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恋】婆媳怨(小说)
“做了恶就得遭报应!你们要是掏钱修家具,我就当没你们这样的爸妈,我,我和你们断绝关系!反正,这个家今后我和梅香也没法呆了!”伟军急怒攻心,脸成了紫茄子色。
老憨被儿子的话吓傻了,憨嫂悲声道:“伟军,你也逼爸妈吗?现在我们和你嫂子说不上话,等明儿私下里和你哥商量商量再说,你看咋样?”
“这个我不管,反正砸烂的东西,必须赔!不然就是死,我也要告她!”伟军咬牙切齿。
憨嫂瞧着这个一向都很听话的儿子,不满地说道:“伟军,家里闹成这样,你也有关系!”
“与我有啥关系?”伟军愣住了,继而大声抗议。
“你嫂子怪我没在家伺候她,才让她丢了孩子的!出事后,你三天两头催我过去,说梅香要生了,可过了这么久,梅香也没生;我不顾你嫂子反对,硬过去了。才惹得她恼恨在心,找出这些事儿!”憨嫂说道。
“你伺候她照顾小杰就管,照顾照顾梅香就不行吗?——医生说梅香到了产期,就要生了,我才打电话叫你的。她娘家远在云南,生孩子没个亲人照顾着,行吗?再说从我哥结婚到现在,你和爸几乎卖给了他家;我也是你儿子啊,为啥就不能在关键时候帮帮我呢?”
伟军说得有板有眼,憨嫂再也无话可说了,她心灰意冷地说道:“反正现在老的就是儿子家里的丫头和奴隶,不死不休!”
伟军无言,因为他也不能当梅香的家儿。
老憨沉默了很久,有些结巴道:“军妈,等翠花回来,咱找人说说吧,派出所不是也让咱找人调解吗?要是能说好,让伟笑搬回他家中,出钱给修理砸烂的家具更好,要是真是说不拢,也只好按照伟军的想法办了,让派出所和法院来处理,可好!”
“行!只能这么办了!”憨嫂一个头俩大,嗡嗡直响。
三个人都没饿意,晚饭就不吃了。
“伟军,这房子也没法睡,警察不是说要保护现场了吗?”老憨瞧了瞧狼藉的房间说,又指指这几天睡的房子,“你到那里面睡吧,我和你妈找床被子在楼下房内休息!”
伟军没说话,点了点头。
老憨从壁柜的烂洞内掏出自己的被子,携着,和憨嫂下了楼,走到楼梯口,憨嫂突然说道:“伟军,明天你得跟爸妈到卫生院!”
“啥事儿?我不去!”
“伟军,你得去!你去向她递个软话,这样才能把她接回家!要是你不去,她在那里不回家,也没办法找人调解,事情就没办法解决!还有,你不去,你大哥会回来找你,兄弟俩不是要面对面了吗?那样不好吧!”憨嫂劝道。
“我要是不去呢?我没错,凭啥向那个女人低头!”伟军很固执。
老憨携着被子,伤心地说道:“伟军啊,你还想不想把事情处理好?梅香不是快生了吗?”
“反正我不向那个毒女人低头!”伟军坚持。
“要是你也这样不体谅爸妈,我给你跪下吧!”老憨急怒攻心,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你这是干啥呢?”憨嫂忙去拦他。
伟军哽咽道:“爸,我应了还不行吗?”
老憨不跪了:“答应啦?”
伟军哭道:“答应了!爸,你为啥要逼我?”
十
老憨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抹黑爬起来,向憨嫂说道:“老婆,看来这事儿真的难解决,两个儿子就像两头牛,向不同的道儿跑!”
“现在养儿都这样,慢慢来吧!急不得!就是一团乱麻,也有解开的时候!”憨嫂打了个哈欠。
“从翠花砸东西,我想死的心都有!可想想你咋办,还是忍了!这日子真难过!”老憨梦呓般的说道。
憨嫂伸手放在他身上,柔声说道:“这算啥?你看看天下的父母还不都是一个样!也差不了咱家!放心吧,事总能善了的!大不了咱这把老骨头再熬几年罪!”
“嗯,嗯……”
“睡吧,明天有的忙!”憨嫂拍了拍老憨。
第二天,天没亮,一夜无眠的憨嫂就起来了,到厨房里忙活早饭,昨天一整天,老憨、伟军和她都没有吃饭,不是不饿,而是没有胃口,肚里被气塞得满满的。
做好了饭,老憨已经给委托调解的几个亲戚打了电话,他们是儿子的大舅马明、翠花的大舅龙腾、翠花的干爸张伟、伟笑的干爸孟超、伟笑的姑父孟半金。本来老憨还想请村书记文鼎,可他到镇里开会,只好作罢。
吃罢饭,伟军不情愿地坐上了三轮车,由老憨开着来到了卫生院。
憨嫂让伟军在外边等着,她和老憨先到了病房内。
翠花坐在床头,斜了他们一眼,咽哳道:“伟军呢?”
春嫂生气地埋怨:“咋不叫他来呢?”
伟笑也望着他们,眼中的情绪让他们很不舒服。
“来了,在外边!”憨嫂道,“翠花,难道非让他向你认错吗?他又……”
“他打我了,差点打死我!就是让他道歉,咋啦?”翠花实在无法理喻。
伟笑独自出去了,见伟军坐在卫生院门前的石条上,说道:“伟军,你就向你嫂子认个错,不就行了!去吧!”
“哥,你告诉我错在哪里?砸我的家具,我还得认错!要是你,会同意吗?”伟军不屑地望着脸色阴郁的大哥。
“哥知道,你不错,可你嫂子就是这样,哥也没办法!就算为了哥,服个软,行不?”伟笑眼中满是请求。
“哥,认错行,就算为了咱兄弟情义!”伟军讪笑道,“不过砸我的东西,你得赔!”
“这个,哥会考虑的!”伟笑皱着眉。
“好吧,我就信你!”伟军瞧着伟笑的熊样,心中赌气,说话也不那么好听。
憨嫂怕他们兄弟闹矛盾,这会出来了,见他们好好的,总算放了心。
伟军跟着伟笑向病房内走去,伟军低着头,情绪十分低落,要不是为了大哥,打死他也不会向这个恶毒的女人认错的,错在哪里呢?他觉得天底下没有他这么窝囊的人了,没错,却要认错,真的荒唐可笑!擦了擦眼角的泪,望着床上本来很美而有些怪异的大嫂,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她。他无声地站在大嫂的病床前,迟疑了一下,心如刀绞,吞吞吐吐地说道:“我错了!”
翠花盯着他的脸,恶声恶气地说道:“你错在哪里?”
“我……我……”伟军无话可说了。
翠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上身长起,右手猛地向着伟军的脸上砸过去,大声骂道:“你打我,惹我生气,让我病情加重,还不错吗?”
屋内的人除了春嫂都被翠花的举动震慑了,望着伟军双手捂在脸上,不知道该咋办才好。憨嫂怒道:“翠花,你……”
伟军瞧着站在身边的大哥,知道大哥把他送给老婆当成了出气筒,怒火爆燃,痛不欲生,啥也没说,转身向门外就走,说道:“好,你个泼妇,等着坐牢吧!”
翠花怒气未出,岂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放他走掉,翠花利索地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向着伟军张牙舞爪扑来。伟军和翠花身高相似,岂能躲过她拼尽全力地一扑。无比凶悍的翠花从后边抱住伟军,一下子把他摔倒在地上,面朝上,她双手不要命地照着伟军的脸上,噼里啪啦地一顿暴打。
伟笑想拉架,可还是忍住了。老憨上去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心中如开水煮着。
憨嫂忙上前去拉翠花,春嫂恶言恶语地说道:“你想上去帮谁?”
这会儿出去吃饭的翠花的妹妹冲了进来,正好瞧见憨嫂拉翠花,大声怒道:“你想拉偏架吗?”
憨嫂没理她,上前去拉翠花:“翠花,有啥事儿好好说,不能这样啊!”
翠花的压力小了点,伟军瞅准空子,翻身起来了,挣脱翠花,慌不择路地向外边跑去。没想到撞到了翠花的妹妹,她甩手就打在他的脸上。伟军知道掉进了狼窝内,不走没有好果子吃,不顾脸上火辣辣地痛,冲出了病房。
几个医生和病人家属,听到嚷嚷,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下瞧热闹。
伟军刚跑出来,翠花和妹妹就紧追出来,她们连声骂道:“伟军,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打我,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有种你别跑!”
伟军边跑,边给派出所打电话。
憨嫂撵了出来,悲悲切切地哭道:“翠花啊,好媳妇,就放过你弟弟吧,你砸了家具,他又没说啥,何必苦苦相逼呢?要是你不解恨,就打俺一顿吧!”
翠花撵到卫生院大门口,见伟军离得远了,正要继续追,听憨嫂不停地编排她的不是,恶气上涌,怒目而视。
憨嫂悲从心来,她实在没办法,知道这样闹下去,最终一定是家破人亡,不受控制地噗通跪在翠花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哀嚎道:“俺的好媳妇,你就放过你弟弟吧!千不是万不是,都是俺这个当妈的混蛋,得罪了你,有啥仇有啥怨,对俺来,俺求你了!”
“妈,给我起来!凭啥跪这个恶毒的狼外婆!瞧派出所的警车来了!”伟军气得暴跳如雷,向着憨嫂喊道。
一辆警车鸣着警笛,风驰电掣地跑来了。
这时候,老憨也来到翠花身边,说道:“你妈都这样啦,还闹啊?”
“不死不休!”翠花恶狠狠地说道,“报警我也不怕!”
警车嘎然停下来,那两个胖瘦警察下了警车,望着跑过来的伟军,问道:“又是你报的警!”
“嗯,这个恶毒的女人存心不想让我们家里活了!”伟军虚弱地说道,指了指脸上烂的地方,“你们瞧瞧,这都是这个毒女人打的!”
“我姐没打你,是你跑着栽倒摔伤的!”翠花妹妹怒声说道。
伟军凄惨笑道:“我贱啊,跑着找伤害!懒得理你们这群泼妇!”
“伟军,你妈的骂谁是泼妇啊?我撕烂你的嘴!”翠花的俩妹妹怒目而视,向着伟军逼过来。
伟军可不敢直面他们,吓得向着警察身后躲。
“你们也太无理了,在警察面前也要动粗吗?”胖警察怒视着她,“信不信把你铐起来!”
翠花妹妹还真不敢不顾警察的喝阻,悻悻地站在原地,瞪着伟军,那眼神就是能杀人的刀。
卫生院门口站了很多人,指指点点,议论如潮。
一个站在里面的中年妇女声音很大:“现在的年轻人啊,只顾自己,哪里顾爸妈的死活啊!给儿媳妇跪下,要不是逼得没法了,能这么作践自己吗?”
“是啊,逼得父母想跳楼的,不是一个两个的!俺们那村也有!”身边的一个老年人也感叹。
很多人也附和着表示赞同,一些家有媳妇的神情黯然,眼前跪在媳妇面前的女人,不就是自己的翻版吗?
俩警察走到憨嫂跟前,同情地说道:“大嫂,起来吧!到派出所录个口供!”
憨嫂站起来,紧张地问道:“警察同志,你们不会把俺媳妇咋样吧?我是自己跪的,和俺媳妇无关!”
“猫哭耗子,别假慈悲了!”翠花深恶痛疾地斜着憨嫂一眼,转身向派出所方向走去。
春嫂赶紧跟上来,说道:“妮儿啊,妈跟你去!要死要活,咱娘俩一块!”
有人指着春嫂,嘻嘻哈哈地说道:“瞧瞧,有啥样的妈,就有啥样的闺女啊!娶媳妇千万要小心哦!”
一行人跟着警察到了派出所。有人过来,问明了情况,并做了口供,每个人都签字画押。老憨和憨嫂担心地问道:“警察,俺这事儿该咋处理啊?”
“咋处理啥!私下调解和走司法程序,你们看着办!不过我郑重警告你们,走法律程序,就是要对薄公堂,建议你们没走到死路,还是不要打官司的好!”警察的眼睛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尤其是翠花和春嫂。
憨嫂忙谢道:“谢谢警察!”
“你叫翠花?”胖警察站在翠花的面前,居高临下。
“嗯!”翠花虽然泼辣强悍,但在警察面前却强不起来。
胖警察严肃地望着她,义正辞严地说道:“你的问题十分严重!打砸东西,放火烧物,殴打别人,逼得老人当街跪下,要是公事公办,最少也得判你五年以上!俗话说,法律大不过人情,派出所也本着家庭以和为贵的原则,希望你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商量解决,包赔损失,切不可再意气用事,否则等待你的必是法律的严惩,你明白吗?”
“嗯!”翠花点头道。
胖警察又看了看春嫂和翠花妹妹,说道:“人家闹架,应该好说好劝,不让事态扩大,你们倒好,唯恐天下不乱,还趁机火上浇油。派出所要不是为了息事宁人,大事儿化小,绝不会就这样算了,希望你们多做一些有利于别人家庭和睦的事儿,听到了吗?”
翠花妹妹低着头,不敢看警察,春嫂想说啥,看着警察威严的样儿,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亲哥哥啊!”伟军来到伟笑跟前,冷冷地说道。
伟笑望着伟军漠然如冰的眼睛,心虚地低下了头。从翠花砸家具,到刚才打他,每件事儿都出乎他的意料,就算有心制止,但他阻止得了吗?
伟军伤心欲绝,泪眼婆娑地望着老憨和憨嫂,冷冷地说道:“爸妈,我的态度很明确,东西该砸的都砸了,我也被人打了两次了,我没别的要求!那个女人必须按价赔偿我的损失,立即搬出我的家,否则没有缓和余地!梅香就要生了,我姨打电话让我赶快回去!要是没按我要求做,你们就算没有我这个儿子,今后你们走阳关道,我和梅香就走独木桥!你就别埋怨儿子不孝了!”伟军说完,跪在老憨和憨嫂的面前,叭叭叭,连磕了几个响头,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憨嫂和老憨望着伟军的背影,怅然若失,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