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心愿】难兄难弟(征文·中篇小说)
朱小芳撇撇嘴,戏谑道:“很简单,这跟你喜欢抽烟是同样的道理。”
“哇,上帝!”张永强连忙一本正经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迷途的羔羊啊,不要再让邪恶蒙蔽双眼,诗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更不能当歌星影星和球星,赶快迷途知返吧,只有回到你爸他老人家为你指引的正确轨道上,你才能有救,阿门!”
朱小芳听了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江夏也忍不住笑骂道:“张永强你小子,来真格的你不行,油嘴滑舌你一个顶得上百千万。”
笑闹了一会,朱小芳突然想起什么,问:“这几天王小兵死哪去了?怎么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他,你们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江夏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王小兵的去向。
一提王小兵,江夏的心里就不免泛起一股醋意。尽管谁都认为他俩不相配,他自己也清楚,到现在为止,他对朱小芳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并且王小兵自己也明确表示过,他纯粹将朱小芳当小妹妹看待,不可能发展成那种关系。然而他俩志趣相投,爱好一致,是真正的志同道合,至于今后如何,谁敢预料!江夏不是傻瓜,怎能不考虑这些问题。只是暂时什么也没发生,江夏也不好过分表露自己的态度。
朱小芳探询的目光从江夏身上移过去,投到了张永强身上。张永强听王小兵说起过自己的“最新动向”,但是当着朱小芳的面,他不敢造次,只得打哈哈:“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楚,只记得他好像说要跟命运赌一回什么的。”
“什么,王小兵要跟命运赌博?”朱小芳瞪大了眼珠,满脸的诧异:“跟命运赌一回?王小兵的脑袋让门板挤了?还是让你张永强的脚尖踢了?这怎么可能呢?”
张永强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5
现在,王小兵又盯上了目标。他的心跳霎时加快起来。勇敢点,伙计!来者不怕,怕者不来。迎上去,伙计!他给自己暗暗鼓劲。
又是这个臭流氓!她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本能促使她迅速朝四周看了看。现在是白天,路上行人不断,危险是不会有的,但老是让他这么死不要脸地胡搅蛮缠,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呀?算了,还是退回去,乘1路到四牌楼再转4路,这样虽然多绕一大圈,更耽误自己的宝贵时间,但又有什么办法,只要能甩掉这个无赖,其他也就在所不惜了。这样想过,她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往回走去。
王小兵一看目标要溜,赶紧一鼓作气追了上去:“嗨,你干吗总躲着我?”
她不予理睬,而是加快了脚步。
“你怎么回事?你听我说句话行不行?”
……。
“你停一停,你走慢点行不行?知道的,说我们是在凰求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在举行马拉松比赛呢。咳,你真厉害。我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求求你行行好,停一停或走慢点,听我说句话行不行?……”
……。
“你喜欢诗歌吗?我想你一定很喜欢。因为你的气质,你的本身就像一首诗。真的,你的气质太高雅太高贵太美了。任何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在你面前都会自惭形秽;任何肮脏丑陋的东西,见了你都会退避三舍;任何艰固城池,遇上你都会不攻自破。真的,你不仅是一首诗,而且还是美的化身,力的象征。你简直就像天空最闪亮的那颗星星——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名字就叫星星……”
简直绝了,他明摆着是在瞎蒙,可我的名字偏偏被他蒙对了。看来这无赖的肚子里还真有点墨水。她不由自主地侧目瞥了他一眼。
王小兵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顾自一边走,一边继续发表他的爱的美敦书:
“其实你真把我看错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痞子、流氓和无赖,不,我不仅不属于这种社会败类,更不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之辈。我有事业追求,我热爱生活,我为人正直。真的,我说的全都是实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会看到的。所以你现在把我当坏蛋,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如果你不这么认为,那才糟糕,才会令我感到可怕呢。说心里话,你是我第一个真正崇拜的姑娘。也许你会在心里窃笑;说这种早过时的奉承话,连白痴都会。不,这不是奉承。这是发自我内心深处的由衷之言。因为你吸引我的,并不是漂亮的容貌,你当然也不是我所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但你那高贵的、不同凡俗的气质,却使我第一眼看到之后,就一下子刻进了我的心版,今生今世,再也难以抹灭。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告诉我,你是上帝特意为我安排的佳侣,你是属于我的——不,不能这样说,应该说我是属于你的!在未遇到你之前,我根本不相信什么上帝啦,命运啦等等之类的,我始终认为我的上帝就是我自己。我一直信奉贝多芬的名言:扼住命运的咽喉!可是今天,我却不得不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个主宰自己命运的上帝。换句话说,今天我要是再不相信命运,那才奇怪呢。是的,我信了,是命运之神,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这一点是再也不容置疑的了。刚才我已经把我的姓名、住址、个人爱好和追求,统统都告诉了你,目的是什么?目的就在于使你相信,我是真诚的。……”
她突然停住,并转过身来,冷冷道:“你不觉得你太无聊吗?”
王小兵一时有些错愕和不知所措,显得十分尴尬:“我无聊?……嘿嘿,我无聊?我在向你求爱,我是认真的,这怎么能说是无聊呢?如果非要给我的这种行为定性和定位的话,那也只能说是有点另类,……可是我的同志妹,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还讲三从四德媒妁之言什么的啊?……说真的,我是非诚勿扰。我是当今所剩不多的纯爷们好男人,你真把我看错了我的同志妹!”
“不,应该说是你自己看错了你自己。”
“你究竟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理解我,并给我一次机会呢?”
“这一点你永远都休想!我希望你还是自重一点,趁早回到你原来的生活轨道上去。”她鄙夷地啐道,随即又迅速转身向前急步走去。
“如果我说不呢?……不不!请你听我说,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之所以采取这种方式,实在是……,是……,真的,请允许我再重复一遍好吗?事情是这样的,自从第一次见过你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我整天就跟丢了魂似的,真的,我说的句句是大实话,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就立刻让汽车把我压死。真的,我也知道,这种求爱方式太难让人接受,可我又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所以……所以,请你务必相信我,请你务必多给我一点时间……。”
她实在忍无可忍,再次停下脚步,回过头,冲他低声断喝:“给我滚开!”
“你怎么这样说话?”
“这样说话得罪你?少废话,快给我滚开,否则我就要喊抓流氓了。”
“别别,千万别这样。”
“那就离我远点。”
“可是……,可是我实在太爱太爱你了……”
“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此言差矣我的梦中情人!我一见你就来电!我深深爱上了你!爱是什么你懂不懂?爱是一种感觉。爱就是爱。爱不需要理由。爱就是发疯。这是一个外国作家说过的一句名言。所以,爱跟要脸不要脸无关。所以,我只想告诉你,我是真心爱你的!爱是没有对错的!相反,你拒绝我的爱才是错……”
“我再重复一遍,给我滚开,你这个臭无赖!臭流氓!下三烂!你再不滚开,我可就真的要喊抓流氓了!”
“我也再重复一遍,我是不会滚的!你要喊就喊吧!”
今天豁出去了,王小兵对自己说。
6
衣服堆得一床都是,挑来挑去却没有一件是自己满意的。这件料质、颜色都不错,就是式样太旧了;那件做工很好,式样也还讲得过去,偏是颜色太黯了。
就不由沮丧地坐下来,望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发呆。说来说去,还是中国人太穷了,一穷就落后,一落后就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了。这不,厂里才来个把美国的产品推销员,就全厂上下总动员,又是派人四处去购置西式餐具,又是挑选最漂亮的女工当招待员,又是配专职翻译,……忙个屁颠屁颠的。这要是来奥巴马总统怎么办?恐怕真要去九天揽月了。
“李月明!李月明在房间吗?”
外面有人在叫自己了。听声音象是公司办公室主任。对,没错,是他。
瞧这阵势!搁在平时,这又脏又乱的单身楼,八抬大轿也请不动他公司办公室主任的大驾呀。今天稳不住了,竟然亲自出马来喊人了。
“李月明你还在里面磨蹭什么?去接外宾的专车马上就要到公司了。你动作快一点好不好,我的小姑奶奶!”
话音未落,接着就又砰砰地敲门。
“好了好了,我就来。”
李月明一边答话,一边胡乱抓过一件外套穿到身上,然后过去把门开开。
“哎呀呀我的小姑奶奶!你你……你,怎么穿这身衣服,整个一个傻村姑了。不行不行。赶快重新换一件。快快,抓紧时间。”
却依然行动迟缓。把身上的这一件脱下了,换哪一件呢?心里更是一筹莫展。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一堆衣服与公司办公室主任之间游移,那意思很分明:究竟该挑哪一件,你来决定吧。
公司办公室主任当仁不让,大包大揽地挑了一件雪花呢套裙递过来。李月明立刻否定:“都快夏天了,你让我穿这么厚,要在我身上焐蛆呀?”
“那就穿这件连衣裙吧!”
“不行不行,丑死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时间实在来不及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快点好不好?”
公司办公室主任急得头上开始冒汗了。
李月明也感到有些不过意,抱怨道:“我也想快,可没有一件合适的,你说该怎么办?”
“随便,随便吧,反正要快!”
“你不怕影响国际声誉呀?”
“都什么时候了,还来磨牙?快点!”
“主任——”
“又怎么啦?”
“我,我不想干了,行吗?”
“什么?你不想干了?”公司办公室主任顿时拉下了脸,声色俱厉道:“到这种节骨眼上,你竟然说你不想干了?你当这是儿戏对吗?请你别忘了,这事一开始可是你们死缠硬磨,我被你们——尤其被我那个同学吴皓缠得没办法,才勉强答应你们的。你现在居然说你想不干了?在这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我不得不郑重其事地奉劝你一句,千万别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快点,随便挑一件穿上,立刻跟我走。”
这事说起来全怪吴皓,什么千载难逢啦,什么机不可失啦,一边竭力鼓动李月明,一边上窜下跳找这个求那个,最后缠住公司办公室主任,用两条“极品皖姻”和两瓶“五粮液”才终于打开了缺口,获得了公司的认可。现在见公司办公室主任变了脸,李月明担心如果真闹僵了,不但白花了冤枉钱,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所以她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将那套天蓝色套裙抓到手上,然后对公司办公室主任作了个暂请回避的动作,等公司办公室主任一出门,她就匆匆换上装,随即开门出来,与公司办公室主任一起迅速下了楼。
7
人物故事都是现成的。
关键在于怎么结构安排。用创作术语讲,就是怎样来设计一根情节主线,来把这些自己十分熟悉的人物和故事,巧妙地串连起来,使之构成一篇或一部既统一又完整的中篇或者长篇小说。
吴皓把刚拟定的创作计划,包括小说题目,反映的内容,人物角色等等,都一一开列出来之后,就点起一支烟,开始重点考虑起小说的结构。
偏偏在这个时候,朱小芳失火般一头冲了进来,进来就冲吴皓嚷嚷起来:
“请你告诉我,王小兵到底怎么回事?”
吴皓忙用手指按在自己嘴上,做了个禁嘘动作,然后轻声道:“江夏大夜班下来,正在睡觉,你说话小点声。”
朱小芳不管不顾,叫道:“天都要塌下来了,还睡什么觉。你快告诉我王小兵究竟怎么回事?”
吴皓有点恼怒地瞪了朱小芳一眼,低声喝斥道:“你冷静点行不行?你以为你大吵大闹就能把问题解决了是不是?”
刚刚入睡的江夏虽然被朱小芳的大呼小叫给吵醒,但他不但没有流露丝毫的不快,相反却极为宽容地笑道:“没事没事,我已睡了这么久,也该起来了。”
吴皓为江夏感到悲哀。朱小芳住在化肥厂的家属区,跟他们所住的集体宿舍分属两个不同区域。本来是八杆子挨不到一块的,因为王小兵是朱国忠的徒弟,王小兵闲暇好去师傅家窜个门,拉个家常什么的,这一来二去的,不仅王小兵跟朱家的交往密切起来,连带着让王小兵同宿舍的吴皓、江夏包括张永强也都变成了朱家的常客。
至于江夏对朱小芳是如何日久生情的,他们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并且爱情本身就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追本溯源什么的。只是有一点他们都看得很清楚,对朱小芳,江夏始终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换做别人,恐怕早就知难而退了。偏偏这个江夏,无论朱小芳怎么对待他,他都能始终处变不惊,痴心不改。
爱情真是奇妙和不可思议。
不过凭心而论,假如让吴皓来为朱小芳做一个选择的话,吴皓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夏。江夏虽然才貌平平,但他待人真诚,善良本份,待人接物张弛有度,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言必信,行必果’的秉性,成为当下这个金钱至上社会里一道独特的风景;他的工作成绩更是非常突出,每年都是公司级先进(生产)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