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我
我情绪失控后也没有了心情玩。我们往回走,大爷一路逗我笑。问我为何情绪会有波动,是不是工作丢了,工作丢了没关系他出钱帮我开一家超市。我跟大爷说不是工作丢了,是心情不好,是童晓梅经常欺负我。大爷说大不了离婚了,跟他过日子算了,两个大男人还能相互照顾,过得更好,他有钱我有力气能把日子过得美上天。我没有心情听大爷的话,心想着大爷快点开车,我还得赶回去做饭,万一再晚点了没有饭吃,童晓梅还不得把我吃了。大爷劝我不必着急,都出来了好好玩,等下还得去泡澡呢,有什么事他担着别怕,让他们点外卖去,他等下回去付钱。没有办法,我又没有带驾照,只好听天由命随大爷。我打电话给童晓海,跟他说我回不来做饭了,叫一次外卖吧。叫一次外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没有来之前他们一直都叫着外卖,从来都没有动手做过饭。都出来了,反正也被童晓梅说了一顿,何不继续疯狂一下呢,天要塌下来我也管不住天。
我们还真的去了温都水城泡了温泉,吃了饭。把所有的不愉快忘记的干干净净。有大爷兜底,我也就跟着硬气起来了。管他妈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有多远滚多远去。结婚十多来,从来没有这么发泄过情绪,浑身都飘飘然。
回到家的时候离上班还有一点时间。大爷让我去他屋子看他拍的照片。在电脑里我看到了大爷拍的照片。照片里只有一个女子,没有他说的男人。大爷说看到了没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我问大爷是不是眼花了,大爷说没有眼花,真的有两个人。我没有跟大爷争论,敷衍着说是两个人,两个人。我觉得大爷不能住在这个屋子里,一回来会产生幻觉,屋子里闹鬼。
我从大爷屋子退出来去上班了。上班到理发店停留了一下,特意去看他们吃饭了没有。我这一去真的是多次一举,反而把童晓梅惹怒了,瞪着大眼珠子叫我赶紧滚。弄得我整个晚班都没有好心情。我叹息命运的捉弄,怪谁呢,怪自己当初贪图美色要去勾搭童晓梅还愿意花十万块钱娶她进门,真的是脑子被门夹了,现在才知道别人说的没有错,婚后流的泪是婚前脑子进的水。
临近过年了,大家都忙得很。学校放寒假了,童晓梅叫我回家去接孩子。我向单位请假,时间紧迫,来回只有四天的时间。四天的时间里要从北方回到南方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接上我的儿子再回到北京来,这是童晓梅丢给我的时间计划,不能坐飞机,最多也就一个动车,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
我跟大爷说我要回家一趟,问他需不需要什么特产,我给弄一点过来。大爷笑呵呵的跟我说,什么都不要,把孙子安全接过来就够了。大爷把我儿子当成了孙子,也顺带占便宜把我当成了儿子。大爷说没有占便宜,是真心喜欢小孩子,当然我也是小孩子,孩子的孩子那就是孙子了。大爷的逻辑把我整的哑口无言,好吧,你就当我老子吧,让我儿子来把你折磨。
回家后父母都说我瘦了一圈,心疼我,让我不要出来了。我最终还是接上儿子出来了,交待父母们保重,年恐怕是回不来了。父母给我装了一大袋笋干,菜干,半头猪的腊肉和香肠,还有好几只板鸭,全部都是父母一手一脚喂养长大的。全世界,最真心疼爱你的人也只有父母了。
回到北京后我把家里带来的东西分了一半给大爷。大爷很高兴,说他最喜欢原生态的味道。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也就家里这点土东西了。大爷说心意已到,情谊永不改。
六
我儿子来到北京后很快跟隔壁的大爷混到一块。大爷很喜欢我的儿子,像是看到了他自己的亲孙子一样。大爷让方来华喊他爷爷,方来华还真的喊,把大爷喊得心花怒放。这是我见到大爷最真切的笑容,笑的那么纯粹和认真,没有丝毫遮掩。这使我看到人性最灿烂的一面,爱的光辉。
童晓梅却不喜欢我儿子去找大爷玩,逼着他在家做作业。我儿子想尽办法溜进大爷的屋子里去,跟有血缘的爷孙一样亲密。儿子去大爷家还会帮他拖地板,帮他洗衣服,洗碗筷什么的,很是勤快。大爷也把各种电子产品送给我儿子算是回报,两个人做着交易,甚是开心。大爷一开心,也就忘了对面屋子里娇妻的事。大爷开心,我也跟着开心,这是一件好事,只要快乐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大爷还是喜欢孩子的,这让我想起大爷前面说过的话,想让娇妻帮他生孩子的事。
我很想去对面的屋子里看看,一探究竟。大爷一个人住在这边也不是个办法,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我始终相信大爷还是有些问题,精神上的问题,需要医生进行干预。可我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又怕破坏了大爷的计划反而酿成大祸。这是一个难题,困惑着我。大爷上海的亲戚我也没有办法联系,如果能有一丝认识他们的机会,真相也许会浮出水面。那么长时间来,没有人来看过望大爷,真的连一个朋友和亲戚都没有,大爷成了一个孤独可怜的大爷。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没有人知晓,除了我偶尔进去他的屋子外。
想到大爷一个人做饭麻烦,我做饭的时候多做了一点,做好了喊他过来一起吃。反正我都要做饭,不过是添一双筷子的事情。大爷没有拒绝我做的饭,吃的还挺香,说我有做大厨的潜质。大爷来吃饭理发店的人都不知道,我不说,我儿子也不说。这已经成了我们的默契,我做好了大爷才来,吃好了回他自己的屋子,什么事都没有。我跟大爷说只要我一天在我就做饭给你吃,大爷说那就一辈子住在这里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在北京住多久,更不知道大爷何时回到对面的屋子里去跟她的娇妻团聚。
一转眼又到了过年的日子。大爷叫我去陪他买年货,带上我的儿子。在一家商场里,大爷买了很多年货,给我儿子买了好几套衣服。回到家,大爷把所有的年货都提到我家,他说他一个人要年货干嘛,什么都不要,过年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一顿就行了。我想也是,大爷现在就一个人,要年货做什么用,连饭都不用做。
过年还有两天,我也被连锁店辞退了。原因很简单,裁员。北京过年前大部分人返回家乡,连锁店生意不景气,暂停二十四小时营业。一夜之间我从一个店员变成了无业游民。好好的上班,前面一点讯息都没有,说被辞退就被辞退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一下。身为异乡人,我深深体会到了一个没有保障的人是多么的无助。童晓梅骂我不争气,没有想办法在那家店留下来做白班。童晓梅的话让我无话可说,在那一瞬间我死的心都有了。
我跟大爷说我失业了。大爷不屑的说,失业就失业,你在那个店里那么一点工资养活自己都难,有什么大不了的。大爷让我安心玩几天,过年后再说,到时候找个店面自己开间超市或开间洗衣店比打那个什么工都强。我实话实说,开店没有那个经济条件,大爷拍着胸脯说那点事根本不是个事,需要多少钱他出了。大爷既然都说到这个点上了我也有了底气,他都愿意资助那是莫大的好事呢。
过年那天,大爷成了我一家子的座上客。我提前跟童晓梅说了,大爷没有地方去,只能和我们一起过年。童晓梅嘴里没有说什么,心里应该是不怎么高兴。我不再管她高兴不高兴,我儿子高兴就好了。大爷是个会看眼色的人,他知道跟我们过年童晓梅不是太开心,他就包了一个大红包给她,让她眉开眼笑了起来。大爷这一招很管用,人都是见钱眼开,童晓梅也不例外。童晓梅的这个转变,我看在眼里,心里却不舒服起来,可我也没有拿童晓梅怎么地,我能拿她怎么地?
年夜饭,是我自己主厨。一桌子十几个菜连洗带炒,没有一个人帮手。大爷提供了酒水,进口的好酒。上菜开饭,大爷一番感谢,说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年夜饭。几十年在海外工作,很少在家里过年,能回家过年是海外工作人员的一个梦想。说到深情处,我们就喝上了,吃到后面酒也没有少喝。
吃过饭后,给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通过电话。童晓梅跟童晓海两口子在斗地主,打算把大爷给的红包给输掉。我和儿子则去了大爷家喝茶。我们喝着茶,方来华玩着游戏看着联欢晚会,大爷时不时的看手机,期待着有人给他电话。一盏茶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大爷的手机始终没有响起。大爷跟我一样,只是收到一些短信的祝福,千遍一律的群发。大爷期待的不是祝福,而是来自家人的电话问候,一直到联欢晚会结束,大爷没有收到一个电话。
我提醒了大爷是不是换了新号码没有告诉大家。大爷说别人是不知道,但上海的那些家人都知道的,这个新号码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们。大爷满眼失落,一丝丝忧伤涌上眉间。大爷说过在上海还有三个子女,三个子女都没有给大爷来一个电话。不懂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深仇大恨,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都不给大爷来个电话问候。本来在过年这么一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我不该问大爷跟他的子女们发生了大矛盾,可我于心不忍大爷被孤零零的丢在北京没有人过问一声,到底说还是有血缘关系呢,大爷曾经也为他们做了不少贡献呢。
我小心翼翼地问大爷,为什么会跟三个子女闹这么僵。大爷没有把我当外人,实话实说,三个子女跟他闹僵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娶了年轻又漂亮的太太,怕他把财产给了娇妻,他们到时候什么都分不到,就提前要大爷把财产分配一下,由此大爷跟他们脱离了父子关系。大爷说这些话时,眼里噙着泪水,一眨眼泪水从脸颊流淌。大爷掏出手帕擦着泪水,咬了咬嘴唇,哽咽着说,没事,没事,都怪我以前忙工作管教无方。我想不通,作为子女为了财产能这么狠心,狠心到连骨肉亲情都不闻不问。
我说大爷不跟对面的太太打个电话吗,大爷说不能打,已经跟她发过邮件了告诉她还没有回国,还在国外忙着呢。大爷在这一件事上没有糊涂,还知道自己目前的时间差,不能暴露了地理位置。看来大爷是真的铁了心要跟对面的娇妻死磕到底了,不抓到把柄不罢休了。
年后我和大爷出去找店面。同时,我也劝大爷不要跟对面楼房的娇妻计较,不计前嫌重归于好。大爷不同意,他说宁愿单身,也不愿意要一个背叛过他的人在一起继续生活。那样过的日子有缺憾,不干净。我知道大爷是有洁癖,容不得有污点的人跟他亲密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就像我不喜欢菜里面放糖一样,吃了会反胃。大爷有他的底线,那就是他心爱的人不要背叛他,不要做那种出轨的事情,灵魂出轨没有问题,肉体出轨了那可是大忌。
北京的店面很贵,贵到我不敢想象的地步。小区门口有一间不大的店面出租,前一家老板做快餐不干了。大爷说可以租下来做洗衣店绝对没有问题,小区人口众多,还都是有钱人,高档衣服都怕洗衣机洗坏了,会送到洗衣店来洗。我听了大爷的话,决定租下来做洗衣店。核算一下,租金和装修到设备要十多万元,大爷二话不说掏了二十万。二十万,我给大爷写了借条。大爷说不用借条,他来当老板,赚的钱全部归我。大爷这么好,我也就先干着,洗衣店赚钱把钱还给他。我去采购设备,顺带培训了几天。
洗衣店还没有开业,我打算把儿子送回家。大爷又说话了,孙子留下来在北京上学。时间来不及,年前就该咨询的问题。我还是把儿子送回了老家,那里有他熟悉的环境,还有我父母能照看着,省心。临走时,儿子恋恋不舍,抱着大爷,满眼泪水说暑假回来跟他玩。让大爷有空去看他,大爷摸着儿子的头答应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回家将近一个礼拜左右回到北京。我回来的第二天大爷也出事了。大爷把相机架到落地窗前的玻璃桌子上去拍照,一个没有站稳从椅子上给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大爷有一股子执着的精神,捕捉对方证据的信念不改。大爷幸好的也只是摔断了腿,其他的并无大碍。医生说做个手术接钢板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埋怨大爷都这个年纪了还这么爱折腾,是闲得慌给闹的,你这出了事怎么办啊,我要不进你的屋子谁知道你死活啊。大爷笑呵呵的说,他命大自有贵人相助。
大爷连腿都摔断了总得让家人知道一下。大爷又不给我电话,我只好亲自跑到对面楼房去找人家把事情讲明白一下。当我忐忑不安的敲开对面9号楼1单元1802室的时候,我好像出来一身冷汗。开门的是一个抱着一个几个月大小婴儿的男人,四十到五十岁的样子,屋子里还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在玩耍。男人很时髦,发型到衣服都是新潮,像个艺术家,确切来说更像是化妆师一类人。他问我找谁,我说这里是不是邵东佳的家,我找他太太,有些话要跟她交流一下。男人听到我说邵东佳这个名字似乎很生气,刚才还有点笑意的脸庞一下黑了下来。
男人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看犯人一样的,然后嘟嚷着说这里不是,那个人早搬走了。男人转身把门关上,一下子把我堵在了门外。我不死心,我相信这里一定是有着什么误会。我再次敲门,男人打开门迎头就骂,说了他搬走了就搬走了,这里没有姓邵的也没有他太太。忽然一个年轻女子从另一个屋子出来,大声说,爸,你跟谁说话呢,好好说。男人回头瞪了一下走出来的年轻女子,然后用力把门一关,再次把我阻隔在了门外。
我站在门口发愣,门又开了。刚才看到的年轻女子开了门,满脸歉意的问我有什么事。我把来意说了一下,她请我进屋子里去说。进到屋子里,男人抱着孩子进了房间。年轻女子叫我坐下,然后给我倒了一杯水。这屋子也不小,一百来平方左右。屋子装修的很精致典雅,跟大爷现在住的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