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来生 ——一声发自心底的呐喊
舅舅哼了一声没应答。帮着把大包小包拎进屋后才说:老田过世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问:你说啥?
前天,老田过世了。
我的心猛地朝上一拎,仿佛被倒提着双脚一下子扔进万丈冰窟,懵懵懂懂,天地倒悬。
舅舅凑到我耳边悄声地说:老田就死在你娘坟头上,大睁着两眼,全村人都知道,你回来咋办?我就作主——
我不觉潸然泪下,心里直怨:田叔啊!你咋就不等我回来呢?连个回报的机会也不愿给我吗?此时,我心中除了悔恨,一无所有。
田叔走了,人去屋空。望着他的遗物,我倍感悲切,一时间反倒欲哭无泪。一种本能的反应指引我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地向村后奔去。田叔就埋在村后的山腰上。
清明时节,枯草萋萋,冷风嗖嗖,细雨粉飞,一片凄荒苍凉。只有那隆起的一堆新土可以辩认出这是一处坟茔。
在这远离人烟的荒山野坡,孤零零的墓堆尤其令人生悲。端跪在田叔坟前,我泪水汩汩直淌。一个与我情同骨肉,把毕生心血倾注给我的人,孤苦伶仃躺在这冰凉的泥土里,成为孤魂野鬼,怎不令人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此时,茹茵已泣不成声,摆上供品,焚烧纸钱,念叨着:田叔!心雨看您来了!
我直面眼前这堆黄土,哽咽啜泣,泪水如注。默默地一把一把往坟上培土,仿佛在用这一把把黄土填埋我内心的愧疚与悔恨。
田叔临走也没见上最后一面,而今相见却在阴阳两界。此时纵有千般悔恨万般挚恋,俱晚矣!
我恍惚感到,田叔的死与我不无干系。谅必,舅舅急于给田叔找老伴,反倒更激起田叔对母亲的思念与眷恋。他对母亲一往情深,那份执著与坚定早已永固在心,万难再去接受另外一个女人。他那满腹心事一腔衷肠只有对母亲倾诉,便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来到母亲的坟头……
那一刻,他也许在向母亲倾诉满腔的忧怨悲愤,也许在滔滔不绝地呼嚎哀泣,也许在捶胸跺足地痛斥这世间的不平,也许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默默地、颤颤巍巍地搓捻着冰凉的泥土,无怨无悔地追随母亲于地下。
我顿然彻悟,天性懦弱的我,在权衡抉择的三岔路口苟且于现实,一次次成败仅在我的一念之差。本来,母亲和田叔或许还有很长一段路走下去,纵然这段日子再短,也必然会像黄昏的夕阳美好无限。然而,终日惆怅郁闷,生活在孤独与情感的压力之下,他们终于挺不住了,崩溃了,不得不撒手而去。假若当初知道会是这样悲惨的结局,我宁愿回乡务农,也要成全母亲和田叔。对于母亲与田叔的忧郁含恨而去,我难辞其咎。自觉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亲人,愧疚与悔恨无情地鞭笞着我脆弱的心灵,顿感一块墓碑真真切切地投影在我颤栗的心幕上。
恩公田宝山之墓
陈心雨立
风不停地刮,雨不住地下,我的泪水不住地流。我久久地久久地触摸着这寒彻筋骨的心碑,禁不住歇斯底里般地呐喊:
娘!田叔!倘若有来生——
命运的多舛,祸不单行,人生多么的无奈。老天真的不公,多少苦难落在了一位受封建教条束缚母亲身上,还有幼小的您。灰暗的人生,叵测的人心,世俗的眼光终究没能淹没人间的真情;终究没能阻止您的上进。您是不幸中的幸运人,您考进了北大,你的人生从此有了转折。但是事业上的顺利并没有让您摆脱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的侵蚀,内疚深刻的刺痛着您的心······
小说最终以悲怆结束,您歇斯底里的嚎哭,泪水终究涌不尽您心中的后悔与内疚······
倘若有来生,倘若······无尽的悲痛。
感谢前辈的文字,使我干涸已久的心田又泛起泪的涟漪,真挚滚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