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这回扫黄就专扫车震(小说)
红短裙把后半截话给拦截了,估计是想说人家假警察的,怕人家不高兴以后为难自己。
伟子叹了口气,不想继续听那些胡言乱语了,把不能再吸的烟头狠狠地扔出去,然后脚步重重地朝三楼警长室走去。
听说自己同学在自己脚底下的临时审讯室里受审,秦警长心里顿时一个激灵!紧跟着,问伟子:“可是开的白色凯迪拉克?”
伟子点点头。
秦警长根据伟子介绍的大致情况,断定非欧阳训超莫属!
这个欧阳训超,在这个黄淮县一千四百多平方公里土地上,大小算个人物。当年,在县城第一中学高三年级将近一千个学生里头,他学习成绩一直独占鳌头,每次考试,不管是大考小考还是一模二模三模,从来没有任何人能超过他。可是,天不作美,他注定没有上大学的命。就在进入高考最紧张的三月底四月初时段,一天晚黑下了晚自习十点半以后十一点不到的样子,班主任神色紧张地把他叫到操场边上一棵法国梧桐树底下,问他:“白姗姗母亲下午来找校长了,你可知道?”
欧阳训超心跳立马提速!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故作镇定地回答:“唔……不知道。”嘴唇一边咕噜着,脑袋瓜子也同步摆动了一个来回。
一串玫瑰型的香水味道撩拨着欧阳训超和班主任的呼吸系统,估计是从操场上轧跑道的那个美女胳肢窝及其周围部位快递过来的。
我的个乖乖,夜风啊,阁下您调皮得真不是个时候!
班主任聚集全部精气神,为自己身心极其规范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满满当当的享受了一回醉人馨香,就连从欧阳训超呼吸系统将将循环出来的不能再绕梁的余香也都给截留到了自己的肺心通道里头去了,然后再度孕足丹田之气,继续训话:“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有闲心谈恋爱?!你竟然还把人家肚子给搞大了!这下好了,别看你现在成天牛逼哄哄的北大清华稳拿了,可是,也许今夜,也许明天,你就是一个带手铐的强奸犯了你可知道?!”班主任的语气里,充盈着恨铁不成钢。
欧阳训超和白姗姗恋爱的事,一直处于绝密状态,除了他们俩个,貌似没有第三人知晓。
看着对面的欧阳训超心事重重地低下了头,班主任的语气才人道般地缓和了一些,但兴致没有打折,轻声问:“到底——到底你们可发生关系吗?”
欧阳训超昂起头,看着比他高一头多的班主任,真的是一头一脸的焦急和关切,就如实坦白:“有,就一回,哦不,就一夜……”
“嗯?还一夜?什么时候?”
“今年……元旦……头天夜……里。”
从老师若有所悟,“哦……那天晚会以后,你们去了哪里?”
“她家。她父母亲都去北京她大爷家过元旦了,就我们俩。”欧阳训超的回答竟然利索起来。
白姗姗父亲当时是黄淮县县委副书记,母亲是黄淮县某局局长兼党组书记,两口子无论人脉关系、工作能力,还是工作政绩、老百姓口碑等,都还能说得过去。
而欧阳训超的父亲则是一个乡里初中的物理老师,母亲是县糖酒公司的下岗职工。
事后,欧阳训超对秦勇解开了大家心中的谜团:“白姗姗人长得虽然不算很漂亮,可是特别耐看。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脑瓜子极其好使。人家是轻松学习,我是头悬梁锥刺股。她是欣赏我的踏实和勤奋。我是看中她的头脑精明和做事精细。比如我们什么时间约会,在哪里约会,她都有无法再详细的方案。”
可是,即使恋爱方案再详细,一门心思迎接高考的白姗姗,还是以实际行动验证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成语。
临近高考了,女生们都在暗中服用避孕药,以防止经期紊乱影响临场发挥效果。到了这个时候,白姗姗才发现自己身上该来的大姨妈没来,试纸测试又是阳性反应,缺乏性爱经历的她顿时乱了方寸。恰恰她母亲直觉一直很准,几乎是手拉手带着她去徐州一家医院做了规范检查。本来这事可以不动声色稳妥处理的,可是,白姗姗母亲却跟着感觉走,硬逼着白姗姗按被强奸的结论写出了详细过程,接着,拿着白姗姗控诉状大喊百叫地冲进校长室,后来还要闯进教室当面去扇欧阳训超耳光呢,硬是挨火速赶来的妹妹给拽走了。
第三天第二节至第三节晚自习之间,欧阳训超在上完厕所返回的路途中,被三个自称公安局的壮汉给拦住了,连推带拥的架上一辆无牌警车。第四天天还没大亮,早起晨练的邻居在一楼楼道口发现了昏睡的欧阳训超。
欧阳训超左小腿和右小臂分别被打断,出院那天,高考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随后,欧阳训超做了北漂,给人家当枪手写小说,接着南下蛇口在流水线上装了两年零一个月的电饭煲,后来去山西跟煤贩子打工,闯出路子以后自己单干,用第一桶金办了个光伏发电配件厂,再后来雇佣了职业经理人,自个则成了只数钱不干事的董事长,同时身兼市县两级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
欧阳训超老婆是个山西女人,据说是一块子贩煤成就的患难夫妻。
欧阳训超一直到当了董事长以后才跟秦勇等同学联系。跟欧阳训超有联系的同学,全是当年学习成绩好的并且后来都混出点名堂的有志之人,除此之外,不跟二旁人有任何瓜葛。稀个早晚的,大家也会提到当年的白姗姗。只要提到白姗姗,欧阳训超就会目光游移、王顾左右而言他。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起哄。据说,白姗姗从京城一所一本大学毕业以后直接去了澳大利亚,嫁给了一个外国阔佬,任谁也没见她再来过黄淮县。
一直靠在办公桌边上等着秦警长表态的伟子,看到秦警长只顾一颗接一颗的按烟煞气,几次想离开都被秦警长给拦住了。
又一颗烟快吸到尾巴梢子时候,秦警长发话了:“这事好办。”
八
伟子将将把房门打开,正要去现场,秦警长办公桌上一部手机响了,只听他唔唔几下,就挂机了。
每回有行动时,都是突然通知,人员集中好以后,首要任务就是关闭手机然后集中放在警长室的文件柜里。这次不光照此办理,还把几部对讲机也关掉了。三部固定电话,只留一部通往局里的内线,其它两部都拔掉了线路插头。这回行动,负责去现场的五个人,分成三组,俩人一组,负责潜伏和伺机抓捕,一人负责驾驶那辆从县水泥厂借来的双排座,来回倒腾押解人员。去现场人员在临出发时,才从秦警长手里接过两部临时借来的手机,一组一部,并且互相都不知道号码。
“跑了好几对。有骑电车子的,也有开车的。可能是他们俩个哪个环节没操作好吧?”秦警长平静地说完,端起玻璃茶杯,连喝了几大口,接着说:“他们俩个,可都是正规军啊!”
这时,房门被推开,负责审讯第一波战果的小季进门就眉飞色舞地报告:“拿下了,一共一万块。都是那个貌似领导的胖男人出的,乖乖,公文包里随随便便地就能掏出来这么多钱!我看了一下,估计还有一万多呢。”
“那个女人没出钱吗?”秦警长眼珠子直盯着小季问。
小季从秦警长手里接过一颗烟,凑上伟子递过来的火苗子,美美的吸了一大口,过了好几秒钟才舍得吐出来,接着说:“那女人是人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从市里喜什么登国际大酒店里找来的,说话一口本地腔,其实是外省人。这个熊女人,死活不给钱,也没带钱。没带钱不说了,还净说一些过激语言,指桑骂槐的……”
“嘿嘿,她的胸罩夹层里肯定掖着几张领袖像。”秦警长扬起手,笑着插话。
这时候,文件柜子上头的电视机里出现一段美国大兵猫着腰端着枪在原始森林里快速跑动的画面,好像在追击着什么目标,画外音是一串衣哩哇啦的英语。
秦警长手指头子在办公桌上无来由地弹了几下,抬眼看着他们,过了片刻才又说话:“算了,放他们走吧。”
小季走后,秦警长说:“叫那个小个子给他老婆打电话,就说是给西警区捐一笔赞助,五千吧。他带来的那个女人,估计是相好,我见过,男人还在部队呢,在一个保密单位搞技术,是个文职。娘了个逼,罚她六千,一分都不能少!不然就通知她男人!”
接着,秦警长看了几眼电视机里的画面,语气恨恨地说:“尻他亲娘!既然嫁给军人,就得能守得住身子!”
伟子看见秦警长生气了,连招呼也没顾得上打,赶紧走了。
张力平正在大门口值班室打盹呢。伟子把他晃醒,然后一起朝现场赶去。
电视机画面上的美国大兵跟基地组织干上了,双方都在枪战,但还没看见伤亡。哦,这是中央台的军事频道,在播放着什么专题节目呢。
唉,过去我们花大本钱练的那些所谓战术,有的是一些老套套,有的纯粹就是花拳绣腿啊,真正到了战场,是要吃大亏的呀!军队长时间不打仗,就跟运动员长期不参加比赛是一个道理!在这一方面,老美等强国的头脑一直很清醒呢。秦警长的思维再一次穿越到了已经是昨夜星辰昨夜风的演兵场……
个把钟头以后,秦警长突然听到了老婆娟子的脚步声,正在噔噔的上楼。
果然不出所料!秦警长赶紧把翘在办公桌上的两条腿折叠回来,但视线却没有舍得收回来。
“我的个小乖乖,你还怪知道恣唻哦!”
娟子隔着窗玻璃看着警长室里面的动静,亮开了大嗓门。
几乎在同时,秦警长也看见了鼻子紧贴在窗玻璃上的娟子,赶忙起立、立正、齐步走。
娟子到什么地方去,从来就没有敲门一说,她认为那纯粹是光腚勒裤袋——多一道子。
娟子腚后头,紧跟着一个瘦高条女人,视线低垂,面色紧张,神情怯懦,尽管两片薄嘴唇微微咧开着,露出藏在里面的两排细密齐整的白牙,但明眼人一看,那笑容是硬挤挤出来的。
秦警长绕过娟子,嘻嘻哈哈着:“嫂子今天怎么成林黛玉啦,多愁善感的?”伸手拉过来一把白色靠背椅,塞在瘦高条女人腿弯处,“请坐,请坐。”
“装个熊装!”娟子伸手把靠背椅拉到旁边去,指着墙角的黑色组合皮沙发,说:“俺俩到那边坐。坐什么婊将破椅子,还不知挨那个骚逼、挨哪个婊将黄子坐过无数回了呢!”
秦警长继续陪笑,探过身去,从办公桌上拿过烟盒,抽出两颗烟,一并递给瘦高条女人。
瘦高条女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娟子眼神,接过了烟,拿烟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
娟子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打火机,给瘦高条女人点着了烟。
瘦高条女人低着头脸,一口连一口地按烟吸着。
娟子看看跟自个紧挨着的瘦高条女人,又看了看在对面直竖着的男人,噗嗤一笑,打趣着:“请坐啊,秦警长?”一边说着,一边给他递眼色。
秦警长拉过那把挨娟子甩到一边的白色靠背椅,从身后塞到自己腿弯子,把腚瓣子落实在椅面上,白色靠背椅立马吱呀一下作出了反应。这声吱呀,此时此刻显得非常刺耳。
三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有电视机里面的根治性病广告在不厌其烦地喧嚣着。
又过了一会,娟子打破沉静,看着斜对面的男人,笑眯眯地请求着:“能不能给个优惠价呢?嗯?”
秦警长正要回答,瘦高条女人抬起了头脸,语调坚定地说:“不能!绝对不能!连一根屌毛都不能少!你给我狠狠地罚!最好罚他个倾家荡产!”
两口子都同时看清了瘦高条女人眼眶子里头的泪花子,正在不断线地朝下掉。
秦警长知道她这是气话,就说:“不是罚,是赞助,是企业对警区的赞助,公对公,还可以合理避税呢。这点嫂子你放心。其实……”
“可是那个大妈头子(苏鲁豫皖结合部土话,指乳房)女人?”娟子插话,把话题给换了。
秦警长点了点头,起身去门边饮水机倒了一纸杯水,双手递给瘦高条女人。
瘦高条女人接过纸杯,放在地板上,呼出一口长气,说:“唉,这个小婊将男人!哦,俺不是说所有男人哦,俺是说俺这个男人。俺俩在一起跑生意时,他也没嫌俺这也没嫌俺那的,成天夸俺的好。自打有钱以后,慢慢的,眼眶子高了,一天比一天嫌俺。这,俺都忍了。怎么办呢?不是顾着一窝孩子,我早就把他给零刀剁了,然后自个自尽!还是人家电视里说的对,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才有钱。也不知挨那个小婊子将的什么地方给迷住了,不就妈头子大吗?”她端起纸杯,喝了一大口,又说:“春节以后,这个小婊子将的才来,这才几天,他就给她买房子了,听说还要给她买宝马呢!”说完,叹了一口长气。
秦警长拿过纸杯,给她续水,对娟子说:“你姊妹俩看会电视,我出去一下。”
一股凉风迎面吹来,从秦警长记忆数据库里提取了一个生活细节。
有回子,他们两口子将将热乎过,娟子趴在他怀里头,对他说:“欧阳两口子,就怕今后过不好。”秦勇不解。娟子接着说:“欧阳吧,嫌他女人妈头子小,他女人呢,嫌欧阳裤裆里那个家伙小,对我说过不止一回呢,老说他男人老二又细又短。他女人说的属实不属实我不知道,但是他女人奶小倒是不假,就这么一点点,还不跟小笼包子大呢。”娟子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手比划着给秦勇看。
当时的秦勇,心灵深处瞬间掠过几丝无名刺痛、几许无名悲凉,赶紧岔开了话题。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这篇小说,乍一看,是写一次扫黄行动的,其实,是写官场生活的。通篇以一次专扫车震的扫黄为主线,串起一系列场景,和场景里的人物,将他们在特定场景的所作所为展现在看官面前。尤其是那个文明办的毛主任,一面是人,一面是鬼,表面上,是在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暗地里干的,却是破坏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勾当。他第一次出场的时候,貌似一个正面人物,在抽查人家精神文明建设情况时,冠冕堂皇,正襟危坐,但是在酒席以后却去享受桑拿按摩技师的全套服务,消耗人民币九百九十九块钱,那是在嫖娼啊!后来,和新录用的公务员偷情,被抓了个正着。现实生活中,说一套、做一套的官员,何止毛主任一人呢?
而秦警长,则是一个正面形象!他所在的警区,缺少必要的经费,跟县公安局要钱,局里跟县政府要钱,都说没有钱,县长叫他们自己想办法(这样的事情,在县乡一级每天每时仍在发生着),正巧,洋槐树林里有人时常去偷情搞车震,于是,以此为契机,开展了一次以专扫车震的扫黄行动,取得了三万块钱的收获,经费拮据的尴尬由此大为缓解,但是,毛主任却翻脸报复,县委书记大动肝火,命令县检察长成立专案组办秦警长的案,所幸秦警长留了一手,义愤填膺,被迫举报了毛主任,使毛主任最终受到撤职处分。事实证明,、亵渎规则、破坏规则、说一套做一套的社会人,最终必将自食其果!这个客观规律,任何人都无法逃脱。
小说中,还揉进了秦警长与老婆娟子的一些生活场景,意在告诉人们,婚姻关系以内的“床震”,远比床外的“车震”来得正当、安全、稳妥。
小说中,细心的看官,还能发现另外一些现象,比如,为了保全自己,县委书记嫌烈士墓对自己不吉利,随意搬动长眠地下几十年的烈士墓;所谓的正式警察办案能力却不如一些辅警,反映了当前一些用人上的落后模式所造成的后果;还有一些细节,那都不是空穴来风,都不是随便写进来的,看官如有闲情,就请细心品味吧。
非常感谢您前来欣赏这些文字!看完以后,您能有所乐,或有所想,或有所得,写家我就心满意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