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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老警与老贼


作者:李桂林 布衣,171.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261发表时间:2016-10-12 23:17:21
摘要:习作讲述了一位老警与一名老贼两个孤儿的不同人生以及二者之间侦查与反侦查中相互纠葛的故事。


   厨房里老板娘正在精心烧制她的拿手好菜过油肉。老警是她的常客,又是今天唯一吃炒菜的顾客,她一点也不想马虎。
   炒瓢里的食油兹兹冒着白烟,这是绝招,只有火候接近燃烧点的爆炒才出味可口。“妈妈。”见妈妈正在忙着做饭,小姑娘自然以为犒劳自己,贪婪地从妈妈身后凑上去嗅嗅鼻子一睹为快。就在妈妈转身弯腰在女孩儿脸上轻轻一吻的瞬间,炒瓢里的油“嘭”的一声猛烈燃烧,火苗喷出了锅外,喷向了女孩儿的脸庞,蝴蝶结“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老警应声一跃而起冲进厨房。他扒开双手捂着的小脸查看,已经烫起了燎泡,老板娘的后胫也被烧伤。不由分说,他抱起孩子向老板娘一摆头:“快去医院!”他们冲向车站广场拦截一辆刚好迎面而来的出租车,火速赶往县医院。他交付了押金办理了住院手续,利用工作空余时间日夜守侯在她们母女身旁,送水送饭精心护理。经过几天的住院治疗,幸好无大碍,母女病愈出院,未留任何后遗症。但在他看来这场灾难似乎是他给造成的,内心十分愧疚。从此老警对母女俩照顾有加,一有时间就帮她们料理家务干些零活,还经常利用业余时间接送女儿上下学。单位过年过节发给的米面粮油,夏天的防暑用品冷饮之类,全部送进了小店。在她们生活困难的时候还不时给予一些经济上的补贴,毕竟他是有着固定收入的工作人员。
   人非草木焉能无情。虽然各自心知肚明,但相互之间的年龄差异和身份落差造成了他们各自的心理障碍。老警想他们之间差不多要有二十岁的差距,几乎存在着代沟,简直是一树梨花压海棠。老板娘似乎看懂了他的内心世界,只要人家不嫌弃自己的身世,就要借机捅破。他是小店的常客,凡是N字头列车停开的夜晚,他都要过来餐馆小饮几盅。有时他们三口就同桌共餐不分你我了。一次老板娘心情舒畅,还特意陪他喝了两怀,他看着少妇,“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红花上脸来”的双腮红晕,就越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地人生尽欢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了。天长日久老警从老板娘口中知道了她的身世,还真有点同命相连的意思。她是汾河岸边一个山村的民女,自幼拚命读书但高考只差两分与大学擦肩而过,只好认命扎根山村。那年,也是那趟N字头列车上发生了系列盗窃案,乘警就带着失主下了车沿汾河两岸调查排摸侦察破案。恰好村治保主任就把那位破案的乘警安排在她们家吃住。于是日久生情,青春少女便与那乘警暗渡陈仓偷食了禁果。本来她们是约定待案子破获之后到省城结婚的,不料那乘警本是已有家室的有妇之夫,受骗上当的少女尚蒙在鼓里。数月之后,那乘警以单位党总支的名誉从省城给她寄来一封信,信中谎称自己在一次参加抢险救灾战斗中不幸身亡壮烈牺牲。蒙在鼓里的痴情少女心如刀绞,上山采集了多种野花亲手制作了一个硕大的花圈送到了乘警所在单位,因此闹出了天大的笑话。当然不道德的乘警被单位辞退,受到了严厉处分,而给少女留下的则是终生的命运改写。为了躲避后母,也为免受他人讥讽,她就带着刚刚满月的私生女儿来到这个县城投靠姨母,在街上练起了小摊,待有了一些积蓄后,又在车站广场开起了这家小餐馆,母女俩相依为命,未再婚嫁。
   这天是老警的生日,也是周六大巡线的日子。老警一个人静静地走在静静的线路上,蜿蜒的铁路就沿着山西人民的母亲河与涛涛汾水齐驱并进,穿山越岭伸向远方。铁路民警们便日复一日地用脚步丈量着这每根枕木、每段钢轨,默默守护着祖国大动脉的安全。他是很喜爱巡线这个工作的,既保护了铁路畅通又有益于个人健康,这不他还在路基边上摘到一颗野果,并即兴赋诗一首:“老警喜巡线,健体保平安;鸟鸣花果里,信手享甘甜。”在一个前不朝村、后不靠店的大山之间,有一座孤零零的铁路道口,每当巡线到此,便在此稍事休息与老道口工闲话片刻。就在那座不高的道口房顶,生长着一棵约有擀仗粗细两三米高的小榆树,生机盎然茁壮成长。每每到此,他都向它行上敬畏的注目礼。他想,大自然真是一个神秘的造物主。那棵孕育着顽强生命的小榆树,不知何年何月在此安家落户,在那贫瘠的房顶上生根、发芽,勇敢地生长。它是如何到此安家的呢?或许它还是种子的时候,强烈的东风把它送上房顶,并得益于它的随遇而安和超常的环境适应能力,便在这少得可怜的一丝泥土上扎根落脚?或许是房子建造之初,随沙石泥土被工匠们运上房顶,从而伺机开始了新的生命。或许什么也不是,只是飞鸟或顽童搞的一个恶作剧。不管怎么样,它的生命肯定是来自一个偶然的机遇,便在这贫瘠而匮乏的泥土上长期等待。当雨水到来的时候,它便尽情地吸吮,努力滋润养分。当阳光沐浴的时候,它便舒展身躯伸出手臂,向着太阳努力冲刺,继而破壳而出,一个崭新的生命应运而生了。其实,也许它在此耐心地等待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或许上百年或许更长时间。“天无绝人之路”,除了自然之母任何生命都无权处置和放弃自己的生命,主动放弃生命也是对自然法则的公然违背。这似乎是对他的一个启示,使他鼓起了生活的信念,他顿时感叹: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这同时又是一个无客可接的平安之夜。老警心情格外好,回想自己的人生之路,必定曾经有过一丝的光亮。老警昂胸走进餐馆,还婉言约老板娘陪酒,话语也像开了口的堤坝流淌不停。他端起一杯一饮而尽,把食指树在老板娘面前并注视着她那双美丽的凤眼:记住我的话,放下、看开、随缘、愉快。关键是随缘,其实人生不是设计出来的,人生像流水,不管流到哪里都是美好的。流到山里有山里的感觉,流到河里有河里的感觉,流到湖里又是湖里的感觉……当官有当官的烦恼,百姓有百姓的快乐。这天他一不小心喝了个一塌胡涂烂醉如泥。老板娘顺便把他扶到了自己的床上。
   一觉醒来已是凌晨时分,老板娘居然睡到了老警身旁,老警“呀”的一声坐起身,差点吓个半死。老板娘侧过身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你好糊涂呀!是哦自愿的。”
   老警哑然。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他早已我自不开花,免撩风与蝶了。然而,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此时此刻的他心跳还是加速了,必定是有些年头没近女色了。老警听到了自己心脏发出的嘭嘭的心跳声,听到了急促的气流冲出鼻孔产生的啸声,老警那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的原始冲动立刻涌遍周身。室内一片宁静,老警扭头看看年轻的少妇静静地躺在他身边,凝视着房顶略有所思一动不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娇小女人,仍然使他感到笨拙的不知所措。他有过20多年的婚龄和性经历,也许双方都是长久封冻的干柴烈火,强烈的性欲一触即发。含苞欲放的年轻少妇更是欲火中烧欲罢不能,稍有放纵也就千磨万击还坚劲任而东西南北风了。她的凤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她说此时此刻她才理解了自己的父亲,她是因父亲续娶后妈才和父亲闹翻的,今天她才体会到自己的父亲也应该有他的爱情和泻欲。老警说每个年龄段都有不同的风采,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她就侧身靠在他的怀里,贴紧他的胸脯,整个身心就有了依靠。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风起云涌风雨飘摇就一齐涌上心头。这时,她的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安全感。男人的胸脯宽厚而又温暖,贴在上面能够听到男人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声,这种低沉的心跳声就像夜归的行僧突然听到宙宇的钟声,她心头一酸,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
   看着身边的少妇,老警突然想到了曾经的老妻,一个激灵,他想到了保持晚节,想到了起码的道德底线。他想,下顿该到伙食团就餐了。他庄重地戴上帽子走出了这个房间,走出了黢黑的夜幕。
  
   老贼
   老贼是老警在那个小站派出所当民警的时候给他起的一个绰号。其实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是晋南地区某个小县里的一个孤儿,后来流浪到老警所在的那个矿区小镇上,以乞讨和偷鸡摸狗为生,在那一带的丐帮中也混成了个小头目。老警与他打了许多年交道,他也不是什么江阳大盗,偷鸡摸狗混饱肚皮而已,对社会其实也没什么重大危害。鉴于他对矿区小镇的情况尤其是对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了如指掌,老警就把他建成了耳目特情,让他为老警工作。那时候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国家物资还很匮乏,百姓也不富裕,他们这些人也就经常浪迹车站和矿区的小镇上,甚至睡在砖瓦窑和炼焦炉里。只要车站上发生什么偷窃案件,案发后他们这些人又不见了踪影,那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干的,即使不是他们,他们提供的线索也八九不离十。记得有一次火车尾部的守车上丢了行车电台,样子很像当时的收音机,估计就是他们下的手,老警很快就在一片炼焦炉旁找到了他们的同僚,果然他们误将铁路仪器当作收音机偷走,但由于怎么捣鼓也不发音,就偷偷抛入了汾河。大冬天害得老警和同事在汾河里打捞赃物,真把民警们冻了个半死。后来老警调到公安处机关工作,离开了那个小站,听说老贼后来犯了大事,被判了重刑。再再后来的许多年后,他刑满释放已经两鬓染白了,他也来到了这个大站上,自己租房常在火车站一带擦皮鞋、蹬三轮、卖西瓜……
   有时老警和老贼在街上相遇,老贼总是热情地用三轮车免费送老警一程,尤其是老警带着他养的那只名叫丑丑的小狗的时候,老贼更是热爱有加,每次先得逗它半天,到达终点之后还要再撩逗一回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老警也比较早地购买了商品房,他还用三轮车给老警新房里送过装潢材料,老警递给他一支香烟点燃,他环视着老警的房间深深地吸食两口,若有所思地说:“你闹得比我好!”有一次老警加完夜班儿到车站那边的巷子里散步,无意中隔窗看到路边的平房里老贼正和一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女人亲热,那女人非常眼熟,可是老警百度了脑海中所有的记忆信息,也找不出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只是听说他刑满释放后和一个歌厅的小姐搭伙过日子,可是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不知咋的,人一上了年龄就老爱回忆过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老警也是,这天子夜时分,依旧辗转难眠,后来竟似睡非睡地想起了小镇上的张寡妇,也解开了老警那长长的疑惑。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殡仪馆里回荡着悲戚的哀乐,老所长的遗体告别式正在举行。他依然穿着那身老式民警制服,安详地躺在木制灵台上,两侧摆放着单位给他租赁的花圈。等单位领导和战友们依次向遗体告别后,过早苍老的老贼也缓步来到灵前,他拉着一位花季少女,这妙龄女子是死者唯一的家人女儿珍珍。那一刻,老贼和珍珍没有像别人一样向遗体三鞠躬,他俩一齐跪在灵前,老贼瘦弱的身躯弯成弓形,双手合十直腰一拜,再弯下腰去分开双手撑地,他反复着这一动作,木讷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珍珍则跪在地上,看着父亲的遗像浑身一纵一纵地抽泣着。老贼也久久凝视着老所长的遗体不肯离去,多年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
   三十多年前,老警和老所长就经常与那帮专吃铁路的贼们打交道。老贼便是当时的贼头儿,按当时的贼话还是称他们这些民警们为“老公家”。当时的派出所座落在车站对面的山坡上,一排红砖房子,周围是立起来的旧枕木圈成的院墙。火车到站前,老所长总是如期出现在站区。老所长并不魁梧,有人说他是瘦小的身躯安装了一个袖珍脑袋,总是戴着一顶几乎退尽色的旧军帽,但头顶上的那颗庄严的国微却闪闪发光。身上穿着旧式解放制服,连那对红领章也皱皱巴巴的,但领口露出的衬衣领子却一尘不染,衬得人很精神。他脸色红润,目光炯炯,亲切和蔼,面容新鲜活泛,如同老房子上挂着一副新门帘。
   那是一个隆冬的夜晚,天上纷纷扬扬地下着大雪,这种天气如弄不到吃的,贼们就得过饥寒交迫的生活。老贼只身来到火车站,这是显示他本事的时候,四、五个小贼还都吊着一张口呢。他蹬上一列停留的列车扒车越货,万没料到老所长就在附近蹲坑守候,身上布满了雪片,像一尊石头。贼得手后从车上跳下来,恰好跳在老所长身旁,老所长一抖身站起来,像是个幽灵,老贼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就擒。老贼那是第一次尝到手铐的滋味,被押着向山坡那边的派出所走去。
   派出所值班室里,老所长转身拿过鸡毛掸子倒抓在手里举向空中,老贼吓得一身冷汗直躲向一边,作好了挨一顿打的准备。不料掸子把儿却轻轻落在他的帽子和肩上,掸去了他身上的雪屑,还拉过一把马扎让他先坐下烤火。
   “原来‘老公家’也有好心肠的人。”贼心里踏实了些。他打量着那间房子,虽然像它的主人的衣服一样陈旧,四壁却粉刷得雪白,门窗和桌子擦得很亮。老所长扒在桌子上写笔录和报告,并不像电影上审讯犯人那样严厉。过了一会儿老所长从桌子那边站起来走向他:“小伙子,你还年轻要走正道,老实交待争取宽大处理!”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回到桌前,贼被拍得心里热乎乎的。
   正如前述,老贼出生在汾河岸边的一个小山村,十二岁那年父逝母离被抛弃后漂流社会,开始在附近的矿区跟着丐帮混日子。三年媳妇熬成婆,老贼天生聪明,不久便得到小贼们的崇拜另立山头专吃铁路,当了帮主,再后来他就干起了“大生意”。那时老警们的行话称他们为“蹬大轮”的,老贼是一个有着丰富经历的流浪汉。他之所以长期与“老公家”周旋而未栽进监狱,用他自己的话说也是识时务者。按照当时法律规定,盗窃千元以上为数额巨大的判刑起点,他瞄准目标一下手准在千元以内,大不了拘几天,伤不了元气,刑警队的便衣曾用不同票面的现金让他表演,他下手一捏总在“标”内,甚至只差一两张。“老公家”说他是大法不犯小错不断,气死公安难死法院。他还有一套巧妙运用地形地物的脱逃办法,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有时真叫你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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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都说警察和贼人是天敌,但这篇老警和老贼的故事,展现了警察的铁腕柔情,贼人的盗亦有道。文中的老警和老贼与张寡妇,皆有着或深或浅的情分;老所长和老贼,更是于相互较量中,相互温暖——一个改邪归正,一个临终托孤。此篇语言流畅,让人们对警察这个职业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更让人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拜读、欣赏。【编辑:风飞沙】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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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飞沙        2016-10-12 23:18:15
  感谢作者对短篇的支持,祝笔健身康!
2 楼        文友:李桂林        2016-10-13 07:31:51
  谢谢风飞沙老师的辛苦编缉和精准点评,学习老师夜以继日的工作作风和认真执着的精神状态!
3 楼        文友:王友明        2016-10-13 07:54:24
  很好的一篇文章,反映了人民警察为人民的高尚情怀。文笔流畅,情感丰富,是篇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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