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群女人的笑声传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那是一种仙音，令人心迷神醉。我猜想，公主一定在其中。也就是说我未来的妻子一定在其中。
　　 在女人们进入宫殿时，皇帝色迷迷地站了起来，快，快来见过驸马都尉淳于公子。
　　 一共来了四个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被很多宫娥簇拥着。他奶奶的，你看，你看，就连宫娥们都光鲜无比，漂亮得不得了。我敢相信，在没有什么人敢于约束的时候，皇帝与这些宫娥如果想要做爱就可以在宫殿的任何地方做起来了。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我这才想起我只是一个老光棍，我已经行年三十大几了，可是还没有能婚娶。也就是说，时至今日，我还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人世间这一大欢乐，我还未能享受。男女之伦亦大矣。圣人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事关男女的，可现在，我却无法想到那么远。先解决欲望的问题就已经是非同小可的事了，哪里还敢想那种长远的事呢？
　　 我这时又感到很多东西在捉弄我，恍惚间又感到是时间在捉弄我。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娶上老婆？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我是一个穷光蛋，一个彻底的穷光蛋。时间对穷人更是无情。时间不是那么对所有人都平等的。我现在对张明远也没有什么好感。他明知我不可能娶上什么公主，甚至不可能娶上一个非常普通的女人，可是他一定要在这么多高贵的女人们面前让我难堪。你听说没有，女人是一种高贵的动物。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张明远也在捉弄我。还有我那该死的欲望，它在这个时候醒了，将我折磨得痛苦不堪。
　　 几个女孩子上殿了，那种鲜艳欲滴的姿色，使我的阳物蠢蠢欲动，不能自已。我知道我很快就要和这里的一个女孩子翻云覆雨，尽享人间之大乐。我还没有真正尝过女人的味道哩。我已经在黄粱酒店里与张明远豪饮大嚼了一番，可是食色性也，寡人有疾，我却没有能品尝到人间的这一道大菜。
　　 我看得呆了，我沉醉在想象里。女孩子们一个个走到我面前，她们在我身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我只看见她们的脸上和脖子间有着美丽的肤色。她们的衣裳光鲜无比，薄如蝉纱。身体有着令人心醉的弧度。这时我早已忘了这个皇帝将我带来这里可能是有什么目的的，这时，我心里对这个皇帝充满了无边的感谢，他让我见到了女人。这些女人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女人。我发誓，要是可能，我将把这几个女人全部操了。我也是在这时才开始思考男人这种东西的。什么是男人？男人就是那种以女人或者以更多的女人为第一需要的动物。男人在面对女人的时候很难记住别的什么危险。
　　 华阳姑见过驸马爷！
　　 青溪姑见过驸马爷！
　　 上仙子见过驸马爷！
　　 下仙子见过驸马爷！
　　 四个女子一式装扮，金簪步摇，绿衣红裳，体态或纤细或丰满，肌肤若冰雪，绰约多姿，顾盼生情。看得我心花怒放。
　　 我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们，不知道她们当中谁是公主。这时，皇帝轻轻地咳嗽了两下，我才突然觉得有点失态，我连忙说，诸位公主幸勿多礼。
　　 她们窃窃地笑了，说，我们不是公主，公主还没有到哩，她要我们先来看一看驸马是何等样人物？
　　 那么公主呢？我显得很急切。
　　 公主随后就到。
　　 话未说完，丹阶下一阵响动，便听到太监那种女声女气的高声喊叫：公主上殿。
　　 我停住，看向丹阶下面，我现在终于就要看到公主了。
　　 公主终于施施然地来了。公主来得很缓慢，一副公主的样子。公主见到我，轻轻地问了声淳于公子好，随后便向我作了一个万福。
　　 我一下子呆了。这个公主才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公主做我的女儿差不多。抱着下一代的样子是一种令人迷醉的样子，我觉得我快要幸福得晕过去了。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叫金枝的女人做我的老婆。更何况这个叫金枝的女人是那么风姿绰约，是这样鲜嫩欲滴。鲜嫩欲滴到能做我的女儿。
　　 看来，每一个人都可能有想不到的艳遇在等着。
　　 张明远连忙前来，轻轻地说，淳于先生，你看……公主……
　　 我回过神来。想到刚才看公主的样子一定有点失态了，我连忙跪下，伏在地上，对皇帝说，皇上恕罪，小人实不敢受此厚爱。
　　 议定公主嫁给先生，这是国之大事。朝臣们都经过了反复地商讨，淳于先生休得推辞。
　　 我连说不敢不敢，打死小的也不敢。公主金枝玉叶，我等草莽之躯，不可唐突。
　　 我嘴里说不敢，可内心却无法安宁。公主天生丽质，让我心痒痒的，像有九九八十一只虫子在爬着。我空长若许年华，还不知道女人的滋味是什么。现在真是上天可怜见，要让我摊上这一个如花宝眷。我嘴里讲着不敢，其实我心里早就把公主操了一百八十回了。我的眼光上长满了我的手，在皇帝老儿面前，也仍然无法不肆无忌惮地抚摸着他的女儿也就是公主。
　　 皇帝很快传下话来，让我和公主一起起驾回宫。
　　 皇帝说的回宫就是回修仪宫，修仪宫是公主住的地方。
　　 我于是随公主回宫，我知道现在再怎么拒绝也是不行的。皇帝说下来的话，你不听也得听。再说我是什么人，敢不听皇帝的话？我这时已经无法顾及什么父母之命了。我是个老光棍，现在什么样的女人要了我我都会毫不犹豫答应的。
　　 我无法搞明白的是为什么皇帝要这样厚爱我。不但爱我，还在放纵我。我那样看公主的时候，皇帝竟然半眯了眼，一副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子。
　　 我去到修仪宫的时候已经黄昏了。但黄昏的暮色在众多女孩子光鲜的衣物照耀下竟然有点发亮了。在这一群女孩子当中，公主和那个四个女孩子一个劲儿地美丽，她们的侍女也是一个劲儿的迷人，只不过她们的表情有点木，而且一点也不敢左右顾盼。美人一冷就有点不好玩。我看出来了，公主对我没有她老子那么热情。
　　 这个黄昏很亮堂，发亮的还有我的心情与我的眼睛。
　　 我随公主走进了大堂。
　　 侍女们对着我们万福了一下，便一个个地走了出去。
　　 大堂里只剩下我和公主。
　　 夏天的蝉不分白天黑夜一个劲儿地在鸣叫着。我看着公主，公主也看着我。公主的服饰显示出一个公主的高贵，也显示出一个公主的美丽，我看得呆了。我后来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走到公主面前，对她说，公主，我只有对不起你了。说完，我猛地抱起她，走向了里间。
　　 公主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我把她放到床上，先把她打开，然后，我把自己打开。我对自己有这份冷静与残酷感到震惊，但是我没有碰过女人，我不知道女人是什么。今天，我碰到女人了，而且碰上了一个非同凡响的女人。我无师自通地上了公主的身子，完成了一个男人重大的人生转变。
　　 完事后，我的身体像能通风一般地爽净。每个毛孔都在透着气。我拉着公主的手，对她说，感谢你，我的公主，你让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公主搂紧了我，套着我的耳朵说：公子，妾身今后就是你的了。弱柳蒲质，幸勿见弃。
　　 听到公主这样说话，我笑了起来。
　　 后来，我感觉到我必须大笑了，我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四
　　 公主的话很快便不幸而被她自己说中了。因为什么？因为我是男人。是男人就会发生这类问题。谁让她的四个堂姐妹都那么美丽呢？再说，她们对我都不坏。不过，我没有抛弃公主。每天晚上，我都会躺到她的身边，全心全意做她的男人。
　　 她们第一次和我见面，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们就是华阳姑、青溪姑、上仙子、下仙子，她们没有多久便与我有了不同寻常的交往。她们的主动精神让我感动，她们自荐枕席，理由是公主已尽享男女之欢，她们也必须享受。等到公主发现之时，她们已经有了实质性的成果，她们的肚子里，都怀上了我的种子。我在五个女人织就的温柔之网里沉醉了。
　　 我每天醉生梦死地活着。现在在这个宫殿里只有我和皇帝两个人每天都可以换不同的女人，或者这么说吧，到目前为止，这个宫殿里只有我和皇帝两个真正的男人。有好几次我打听张明远的下落，皇帝告诉我他到了边关了，他的工作地点在那里，他不可以在宫殿里久留。这就是说，这个皇宫里，真的只有我和皇帝两个真正的男人。
　　 找到了和皇帝的共同点以后，我很是兴奋。我因此再也没有想到要去参加秋闱的事，这件事我已经忘记了。科考只是为了能让我和许多跟我一样的众多男人去为另一个男人服务。另一个男人就是皇帝。现在，一个人既然已经找到了当皇帝的感觉，还要去考试干什么呢？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高兴得笑了。我记得我还曾怀疑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当皇帝的梦的，没想到现在却有了当皇帝的现实与可能。人，有时候真是想不到会有什么好运在等着。或者这样说吧，当人的好运来临的时候，就是泰山压顶也是没有用的。挡不住的，人的运气是挡不住的。现在我终于相信有运气这种说法了。
　　 有一天，我一边与公主做爱，一边问她，你知道我与你的几个堂姐妹的事吗？
　　 公主脸色仍然那般木然，我加快了动作，又问了一句，金枝，你知道我操了别的女人吗？
　　 我很希望公主能变脸色。可是这个女人不知什么原因，她总是没有表情。最生动的表情竟然就是第一次上殿时见到的那个样子。
　　 我与公主做爱的时候当然是在晚上。我之所以问她对此有没有看法，是因为白天在殿上竟然有朝臣弹劾了我，说我秽乱宫廷，说我不守人伦，说我有辱公主令名，说我有辱皇家威仪。可是皇帝却像没有听见一般的，对殿头官说，卷帘退朝吧！于是当值的太监吼道，有事出班早启，无事卷帘退朝。搞得那几个朝臣脸上都挂不住了。
　　 他们退出的时候很是不满地对我看了好几眼。我微笑着，也看了他们几眼。
　　 想到白天的时候我就有点开心，我没想到我会活得这样舒坦，这样没有顾忌。我真的没有想到人还可以有这样的生活状态，一段时间里面竟然可以和皇帝一样。这种辉煌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我高兴。
　　 有一天我去拜访太史令，我听说他已经在史书上记下了我那一天的行状：时惟丙寅之仲秋，驸马都尉淳于棼者秽乱宫廷。武成侯段子直上书弹劾，帝不悦。子直再拜曰：伏惟陛下以国事为念，驸马都尉谮越人臣之礼，日后恐有大碍。帝终弗听，子直以首叩地，至血染丹除。
　　 这真是让人高兴的事，我终于名垂史册了，而且还有人为我血染丹除。名垂史册，这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你想想，都将你的名字写进史书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体面的。
　　 太史令看着我，脸上带着明显的怯意，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错。然后手一扬，随我同行的值事连忙上前，问道，都尉有何吩咐？
　　 我说，赏三百两。
　　 太史令连忙跪下，颤抖着从值事手里接过银票。嘴里连声说道，谢驸马爷！谢驸马爷！
　　 我复又哈哈大笑。你瞧见了没，历史就跪在我的面前，向我道谢哩！
　　 你想想，玩女人还竟然能玩出历史来，多么体面的事！这你想不到吧！
　　 公主在我的身子底下，一点动静也没有，任随我努力耕作。我像一个勤奋的农民一样，不断地开垦着。事情平平常常，一点劲也没有。公主这种样子，很难得让我兴奋。所以，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向外扩张是说得过去的。你就是公主也不行。谁让你的这片土地总是那么不好开垦呢？
　　 就在这时，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好像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我连忙下床，转身去到墙壁去拿宝剑。可是，早被人制住了。我的后心被一剑尖顶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对我喝道：淳于，你这个狗娘养的，今天我杀了你！
　　 我的腿子抖得厉害，一点也没有平常那样争气了。我知道这一定是个武功高强的家伙，他在悄无声息中竟然干掉了我的门卫。面对这样的家伙，我只能自认倒霉。我的语气变得很没有章法，大……大……侠……请……请你……高……抬……贵手，让我淳于棼自行了断得了。
　　 梦想！你他妈的像皇帝一样好不风光，老子今天要杀了你，为国除奸。
　　 我知道完了，一定是段子直那个老匹夫派来了杀手。我知道他早晚要对我下手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白天刚刚以首叩地，血染丹除，夜里就派来了杀手，一点余地都没有。这不像段子直了。这时候我很后悔不应该一下子玩那么多女人，让人觉得我像一个皇帝。皇帝对这件事也肯定多少有些不痛快，也肯定想要让人杀了我的。这里面有政治，政治其实就是这些东西。现在有人要杀我了，不就是打着为国除奸的名号吗？我难道是什么国之奸吗？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国家，我算什么东西。我不过就玩了几个女人。但有人就是想搞我，他们就是要把女人和政治与宫廷联系起来。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知道我完了，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倒反而坦然了许多，我说，英雄，我今天死在你手里没有一点怨恨，只不过你让我死个明明白白。请英雄真面目示人吧！
　　 我缓缓地回转身。
　　 黑衣人蒙着面，一身夜行短靠，英武之气，令人肃然起敬。公主躺在床上，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身体上毫无遮挡，白花花地暴露在我和刺客面前。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我的心一寒，公主这种态度，让我觉得很是无望。我固然无耻，但公主如此模样，多少有点让我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