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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红叶】姻缘(小说)


作者:唐不语 布衣,236.9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53发表时间:2016-04-22 21:05:35


   没多大会儿,文革表姐转回来,一进门,就笑着说,真给你们说对了,今天红铃陪她同学去镇上有事去了,刚回来,说是换了衣服就来。文革忙问,表姐,你是不是把我们说出去了?表姐笑着说,我说我家来两个人,人家就猜出来啦。说是有个人在路上没事抹花脸玩!
   哥就窘得抬不起头来地笑。冯文革一拍大腿说,就是她们,错不了了。又问,她那个同学呢。表姐说,她那个同学不是我们庄上的,说是回家去了。冯文革就咂着嘴,说,可惜了!要不然,海林相这个许红铃,我就相这个白裙子,多好啊!表姐啐了文革一口,说,你想得倒美!文革就笑。
   一会儿饭菜做好上了桌,表姐这嘴里就叨咕,说,这红铃说来怎还不来?一边说一边就解下围裙又出去了。我哥见文革表姐这么热心,就更不好意思拦她了。
   这回表姐回来又说,红铃说家里有事等吃过饭再来!文革就埋怨他表姐,说,这不是明摆着不想来么,表姐,你不是说你俩关系不错的很么?表姐在桌上蹾蹾筷子说,你个笨蛋,女孩子家哪能说来就来,放心吧,一准来!哥本来满心失望,听文革表姐这么一说心里又有些七零八落。
   吃罢饭,收拾停当。表姐又倒了茶,三个人就说些家常话。哥就有一搭没一搭,打不起精神来。文革表姐见状笑笑,就出去了。哥和文革知道表姐又去请那个许红铃了。
   又等一会儿,门外就有人说话,嘀嘀咕咕嘻嘻哈哈一阵子,表姐就扯着一个姑娘进来了。果然是红裙子长发儿。那姑娘先前在门口还和文革表姐推推搡搡,真进来了,就直走到文革和我哥面前,倒大大方方地了。这下倒把文革我哥两个吓了一跳,弄个措手不及,都站起来。这许红铃先朝冯文革伸出手来,说,你好,我叫许红铃。文革一把握住,说,我叫冯文革。许红铃摆脱了冯文革的手,又把手伸到我哥跟前。看见许红铃的手和她的脸一样白净,哥顿觉着血奔脑门上涌,一时就有点迷糊。许红铃见他有些愣怔,又说了声,你好。哥忙把手也伸过去,和她的手碰了一下。许红铃一双眼倒不小,只睃着他,又说,我叫许红铃。我哥把手放下,正不知把手放在哪儿,见她问,慌答,我叫,我真个叫郭海林。文革表姐在红铃身后就笑着说,是真个叫,还有假个叫不成!许红铃听了粲然一笑。许红铃这一笑,哥的身上不知怎地倒松快了。许红铃又拿眼睃我哥,哥见她眼光睃过来,忙把眼睛移到别处去。
   文革表姐从屋里拿出副扑克来,四个人正好一桌儿,打跑得快。就是不打对家儿,各打各的,谁最后手里剩张儿谁输。表姐和红铃挨坐着,我哥坐红铃上首,文革坐我哥上首。
   冯文革成天在外面闲溜达,牌就打得熟。文革表姐也常打。我哥就不行,不会算张儿,打牌不会算张儿就吃亏。赶巧红铃也不怎么会打。也没什么赌头,输了的就喝瓢凉水。几回下来都是我哥和红铃手里剩张儿,哥不想让红铃一个女孩子喝凉水,所以最后都是文革坏笑着逼我哥一个人梗着脖子喝了几瓢。本来,哥中午喝了酒正好口渴,可喝一瓢还行,喝两瓢还能忍着,再喝就止不住要打水嗝。当着文革表姐和许红铃的面又不大好意思。就说要上厕所。文革表姐文革都笑了,许红铃也抿着嘴直笑。
   文革就引着我哥去厕所,到外面文革说,海林,你也太让这许红铃了吧,这许红铃只看你,也不拿眼洒我一下,真让人绝望啊。哥忙说,你看见甚个了,就胡扯。文革一笑就不说了。哥在厕所里一边打嗝儿,一边放水。又想这样子让法,不定文革和他表姐怎么想哩。还有那个许红铃。哥一想这许红铃和自己过牌时的眼神就有些怕,那眼神倒不像在路上那样清凉,而是一种让人不敢的烫。一下子把他的目光烫回去,一下子又把他的心思热得乱乱的。
   再回到牌桌上,我哥就不让红铃了,过牌的时候也不接她的眼神儿。红铃就输了,也端过瓢来,张开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一边抿,一边还向着我哥这边瞄过来。表姐就说,红铃,海林一口抵你十口儿,一瓢水你要喝到下傍晚了。许红铃一笑,就一呛,忙用手捂了嘴,放下手又有些撒憨说,谁说非要一口气喝完的,我这不也是喝么?!这后半句,红铃是对着我哥说的。表姐洗着牌说,哎哟,你偏问人家海林,他现在恨不得替你喝了哩。哥和红铃的脸都飞红了。红铃就用手捅了一下文革表姐,不想正好捅在她胸上。文革表姐正涨奶,顿时疼得弯下腰直叫唤,待直起身胸前已洇湿了一片。表姐忙要进里屋换衣裳。许红铃见捅得不是地方,脸更是羞得红了,就笑着陪着她进里屋换衣服去了。
   见两个女人进了屋,文革和我哥相互看看,都憋不住地笑了起来。
   等她们出来,文革和我哥就说要走了。表姐笑着看着许红铃说,不留我肯定是不留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留你们!许红铃并不说话,只是笑。这一回的笑就很收敛,也不拿眼睃我哥了。
   在回去的路上,文革就问我哥,这许红铃怎样?哥闷闷地说,不晓得。文革见我哥的话不是味儿,就说,海林,这可是你看上的那个红裙子,我表姐也给你带过来了,人家又对你那样儿,你却说不晓得,真是摸不透你了。哥不说话,又骑了会,对文革说,文革,这会子你问我,我真不晓得。
   我哥当天到家,我娘并没有骂他,倒不是不想骂而是我奶身体不太好了。躺在床上喘得厉害。我娘从集上带了药回来,侍候她吃了。奶就问,海林的事怎样了?我娘怕说出来我哥不愿相亲,怕我奶心里不得过儿,就说,海林和我见到那女方了,大嘴岔儿,扁脸,小腰,见人还不会打招呼。海林和我都没看上。
   奶就说,也是啊,长丑些不要紧,女人家不懂礼数还成甚个样子。奶又说,海林他娘,这人呐,姻缘未到,急得乱跳,姻缘一到,说说笑笑。你也别逼他!
   哥当晚睡在床上,就像睡在钉板上,翻身打滚地头一回睡不着。脑子里老是晃着那笑那眼神儿,一忽儿清凉,想起来心里就安逸。一忽儿又烫,想起来心里就热燥。就这样一忽儿凉一忽儿又燥,一忽儿燥一忽儿又凉,哥就大睁着眼不停地翻身打滚。这黑天就正好是张电影布,一幕一幕过人影儿,都是红裙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恼的。
   又到逢集,哥就不去了,也不在家玩石锁了。爹就怪了,娘也觉得怪了。都不问。田里也没甚事,娘就叫哥把水缸挑满水,哥就挑,挑满了,眼见着院子乱,又把院子里的杂东西收拾了,抡起大扫帚把院子里外都扫了。又看我娘,娘就慌了。这驴!今天倒说甚干甚了!就叫他再去田里刨些山芋回来,回来剁碎好喂猪。哥就扛了三股叉提个背篓去了。
   看着我哥出去了,我娘就对我爹说,他爹,不好了,海林这驴,不知怎了,这些日子倒不驴了。我爹嗑着烟袋,说,我看你倒神经了,儿子眼见着懂事了,你倒日怪了,真不晓得你甚个心思。我娘就嗔他,你看出甚个了,倒明白了。
   等哥背了一篓子山芋,一进院门就喊,娘,山芋放哪儿?我娘就从屋里出来,嘴巴正笑得合不拢,后面跟着两个人也出来了,一个是冯文革,一个是文革表姐。两个人都朝我哥笑。
   我奶听说有人又给我哥提亲来了,也叫我扶着从床上硬是起来了。文革表姐在吃饭的时候,给我奶又说了红铃和我哥的事,说,也是先前你家海林先看上人家许红铃,人家许红铃也看上你家海林了。这红铃支使她娘来要我保这大媒。要我说,这姻缘真是天合的地就的。这媒哪还要我来说!。我奶就对我娘说,我说海林娘怎样?姻缘没到,急得乱跳,姻缘一到,说说笑笑。我娘说,娘说得好在理,可不就说笑着这好事就来了,不过也亏这小表姐要跑断腿了。文革表姐放下筷子,又笑着说,这媒不难保,说到底我还真只是个跑腿的,人家自己就对上眼的。文革也笑着接上说,我婶子,这也有我的功劳,不是我带你家海林到我表姐家去玩,怎么会看上什么红裙子绿裙子的。一桌子人都笑了。哥恍惚着也笑了。
   转脸,文革表姐问我哥,哥自己也说不出什么不的来。一来二去,这亲就定了。定了亲的第二天,这许红铃就来了,又穿着那红裙子,这回头发不披着了,而是挽上了。挽上了更显得她面如满月。说话又带三分笑,看得我娘和我奶好喜欢。我哥也不知怎的,却对她不理不睬的。这许红铃也不恼,只拿软话儿熨他。哥在家里哪受这个软,就不好不理她。她又在饭桌上抢着给奶盛饭,给我夹鸡腿。又说笑话逗我爹和娘,一桌子人都给她弄活泛了。我叫她红铃姐,她就应得快快地。又笑笑地看着哥,哥就更不好不理她了。
   快到下傍晚,哥就送她,看着我红铃姐骑上车,红裙子一飘起来,哥就又恍惚了。红铃姐车骑没多远,又回头朝哥一笑。这回哥倒看清了,是她。看清了哥就站在那儿,不知想什么,一直看着她渐渐骑远了,渐渐那红裙子一晃一晃就没了。
   那天在酒桌上,听冯文革和他表姐叙说我哥什么红裙子什么白裙子的事。没多久,我红铃姐穿着那红裙子来了,还给我夹鸡腿儿。我就觉得红铃姐好看,至少跟我们班上的那个孟晓芸一样好看。我想要是孟晓芸穿我红铃姐那件红裙子肯定更好看。
   这事不能想,一想就扯不住,就老在想孟晓芸真穿上那件红裙子是什么样子。一天正上课,我就写了个字条,想都没想就递给了孟晓芸。没成想孟晓芸看了当场就哭了,还把字条交给了我们老师。
   当天放学老师就叫人带话给我爹,说,你家郭海龙在课堂上写情书给女生。我爹就把我的裤子扒了,用荆条子抽我的屁股蛋子。一边抽一边问我到底写甚个了,惹人家老师生那么大气。说你这么小再不管管,就要成流氓了。听听这话,咱郭家青烟没冒上,倒冒上黄烟了。又抽。我就是抵死不说,心想,绝不当甫志高,要当王二小。
   我娘见我爹真发火了,也不敢拦。我的屁股都给抽麻了,血顺着大腿往下淌。最后是躺在病床上的奶拍着床沿儿哭,才让爹住了手。
   哥用药膏往我屁股上糊,一边糊一边问。哥问,海龙,你真写情书给女生了啦?你倒比我来狠!我咬牙忍着疼,哽着说,鬼才写情书哩,我就写了句,孟晓芸你穿上红裙子一定很好看。哥听了,就不说话了,还叹了口气。
  
   没几天,我奶的病就越发重了,送到县上医院。一检查,大夫就说,送回去吧。好吃好喝,老人家没些日子了。我爹和我娘只好收了泪,又用板车给拉回来了。
   爹和娘回来就找哥说,本来你和红铃的正日子是放在腊月腊八,眼见着你奶没些日子了。我们就想给你俩提前办了。一来让你的喜冲冲,或许你奶的病还有转圜,二来就算你奶不行了,让她眼见你这个长孙成了家,也好让她走得喜兴。说着我娘就哭了,哥就愣怔在那儿了。
   第二天,我爹就骑车带信给文革表姐,要文革表姐和红铃家商量商量。红铃家倒是千肯万肯,回话说随我家放在哪天,只要是好日子就成。
   到大喜那天,喜宴要开二十桌。家里摆不下,屋里只开了八桌,就又在院子里开十二桌。天不算冷,又是晴天,院子里也没支天篷,冯文革带着一辆四轮拖拉机,两挂手扶拖拉机去许庄接新娘子去了。那挂四轮机拉新娘子,两挂手扶车拉我嫂子娘家的陪嫁。
   我爹和我娘前后招呼,我就带几个半大孩子四处借桌椅板凳酒盅碗筷。我们一帮小子四下里打打闹闹乱蹿乱跳,活像一群猴崽子。
   只有哥穿着新衣裳恍惚着,甩着手倒像个外人,一时进来又出去到外面看看天看看人看看狗。院子外也有人来回背柴扯草,来去借东西,就叫他别挡着道。他只好又甩着手踅到院子里来。
   院子里也是乱哄哄的。几口大锅一排支在院子一角,柴火烧得通红。
   有三口大锅是盖着的,锅里都咕咕嘟嘟的在炖着菜。一口锅炖鸡,一口锅煮鱼。一口锅焖着肉。又有一口锅敞着,正冒着油烟,村里最会做菜的海清正下菜,菜一下锅就哧啦啦地响了,打鼻子地香。一条长案子上,又有两个妇女,一个用刀切皮蛋,一个用刀切猪耳朵丝。面前就有配好的凉菜,一盘一盘码放在长案子跟前几块大门板上。
   哥有眼无心地看了会儿,又甩着手踅到堂屋里。几间堂屋的桌椅都摆好了,有几十号人乱坐着,打牌吃瓜子糖的都有,说话声乱得人头晕。海富坐在一张桌子前招手叫我哥过去打两牌,旁边的人就说,海富,你这不是胡扯吗?!海林今天哪有心思打牌,他现在就想着今晚上怎洞房哩!身边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哥就笑了笑,算是应了。又忙逃到我奶住的那间最里边的屋子里。这间屋子太小只能放下一张床,加上我奶又病着,就没摆桌子。
   哥推开门,进到奶的屋子里。我娘怕吵着老太太,屋子里四面就遮严实了。屋里就黑,哥想伸手拉电灯。
   奶就说话了,说,是海林吧,别拉灯!
   哥就不拉,定了定神,才看清奶正躺在床上,嘴里直喘粗气儿,眼却是闭着的。
   哥就走过去坐在奶跟前。把她的手握在手里,奶的手瘦得像把芦柴棍儿,哥有些想哭。奶喘息着说,一拉灯,屋里亮,我心里就闹得慌。屋里黑,我心里就安稳,就静,听着外面的人声响动就高兴。
   本来哥想对奶说,他心里也慌得很,好像今天不是他结婚,倒像是大伙儿集体在发昏。听我奶这样说,哥就不想说了,一抹脸,就觉得脸上有东西淌下来,他知道那是眼水子,却懒得去擦。那眼水子就滴到他和奶的手上去了。奶觉着了。奶叹口气说,海林,你媳妇马上都要进门了,你倒哭上了,没出息。哥就哽着说,奶,我也不晓得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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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运用具有时代特征的生活场景,通过语言神态举止心理等,细致入微的刻画,使每个人物形象都十分传神,栩栩如生,尤其对人物特点“倔”和“犟”,俗称“驴脾气”,表现的淋漓尽致,跃然纸上。口语或方言的运用,增强了作品的原汁原味的生态气息,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感,也增加了作品的艺术氛围,和深厚的感染力。而通过“世上的姻缘是错和上的”,正从侧面揭示出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姻缘,也没有一帆风顺的生活,所有的美好,都来自彼此的信任与包容,计较越少,越幸福,心态越好,越灿烂。行文流畅,感情充沛,刻画逼真,个性鲜明,难得好文,推荐共赏!【编辑:营养卫士】【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604240010】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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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营养卫士        2016-04-22 21:20:31
  阅读老师的作品,犹如看到童年里的自己,十分接地气的佳作,感谢赐稿红叶!
2 楼        文友:绿叶红了        2016-04-23 09:37:54
  欣赏老师佳作,感谢支持社团!
文学的道路上,虚心的学习,永无止境的冒险。
3 楼        文友:梦外人        2016-04-24 09:50:33
  荣获精品,意料之中。
4 楼        文友:天涯寒冰        2016-04-27 23:47:07
  在墨香的世界书写云淡风轻,在文字的海洋过尽千帆,婉约的文字激起浪花朵朵。作者内心细腻将丰富的情感融入在文字之中。寒冰拜读老师佳作,遥祝写作愉快。
你若不离不弃,我定生死相依,寒冰若水天涯梦,伴你万世渡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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