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去北京进书，二妹妹让我去她那饭店看看。我这人到哪都不愿意串门子，只想自己静静地看一会书。二妹妹说，她给我掏打车钱，我说不用。我想再不去，好象怕花钱似的。到二妹妹那，出租车费是一百多。我看了二妹妹的饭店铺面也不大，楼上住人，楼下是快餐店，还得卖早点，天不亮二妹妹和二妹夫就起床非常辛苦！
　　 晚上二妹妹我俩聊天时，二妹妹说：我妈说，咱们村里人谁都欺负我，亲戚也欺我，就你姐好。哪回你爸爸打我，我去街里找她，她领我看病，还给我五十块钱。
　　 我说，我这当侄女的不是应该的嘛。我们聊了半夜，我发现这当女儿的，妈说什么都信，不说说自己的老妈，还跟当妈的一起排斥自己的爸爸。但人家毕竟是亲生女儿和妈，我也不好说什么。
　　 早晨走时，我给二妹妹孩子五十元。二妹妹硬塞给我二百元说是打车钱，我把钱扔到车外，又被她扔进车里。后来我想了想，回去给婶子和老叔吧。我告诉她，我回去把钱给婶子和老叔。她说不让，她爸和她妈她都给着钱呢。
　　 回来后，我回家看我爸爸时，我给老叔一百元，给婶子一百元，说是她们的二女儿给的。
　　 后来我回家，听家里人说，老叔很惨，一分钱都没有。每次我们姐俩回家买回东西，爸爸都让我们把老叔叫来吃。快到春节了，我给二妹妹打电话，让她给老叔点钱，婶子一分钱的零花钱都不给老叔。
　　 二妹妹说，给我爸爸钱，我爸爸就送人。我说你别听你妈的话，你爸送给谁啊？他又不傻！再说，他就是送人了，那是他的事，你尽了孝心了，当他百年后，你也不后悔啊！
　　 后来二妹妹说，她把钱邮五百放到我这，让我每次回家偷着给老叔。我说也行。后来汇过来的钱却是三百，我打电话一问，二妹妹说，她给她爸她妈邮回去二百了，春节就不让我给他们。这三百元平时让我一次给他爸五十元就行。
　　 我每次回家看我爸爸，我就给老叔五十元，我一个堂侄女在我这当服务员，她每次回家，我都让她也给老叔捎回五十元，端午节和中秋节，我就给老叔一百元。快春节时，我回家看爸爸，我要去给老叔送钱，嫂子说，你怎么还给他钱啊？我说是他女儿给的。嫂子说，不就是去年腊月邮给你那三百元吗？
　　 我说是啊！
　　 嫂子说，你算算你这一年给了他几个三百元了？还有你让侄女捎回的钱。我一算可不是。想想老叔五个儿女，条件都不错，我还没房子呢，还得管我自己的爸爸。再说每次我和妹妹回家看爸爸，爸爸都让我们把叔叔叫过来吃，想想也就算了。
　　 后来嫂子告诉我，老叔满村里说，她二女儿给他的钱，邮到我这，都让我给花了。我听后心里真是不得劲。有一次我和他二儿子说起这事。他二儿子说，姐，你还不知道我爸我妈是什么样的人啊！你可没少帮我们，我心里都知道，你可别和他们生气，如果生真气，能把你气死。二弟媳妇说，你给几个三百，他也不会承认的，他们老俩口子就这样，你还不知道！我想想也是。
　　 记得那是八十年代末，我那时还是姑娘。那几天乡政府放五一长假，我在家正感冒。一大早叔叔的二儿子，我这个二弟弟就找上门来。把我叫到院中，很神秘地和我说让我给他借三千元钱，要不这个媳妇就黄了。那天要去乡政府领结婚证，媒人捎信来说，女方又涨了三千元，是要的三间大瓦房钱。
　　 那时我们在乡政府工作的干部，一个月才几十元钱，一年不吃不喝也不到一千元，我上哪去给他借钱！这时叔叔也来到院中，急三火四地说，你姐你得给我们借三千块钱，要不你二兄弟的婚事就吹了！
　　 我说老叔你让我上哪给你借三千块钱啊！老叔当时就哭，说你姐你给想办法吧！要不人家就退婚了！那些钱就白花了！
　　 我说那怎么会白花呢，财礼钱不都是经媒人手转过去的嘛，要是不干，就退钱，和媒人要就行，媒人是中间人。
　　 二弟把我拉到一边说，姐，我这些年在外打工的钱，都给我媳妇那存着呢。如果退婚，那些钱都没有人证明，我就算白给她了！我问有多少钱，二弟沮丧地说，不少呢，你就别问了。
　　 这时婶子疯了一样嗖嗖走进院子，见面就让我给她借钱。
　　 我说婶子，我上哪去借啊？婶子说，那我不管，反正是你兄弟，你不给借谁给借啊！你老叔熊熊的，人家看我们穷，也没人借给我们。
　　 我想了想，只能回乡政府借贷款去，好歹和信用社主任熟悉。不过我对婶子的为人实在是不敢恭维，还是不太放心。
　　 我问婶子，我给你们借钱行，那这钱咱先说好了，你们谁还啊？到时候我和你们谁要？
　　 婶子抢着说，我还呗，谁让我支使儿媳妇呢，你说我不还谁还啊！到时候你和我要！
　　 我说，那我再问你，你拿啥还啊？这不是小数目！婶子说，你兄弟结婚大伙随礼的钱就使不了。
　　 叔叔说，这事我们不能让你到时做瘪子，到时候你二兄弟结婚大伙随礼钱就够了，我们连本带利一起还了！
　　 我想想这样也行。我进屋和我爸爸及嫂子打个招呼，嫂子非常不高兴地说，你大姑你可想好了！借那么多钱，婶子那人你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她不还，懒了帐，你可就做死瘪子！爸爸说，你去借去吧，要不他们这婚事就吹了。你婶子那人那样，谁家闺女愿意嫁给她儿子啊！好不容易说了一个，不能因为钱再散了。
　　 我骑上自行车，和二弟弟一起回到我工作的乡。我因感冒不好，一路上，我的腿象面条一样软。骑到乡里，汗把衣服湿透了，我们把自行车放在乡政府院里，走到乡信用社。信用社工作人员说主任休班在家，好在主任的家离信用社不远。我们到信用社主任家，主任正在院中洗衣服。
　　 主任见我很是热情，我说明来意后。主任说，上边有规定，干部是不能借贷款的，我心一下子凉了下来。我见二弟弟的脸刚才还红朴朴的，立刻变得苍白。
　　 我问信用社主任，还有别的办法吗？信用社主任说，你可以当保，让别人给借，还得是这个乡的老百姓。我那时在这个乡政府当乡团委书记。我想了想，让哪个村的团支部书记帮我借。我找到附近村的团支部书记，让他帮我借贷款，我当保人。
　　 把钱借到手，我让二弟先回家把钱给人家，好登记领结婚证。我累的浑身没有一点劲，等到吃过午饭才骑自行车回家。
　　 （五）
　　 我把借钱的事早就忘了。后来我调动工作，第二天乡领导要用车送我去新单位。那位村团支部书记来到我办公室，我还以为人家是为我送行的呢。我们寒暄几句后，他说问我那钱什么时候还。我一听，脑袋嗡一下子，我咋把借钱的事给人家忘了呢！
　　 我说没事，你放心，我这就回家拿钱去，真是对不起。我叫上财政所所长，让他骑摩托车带我回家，三十多里路，不一会就到家。我找到老叔和二弟弟，说我调走了，让他们给我拿钱。老叔说他去借钱，二弟说他也去借钱，一下子就都没影了。爸爸看我急的在地下转圈，就满村找叔叔和二弟弟。
　　 我等了一会，没等到叔叔和二弟弟，却等来了婶子。我一看婶子进院的架式，就知道婶子是来者不善。果不其然，婶子一进屋，就指着我鼻子一连声的说，你还敢跟我要钱呢，我还没找你去算帐呢！要不是你给我们借这三千块钱，这个儿媳妇，我还不要呢！你不要钱，我都不愿意呢，我还要去找你算帐去呢！你还敢回来找我们要钱？
　　 我知道和婶子是没法讲理的，她会活活把人气死，都不知道咋死的。也没法和她讲理，我只得走出屋子，去找叔叔和二弟弟。我在前面走，婶子就跟在我后面闹。边走边骂骂咧咧地指画着我说，你还敢跟我要钱，我还没找你去算帐，都是你给借钱弄的，要不这个儿媳妇我还不要呢！我回头看看财政所长，财政所所长站在路边已经乐弯了腰。
　　 村子里人和我打着招呼，看着婶子跟在我身后的样子，大家都咧着嘴乐。有好事的人就问我，大姑，我老奶奶怎么啦？我只有一脸的苦笑，无奈的摇摇头，没法解释。一解释还不知道婶子又说出什么“理直气壮”话来，白白惹的让人家笑话！
　　 好在这时，爸爸领着老叔和二弟弟走回来！老叔和二弟弟被爸爸象押犯人一样，低头耷拉个脑袋。刚才还唠唠叨叨骂骂咧咧，大有和我玩命的婶子，一见爸爸过来，吓得立即闭上嘴，转头就嗖嗖走了。
　　 逗得村中那些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爸爸被笑的莫明其妙。有人说，二爷爷你要是再不过来，我老奶奶还得追着我大姑闹！
　　 老叔和二弟弟低着头嘟囔着说，我们没有钱还。爸爸说，你们回家拿手戳来，我和你们去信用社借贷款。
　　 当我好不容易拿上三千元钱，财政所所长带着我骑着摩托车飞奔在尘土飞扬的沙石路上。财政所长笑着问我，你嘴那么厉害，平时伶牙俐齿的，谁也说不过你，我看你在你婶子面前，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
　　 我无可奈何地说，我再能说，我和我婶子能说啥啊！你看她讲理吗？我要是和她讲理，那得让她活活气死！还不如不吱声呢！
　　 还贷款时，我才想起来还有利钱呢，而且还真不少！让婶子这一闹腾，我把利钱的事忘说了。八十年代末，信用社贷款利钱是很高的，那三千元的利息是我好几个月的工资。我手中也没钱，只得在乡财政所打欠条借了钱替他们还了利钱。后来我又慢慢攒够钱，还乡财政所，那是我调走后的事。但这事我连说也懒得说，因为说了不但没人同情，还得弄一身的不是，还不知道婶子会说出什么话来呢！
　　 （六）
　　 婶子进这个家后，就怕我爸爸。记得当年那个老院子家家都盖了新房搬出来，原址成了一片废墟，只有叔叔家的那两间瓦房还孤零零的戳在那片废墟堆里。特别是房西墙和房顶上与被拆除房子的接茬处非常难看，呲牙咧嘴。原来那两间瓦房的西边有大门洞子，后来那个大院都拆了，那个大门洞子也一并拆除。大门一拆，老叔家房子连着大门的西面山墙和房顶显得破破烂烂，一片破败景象。
　　 爸爸说太难看了，想帮着老叔家盖新房。但爸爸也打怵婶子的混胶胶，蛮不讲理。爸爸再三考虑，让我把老叔和婶子叫来，要和他们面对面说。爸爸对我说，你看你老叔家的房子，还能住吗？再说也寒碜啊！我帮帮你老叔他们把新房子盖起来！
　　 我把老叔和婶子请来，他们听明白了爸爸的意思。婶子说，我们没钱！我们哪有钱盖房子啊！你兄弟死懒死懒的，也挣不来，我们还盖房子呢，现在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爸爸说，哪有攒下土打墙的啊？哪有攒下钱盖房子的啊？我们家盖这房子的钱也没还完呢！慢慢还呗，也不要着急。我帮你们想了一下，也用不了多少钱，那房上的小瓦只有两间房子的，你们要盖就得盖三间房子。如果换小瓦，那肯定不够，不好买不说，也太贵了！现在有新烧出来的大红瓦，还便宜，把小瓦卖了，买大瓦，也添不上多少钱！那些檩子，柁，椽子这些东西去四姐夫他们大队拉。四姐夫是大队书记，也不会和你们多要钱，先佘着帐，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再就是砖钱，木头钱和木匠工钱。木匠工钱不能佘外，其他的都能佘着。你看你们俩商量一下。
　　 婶子当时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不用商量，盖吧！你当哥哥的，你兄弟老实窝囊，这事就你管吧。只是这房子拆了，我们去哪住啊？
　　 爸爸说，这我都给你们想好了。我们把西屋收拾出来，你们暂时就住我们家西屋，等你们盖好房子再搬走。
　　 叔叔他们搬到我家西屋，爸爸找人把叔叔家的房子拆了。又找四姑父商量在他们大队拉来了檩子，椽子，柁，柱子等，就等木匠砍木架子。
　　 有一天来了一辆马车拉小蓝瓦。婶子说什么也不让人家装车。人家说爸爸答应卖的。婶子说，他答应卖的，那你们就去拉他家的吧！人家说，他家没有多余的瓦啊？婶子说，他家房上有，上他家房上揭去！
　　 把来买瓦的人气的说不过婶子，就派人去把我爸爸找来。爸爸说原来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不卖了，再说人家车马都来拉了！
　　 婶子说，要卖就卖你家的，别卖我家的。你就看你兄弟老实，你就给我们当家！爸爸说，你她妈说废话呢！我怎么给你们当家了，当时叫你们俩口子来商量，你不是答应了吗？再说你不卖瓦拿啥买大瓦，拿啥给木匠工钱啊？
　　 婶子说，当时我是答应了，现在我就是不答应！你管不着，我就是不卖，木匠工钱我也没有，人拉屎还让你狗当家呢！
　　 爸爸是非常爱面子脾气又非常暴躁的人。当着那么多村里人面，特别是还当着外人的面，让兄弟媳妇骂，而且骂得还非常难听，爸爸哪受得了啊！嗷一声如炸雷般，爸爸吼着就跳起来，找根腕子粗的木棍子就要打婶子，那些人赶紧上前拉着。
　　 婶子见那么多人拉着爸爸，估计爸爸也打不着她，她也跳着脚骂爸爸。爸爸又嗷一声跳了起来，一使劲挣脱了所有拉架的人，拿着棍子奔婶子就跑去。爸爸狠狠地说，你看我不打碎你脑袋。我豁上给你偿命去，我让你不说人话，我让你骂，我让你少教育！我打死你得了！我打死你，我给你偿命去！那棍子带着风声向婶子的脑袋打去。没想到平时磨磨叽叽走三步退两步倒倒溜溜的婶子闪的飞快，一低头那棍子擦着婶子的头皮飞了过去，打在地上，一断几节，地上腾起一股尘烟。爸爸手里只剩下少半截棍子，在场人都惊出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