识。
   我说他如果真在为瓦莱斯家工作(这片乡间我们这片区域另外一个习俗是,我们从不说人的全名,只说后面的名字就行了),那么你一定会听说过鲍勃.莱德劳。
   “他也在养殖吐绶鸡,”我告诉他说。“而且他认识瓦莱斯是从他们一起去学校上学开始。有的时候他也在跟他们家一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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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被乳房肿块问题困扰的女人,在绕了几个圈子后,依旧不能确定是否只是一场惊吓,而在这一过程中,她逐渐从慌乱转为冷静,甚至由此而生出对过去偶然找到的一片坟墓和神秘教堂的探询。这篇作品一如门罗的其它作品一样,从容细腻、睿智豁达,始终循着内心的轨道讲述一些质朴真实的事情,以一些平常的人物以对话辅助作品对内涵与情感的表达,散文化的语言洋溢着对生活看似平淡但却自然深厚的热爱,波澜不惊但却能够借助平常的事件翻涌出深刻的内涵,氤氲着时代的特征,反映出不同文化之间的融合。 佳作共赏。【编辑:瞳若秋水】【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0406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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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瞳若秋水        2015-04-05 08:17:46
  门罗,必须在安静的时刻,沉下心去阅读。
秋水横波远836239137
回复1 楼        文友:曲新同        2015-04-05 10:28:51
  感谢秋水编辑,辛苦了。
2 楼        文友:曲新同        2015-04-05 10:28:10
  这是这个系列最后一篇,希望给你心里留下点什么,是阅读的快乐?还是内涵的深思?
风雨路,人间爱,江山情! 这妩媚,这崎岖,这葱茏, 都是我的风景!
3 楼        文友:风中的云儿        2015-04-09 16:58:53
  如新同所言,读到这最后的一篇,不只是有阅读的快乐,更有内涵的深思!对于肿瘤,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但凡看到或是听到,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感到忐忑不安,忧虑慌乱,如何正确地度过这个时期,是很重要也是很难的一件事,这篇文章却正好告诉了你,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学会坦定坦然地面对,是一门很深的学问!问候新同!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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