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作家】关关雎鸠
山哥有力的双臂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小蕾,那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想起,只有你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一切,我们的爱情就会复活。嫁给我吧,就今天,日子很好。”
还不等徐小蕾反应过来,山哥战友一挥手,二十几号人面朝四方,肩挨肩地把小蕾和伴娘围在中央。
天地作证,徐小蕾换上了洁白漂亮的婚纱礼服。
十
山哥在郊区租了一套二居室,徐小蕾搬到那边住了,培训班还开着,山哥买了一辆二手小车,只要有空,就接送她上下班。
虽然还在冷战,方可依旧跑得勤快,不计较范真真给他坐冷板凳,其实二人的恋情就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纸,谁也不愿意先挵破。范真真越想越气,你是大男人呢,开始崇拜山哥了,多男子汉,说爱就爱。
八月,滨海台风一个接着一个,都快十号预报了。这天上午,台风又来了,风虽然不大,雨却一阵接着一阵,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也变得冷冷清清。早上,方可拿着秋季茶叶销售方案过来和方真真商量,就下起了大雨,快到中午,山哥也送来了快餐,吃完,晨子就一直给他们泡着茶。方可和山哥聊中外军事纵观,范真真和徐小蕾说着今天秋装的趋势和色调,井水不犯河水。
忽然打了—道闪电,把灰蒙蒙的天空都要撕开了。晨子惊吓得都叫了起来,随着雷声和她的呼叫落下,在大雨中,阿达把自行车往雨中一掷,心急如焚地闯了进来,失魂落魄,声音都带着哭腔,把所有人都吓着了,“小邓子,小邓子,快出来,求你了,别吓我。”
范真真心中一阵缩紧,心头升起了不祥之兆,“出什么事了?小邓没来呀?”
阿达绝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眼镜也跌落了,本来就是深度的近视眼,更加无神,还填满了绝望,啕然大哭,“小邓子,不要这样子的,说好了,执子之手,不离不弃啊。你叫我怎么办?房子没就没了,还可以睡在街头,这么大的天地总有我们的屋檐。”
范真真虽然和小邓一直有电话联系,但也好久没见面了。前几个月,小邓还告诉她,在几十里外的开发区,和一家上市公司,投资木器工艺厂。
容不得范真真追问,她突然想到,到特区不久,和小邓去鹿回头景区玩耍。站在山头,范真真慨叹道,他们都说,在特区,留下来是坚强的,离开的是理智。唉,我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小邓认真而悲壮地回应,将军马上琵琶催,古时征战几人还?人的一生就像拉满的弓,离弦的箭。从拐带阿达出来的那天起,就没有选择了。鹿回头,我不回头。
像预感到什么,范真真手脚都发软,带着哭腔,冲着方可,莫名其妙地发火,“你妹的,还愣着干嘛,快去开车呀,那是我姐妹。”
方可接过范真真扔给他的钥匙,慌忙朝门外奔出。除了晨子看家,其他人架起阿达,冲到了雨中。
鹿回头,半片是山坡,一面是几百米深,直垂而下插入大海的悬崖,海浪在风的鼓动下,掀起几米高的巨浪,拍打着峭壁,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小邓站在崖边,原来整齐到腰的柔发,被风吹散,飘来飞去,比头顶上的乌云还黑,笼罩着她娇小的身躯。
特区的山地,密密麻麻种着的都是小叶桉树,它生长期短,经济效益高。经过考察,小邓瞧准了这个资源,和一家上市公司合作,收购了原来林业部门废弃的木制品厂,改造成木制品旋具工艺厂,主要生产高尔夫球柄,雨伞柄、螺丝刀柄等。还没生产,就和上海奉贤、崇明岛有关生产厂家,订下了几百万的合同,也算是稳坐钓鱼台了。
投产没多久,问题就出来了,因为设备老化,日追夜赶,也完成不了合同生产量的日指标。小邓和合作方商量,再添置一套先进的流水性设备,对方也答应了,但资金要按控股比例共同投资。小邓是法人代表,控股是百分之五十一,拿房产去银行抵押的贷款,几乎在前期就全部铺垫进去,哪里还有能力再筹备一笔资金。
一个季度过去,上海方面见他们迟迟交不了货,纷纷终止了合同。那家公司见无利可图,也无条件地放弃股份,退出了合作,认亏了。雪上加霜,被拖欠一个月工资的几十号工人,还有水电单位等,把她告到劳动仲裁和有关部门,工厂被贴上了封条,如果限期内不发放工资和偿还有关债务,权威部门可以拍卖其财产,代其处理。
昨夜,她回到滨海,打起精神,强装笑脸,哄着阿达,渡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未。早上阿达醒来,看到桌面上的留言,失魂散魄,骑着单车,该去的地方,都去找了,急得他手足无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台风刮过后,雨也停了,云也散了。在山脚下,他们看到悬崖上的黑影,像一只疲倦的鸟,停泊在那里,挣扎着……
离小邓十几米处,山坡更陡了。山哥放下背上的阿达,正准备上前,范真真怕小邓见到陌生面孔,会产生抵触情绪,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己猫着腰,揪住那块坡面凸出的小石笋,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
靠近小邓,她猛然站起,从后面把她拦腰搂紧,情深意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小邓毫无意识似的,本能地挣脱反抗着。
范真真努力将小邓往后面扯,离悬崖边缘越远,就意味着越安全。她忘记了身后的陡坡,一脚踏空。紧跟在范真真身后,准备见机行事的山哥,喊声“不好”,横过身体,想拦住她们,但惯力太大,只是缓解了一下速度。他保持着一种姿式,尽可能在落下时,让自己的身体,成为她们的着陆点。三人同时滚到顺着坡滚了下来,终于被山哥的身体阻挡住了。
三人已经是遍体鳞伤,范真真尤其严重,后脑壳被碰伤了,渗岀了血,她依然还搂着小邓,说了一句:“还说是好姐妹,说好有事找我的。你是茶叶公司的股东,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是终身拥有的。”
说罢,因为刚才心情过度的紧张,还有身上难忍的疼痛,虚脱似地晕了过去。
方可、徐小蕾、阿达已经扑上前来,把各自的一半,紧紧搂在怀里。
方可叫了几声范真真,心疼的要命,把脸贴紧她滑润的脸盘,他要让她感觉到,她的世界,还有他的存在。
他从口袋掏岀手机,拨出电话,“爹地,你还在深圳度假吧?”
“是的,你要来吗?你妈咪刚刚还在唠叨你,一年多不见了。”对方回应。
方可说:“那你快派直升飞机来接我吧,马上,越快越好。”
“这是大陆,你以为是香港,航空管制是特別严的,你开玩笑吧。”父亲有些内疚,这孩子,从小就很独立,很少开口要求过什么,就连留学费用和一切开支,都是他自己勤工俭学挣的。
方可急了,“爹地,真的,求你了,开车我怕来不急,从滨海到海口,从海口到海安,再从海安到广州,要浪费好多好多时间。”
对方电话被人抢走了,那是一位妇人的声音,比方可还着急,“阿可,別吓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妈咪,我女朋友从山崖摔下来,一身都是伤,脑袋磕了几个包,有一处还在流血,现在昏迷不醒,妈咪,你帮我求爹地,送她到最好医院治疗。”方可这下顾不得含蓄了,也不管范真真愿不愿意,自作主张地把俩人关系确定了下来。
“儿子有女朋友了?哪里人?做什么的?长得漂不漂亮?”方可父亲颇感意外,这儿子,什么都好,没让他操过心,唯独个人婚姻,让他脑袋都疼,多少名门望族登门求亲,都被他拒之于千里之外。所以,一下冒出了这么多问号。
“死老头,还有闲情关心这个,快快联系航管局,你不是不知道可儿脾气,难道要他娶个傻媳妇回来,你才开心。”方可母亲气急败坏道,又安慰方可,“可儿,别急,我们马上联系。”
电话挂了。
范真真在方可打电话时就清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双眼,有生以来,第一次于异性如此亲近地依偎着,而且是自己又爱又气的男生,他讲话时,扑在脸庞上的热气,弄得她痒痒地,心都醉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滴水落在她的仁中,吸入了鼻孔,感觉到淡淡的咸。再也不能装了,她睁开双眼,看到一张秀气英俊的脸,挂着泪花,焦急地注视着自己,距离太近了,又清晰又模糊。羞得她把头又攒入了方可的怀里,一会,又觉得不妥,万分不愿意地抬起上半身,一双小粉拳,捶得方可的胸膛“咚咚”作响,“让你胡说八道,谁是你女朋友?谁答应做你女朋友了?”
方可什么也不说,再次温柔地把她拥入怀中,范真真没有拒绝,但口中依然不依不饶,喃喃地说:“你这个坏蛋,无赖,故意擦伤我的车,故意殷勤地给我送外卖,故意拿出合作方案,让我不知不觉地落入你的圈套。”
方可一愣,哪有这么回事,但这次学乖了,不再分辩,“对,对,对,真真,方可诚心地求你,落入我的圈套吧。”
“那你要宠我一辈子,爱我一辈子,疼我一辈子,我真的是个小女子,不是什么女汉子,女强人。我只是用心去做人、做事。”范真真仰着脸,害羞而又娇媚无限地说,又想起很急的事,差点忘记了,都被他迷糊得晕头转向,“方可,打电话告诉你父母,不要麻烦了,我真的没事。”
“那不行,后脑壳的包好大,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方可坚决地把她拥入怀中,又疼又惜,“妈咪说了,不能娶个傻媳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