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干嘛？！”男人的抗议。
　　 伟子跟张力平，先后都拿出警官证，作出就要递给男人检验的姿势。
　　 伟子厉声说：“都给我老实点！我们是公安局的，你们涉嫌非法淫乱！请跟我们走一趟！”
　　 眼前的男人顿了一下，继续抗议：“我不管你是哪里的！你这是在侵犯公民隐私权！你们要考虑后果！都给我滚一边子去！”
　　 “呦呵——”伟子不再继续装腔作势了，他真的生气了！只见他眼珠子射出无数道火苗子，直直的瞪着男人，同时，将另一只手快速伸进车窗里头，没废多大劲，就打开了车门，随即，闪在一旁。
　　 张力平反应也很快！看见车门打开后，猛地一伸手，将铮亮的手铐砸向男人右手腕，牢牢地锁住！随即闪进车内，一手按住缩成一团的女人，一手将手铐的另一头铐住了女人的左手腕。他们用的是那种越挣铐得越紧的手铐。一时间，男人和女人，不是呲着牙，就是在咧着嘴。尤其是那个女人，竟然“妈妈——妈妈——”地嚎叫起来。
　　 女人凄厉的嚎叫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张力平挥起手里的电警棍，朝车门砰砰砰砸了几下，砸出了四通八达的火花子，喊道：“鬼嚎个熊啊！老实点！再嚎，就给你一家伙！”
　　 夜空，迅速恢复宁静。
　　 男人尽管不再抗议，但威风没减：“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知道吗？你们正在违法！给我立即停止！”
　　 伟子也不示弱：“你是不是想尝尝这个味道了？嗯？”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手里的橡皮警棍，朝男人腿上使劲砸了一家伙。
　　 “哎呦！”一声过后，男人顿时老实了。
　　 忽然，伟子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前几天来警区检查精神文明建设的毛主任！心里顿时感觉无比刺激！此时，张力平也想起来了，朝伟子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意思是，真他娘的过瘾！用黄淮县土话来说，我的个小乖乖唻，真恣！真得劲！
　　 伟子兴冲冲地跳进驾驶室，摸摸点火开关位置，车钥匙没拔掉，随即发动了车。
　　 这个时候，伟子不想从原路返回，把车朝通往县水泥厂路上开去，这样做，没别的目的，就想多过一会开奥迪车的车瘾。
　　 快到县水泥厂大门口时，伟子停住了车，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给秦警长打完电话以后，回到车里，过了一小会子，才对着后视镜说：“把衣服穿好！”然后，示意张力平给他们打开手铐。
　　 这个时候，毛主任用比较诚恳的语气请求着：“哎，两位警察同志，我们真的是在谈恋爱，不信你问问她。行行好，放我们走吧，我们一定会非常感谢你们的。”
　　 女人也抓住机会配合着，好言好语起来：“真的，我们真的是恋爱关系。行行好，昂？”说完以后，竟然朝伟子和张力平飞了几下媚眼。
　　 伟子不按后视镜看了，转过头去，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顶多二十五六岁，皮肤白皙，戴着无框眼镜，两只眼睛不大不小，整个人显得比较清纯，好像将将毕业将将踏入社会不久的样子。而毛主任，最少也有三十七八岁了。前几天，他亲口说的他女儿正在上初二，他老婆是大学同学、在县里文物管理所负责登记文物，成天闲得蛋疼呢，怎么又谈恋爱了？这不纯粹睁眼说瞎话吗？
　　 伟子不再看了，跳下车，猛地拉开后车门，扬起手里的橡皮警棍，朝后座上的一对男女比划了一下，然后厉声喝道：“都给我老实点！”接着，警棍指向女人的脸，继续喝道：“你——哦算了，到警区再说！”
　　 毛主任本能地扬起手护着头脸，身子朝女人那边歪去。而那女人，则重新缩成一团。
　　 十二
　　 “发什么愣啊？这么快就不记得它了吗？嗯？”
　　 伟子的一声断喝，把毛主任从疑惑中拉回现实。
　　 此时此刻，身处受审位置的毛主任，才突然想起来，眼前晃动着的塑料袋里的安全套，真的跟他有关！一瞬间，他浑身冷汗，心里头猛地一个坠落，暗暗叫苦！安全套里面，能提取到自己的DNA，安全套外面，能提取到蕊蕊的DNA！唉，早知道，把自己想法再坚持一会子，把安全套先放在车里，等在回去的路途中，再伺机扔出去，倒有多好，倒有多稳妥！可是这个蕊蕊，自己那个玩意将将拔出来，她就要把安全套给扔掉，连一秒钟都不愿意等，非得要立马扔掉。唉！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头发长，见识短啊！
　　 这个蕊蕊，姓化，名字叫化蕊蕊。这个化蕊蕊，竟然是这一年元旦前将将被录用的公务员，被安排在毛主任分管的综合股里当起了办事员。从后来了解到的各路信息综合分析来看，这个化蕊蕊真的不是个善茬。她把自己从这年二十五岁开始的职业生涯分成三个战略阶段。这年开始起三年内，一定要当上股长，六年内一定要解决副科级，然后竭尽全力进入市文明办。这是第一阶段。十年内，一定解决副处级，然后，下到县里任职，十五年内，干到正处级。同时，为下一步提拔奠定坚实基础。这是第二阶段。那时候，已经是四十岁左右了。第三阶段，进入市级领导班子，同时向进入省级领导班子冲刺。进入淮关县文明办第二个月，化蕊蕊就一头拱进毛主任怀里。每一回跟毛主任缠绵的美好时光里，化蕊蕊都把手机调为静音，屏幕亮度也调为最低，但录音功能却一直开着。这样做的目的是，一旦自己不能如愿以偿，可以以此要挟毛主任。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回幽会出了岔子。不过她没有悲观，反倒乐观地认为，凭着毛主任政治智慧，他完全能够化险为夷。
　　 一阵夜风从车窗缝隙里跑进来，给化蕊蕊一个理智的提醒。化蕊蕊忽然感觉到，毛主任会主动承担引诱她的责任。与其这样，反倒不如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主动承认是自己仰慕毛主任才华，没有把握好尺度才以身相许的喽！于是，从审讯全过程的笔录里，都是化蕊蕊在说，态度主动，有问必答，言语之间能叫人结结实实感觉到，她化蕊蕊对毛主任很痴情，痴情得一塌糊涂，导致的以身相许在逻辑上成为水到渠成的必然。
　　 毛主任呢，也非常配合，一再申明自己大头没有管好小头，一再说明是自己在有计划的引诱化蕊蕊，并且愿意以支付五千块钱罚款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同时，主动代化蕊蕊缴纳五千块钱罚款。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在交清罚款之前，必须亲眼看到他跟化蕊蕊俩的审讯笔录被当面烧毁。同时保证，此次遭遇全是自己行为不端造成的，绝对不会影响到黄淮县精神文明建设先进县十连冠称号的荣幸获取。
　　 听完这些情况汇报，秦警长兴奋地差点手舞足蹈！连忙催促伟子尽快陪毛主任去附近ATM机子取钱。
　　 看着伟子驾驶奥迪车出了警区，秦警长得意地吹起口哨，吹着吹着，就来了便意，于是，抬腿下楼，刚把那个放水器官对准马桶，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将才审讯毛主任和化蕊蕊的两处临时审讯室，拿起那些审讯笔录返回警长室，先是给审讯笔录拍了照，存在单独的U盘里，接着打开复印机，把审讯笔录复印了两套，然后把这些资料锁在保险柜里。做完这些，前后不到五分钟。之后，他才悠哉悠哉下楼，把那些审讯笔录重新放回原位，立刻跟离弦箭一般，直奔卫生间冲去。
　　 从卫生间通体舒泰出来以后，蓦地，秦警长又想起一件事，并且这件事比将才那件事还重要，赶紧跑到将才审讯毛主任那间屋里，快速提起那个塑料袋，到达警长室以后，从文件柜里找出一个同颜色空塑料袋，接着又翻出一大袋子不知哪回扫黄扫回来的安全套，胡乱撕出来一个，在手心揉搓了几下，吐了几口唾沫水在上头，装进了塑料袋。然后，把从审讯室里拿回来的塑料袋子，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保险柜子的抽屉里，锁好抽屉，才锁上保险柜。再然后，把调过包的塑料袋放回原位。
　　 果不其然，毛主任做事非常缜密！他先是当着伟子和张力平面，一张一张地数完一万块钱，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接着一张一张地认真翻着看完两本审讯笔录，确认一张没少，然后，自己从墙拐子拿来铁皮簸箕，轻轻放在地板上，示意伟子他们兑现承诺。
　　 公开销毁证据，严格来说是违法的。伟子有些不大情愿这样干，但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掏出打火机。
　　 等到几十页审讯笔录全部化为灰烬以后，毛主任又指了指审讯台下面斜靠着桌子腿的那个塑料袋。
　　 “唉，领导的水平，就是高啊！”张力平一边用嘲讽的口吻调侃着毛主任，一边抬起右脚，一点一点地，把那个塑料袋子挪腾到了铁皮簸箕里，这才慢慢腾腾地掏出了打火机。
　　 第二波火光熄灭以后，伟子从毛主任手里接过被焐得热热乎乎的一万块钱。
　　 十三
　　 六月上旬某一天上午八点多钟，秦勇将将赶到警区，正在锁电车子，手机响了，是局里办公室电话，说局长政委同时召见他。
　　 局长室在公安局办公楼主楼十五层，房间号码是1519。房门大开着，秦勇一头汗水进门以后，才顺手给关上。局长跟政委都在站着，表情很严肃，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看见秦勇进来，立马暂停。他们同时看了一眼秦勇，算是打了招呼。局长朝政委撅撅嘴，然后自顾自地坐在长沙发上。政委示意秦勇跟自己一起，在长沙发斜对面一对单人沙发上分别落座。
　　 偌大的局长室，氛围有些压抑，直觉告诉秦勇，他们同时召见自己，不会是好事。
　　 “秦勇啊，局里研究一下，把你的工作调整一下。”政委开门见山地履行职责。
　　 秦勇咧咧嘴，想弄些轻松的表情，但没有成功。
　　 “你到局里来吧，离开警区。局里计生办一直没有专职人员办公，每次检查都被扣分，县委政法委再三强调，今年精神文明建设，政法口不能再因为我们局这点小事被扣分了……”政委一板一眼地陈述。
　　 一听说要叫自己离开警区，秦勇立马就急了！很快，秦勇说服自己稳定下来，看了看局长，又看了看政委，问：“为什么？”
　　 局长是个火燎毛性子，探出身子，急迫地说：“还为什么？检察院那边还要来正式调查呢！”
　　 “为什么？”秦勇又问，看着局长。
　　 局长弹了一下烟灰，接通了秦勇的视线，心情有些沉重，过了一小会子，才说话：“我们都是当兵出身，还是直来直往吧。上上个月，你那次行动，惹出事啦！那个名叫毛卫东的，到市文明办，主动交出两千块钱，说是我们县文明办为了确保十连冠，给他个人送了一笔辛苦费。毛卫东感觉收了这个辛苦费，违反党纪政纪不说，还有可能直接影响评奖公正性。不论怎么说吧，反正他上交了两千块钱。问题摆到桌面上了，那就得在桌面上办了啊！于是乎，我们县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十连冠先进县——泡汤了！你不知道啊，县委一把书记都快气疯了！一番明察暗访以后才找到病根，问题出在你这里。知道真相以后，一把书记力逼三声命令检察长，叫他立刻成立专案组办你！”
　　 这个时候，秦勇自顾自地吐出一串悠闲的烟圈，先是轻松地笑了笑，接着神情平静地问：“办我？办我个鸡巴毛啊？”
　　 “嗯？你还笑？还办你个鸡巴毛？办你侵犯公民隐私权，办你用辅警审案子，办你指使辅警打人。就这些，还不够使的吗？”局长这挂连珠炮放完以后，连续叹了两口长气。
　　 这时，呼的一家伙，秦勇站了起来，愤愤地大声喊叫起来：“局长，政委，你们也别犯愁了。我，现在就去检察院，请求——请求他们，火速派人正式调查我！”话刚说完，抬腿就要走。
　　 “啪！”局长突不其然拍了一下身前的茶几子，然后高声下达命令：“你给我站住！”
　　 在秦勇记忆里，这是他转业到公安局以后，局长第一回朝他发火，赶紧停住脚步。
　　 刚才在沉默的政委，这时说话了：“嗯……这样吧，秦勇你先回家休息几天，本周五之前吧，搞好交接，其它事……我们再从长计议。”说完，他眼神转向局长，示意他表态。
　　 秦勇离开局长室没要多大会子，政委的电话就跟踪过来了：“检察院一定不能去！明白吗？真的需要去，我会陪你去的。明白吗？”
　　 秦勇真的打算立即去检察院的，听见政委这番叮嘱，随即取消行程。
　　 一个星期以后，秦勇独自一人，身着便装，搭乘黄淮县到市里的班车，将毛卫东和化蕊蕊的审讯笔录复印件和原件照片，分别送到市纪委、市公安局、市检察分院。那个装着安全套的塑料袋子，他没有送。因为那是唯一的物证，他要到最需要出示的时候才拿出来呢。
　　 警区给秦勇安排的送行酒，一直拖到八一建军节那天晌午才开喝，一直喝到下傍晚子，秦勇回到家时，已经超过六点半了。
　　 到家以后，秦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公文包里拽出一大包纸盒子包装的东西，使大劲摔在进户门旁边的鞋柜子上面，用很有些得意的声调对正在厨房忙碌的娟子表着功劳：“有权不用，过期就作废啊！趁着有权，我们也抓紧时间腐败一回！”
　　 娟子一边撩起围裙擦着手，一边快步走来，伸手拎起那一大包东西，看了一下，又看了一下，噗嗤一下，笑了，一开始，是抿嘴小笑，紧接着，是张嘴大笑，笑了一阵，才顾得上说话：“呦嗬——我的小乖乖唻，俺家秦勇真的长本事了哦，能把公家东西朝家里拿了！”
　　 娟子一边说笑着，一边拎着那一大包东西朝阳台走去，使大劲推开阳台窗户，对外边看也没看一眼，就直接扔了出去。
　　 也就一分多钟这样，一阵忽高忽低的喊叫声从地面升腾上来，好像是负责这一片保洁的蔺大骚嫂那略带沙哑的腔调：“我日他姐姐我日！我将才昂脸想打喷嚏的，没想到，喷嚏没打出来不说了，反倒突不其然地，挨天上掉下来一个大包裹，结结实实的砸了一家伙！真他娘逼的巧哦，正好砸到我妈头子上头了，妈头顶子（苏鲁豫皖结合部土话，指乳头）挨砸得生疼生疼的！哎——这是谁家掉下来的安全套子——哎——这是谁家掉下来的安全套子——我再吆呼最后一遍噢，要是再没有人吱声，我真的拿回家了噢，正巧，我家小孙子跟我要这个留吹气球呢！这玩意，随你吹多大，它都不炸，怪好，怪结实。哎……”
　　 秦警长和娟子相拥着，藏在阳台里头，倾听着蔺大骚嫂的絮絮叨叨跟咋咋呼呼，捂着嘴偷笑，一直不敢露头，怕蔺大骚嫂上门找后账。
　　 本来应该派上大用场的安全套子，被娟子全部给扔掉了，秦勇感觉怪可惜，用眼角瞅了好几下娟子。
　　 娟子根本不予理会，撅起腚瓣子朝秦勇小肚子下面撞了一家伙，转过头来，眼色迷离地看着他，喃喃着：“还是我来吃药吧。你穿雨衣干活，滑不溜秋的不说了，我也不得劲，我也不煞渴……”接着又道：“今晚黑，我得陪你好好喝几杯才管唻。”
　　 “？”秦勇满脸都是疑惑。
　　 娟子眉飞色舞道：“庆祝毛主任那个小婊子将的受到撤职处分！”
　　 这个喜讯，都过去好几天了，秦勇已经淡化许多。
　　 提起这事，秦勇立马来了感慨：“日他亲娘！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一边说着，一边这间屋里找找，那间屋里寻寻。
　　 “别找了，我把孩子送我妈那去了。”厨房传来娟子给出的答案。
　　 秦勇一头雾水，几步跑到厨房，一把揽过娟子的肩膀头子，问：“为什么？”
　　 娟子趁势依偎在秦勇怀里，柔情蜜意地回答：“为的是，跟你俩个，好好的，浪！”
　　 仿佛在一瞬间，秦勇浑身上下迅速电量满格！只见他，拦腰抱起娟子，向卧室直奔头走去，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地前进着，一边一本正经地发表着现场评论：“想浪，就浪，不然，赶明老了，想浪，就浪不动喽……”
　　 娟子不住气地胡乱踢打着腿脚，咯咯咯咯，笑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