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旧】等你的旧时光 (征文·小说)
叶琛似乎忽略掉了我的怒意,一脸平静地说着:“先去吃饭吧,一会儿我来打扫。”
“不,我还是不打扰了。”我试图冷笑着回应,然后硕大的泪珠又从眼眶滚落了下来。
“来吃吧,不然晚上会饿肚子。”叶琛轻轻地碰了下我的胳膊,示意我走到餐桌上去。
“不用!”我突然嘶吼起来,“别他妈的给老子装好人!”我失控地甩开叶琛的手,然后径直冲到自己的房间,把手指塞到嘴里,再也忍不住地失声哭了起来。
心痛,他妈的我为什么为了这些不值得的人而感到心痛。或许我应该现在就走,而不是等到毕业等来一个丢人的成绩再走掉。
我为这个一瞬间萌生在心里的念头而颤抖,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兴奋,甚至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走!走到天南地北,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打定主意后,我舔着发干的嘴唇,换掉了有着黄色汤渍的衣服。从此天高海阔任我闯,我甚至看到了自己离开之后变好的未来。我摔开书桌上的存钱罐,零零整整才两百块。
我只知道自己需要比两百块更多一点的钱来生活,就算是回到老家住着,自己种点蔬菜吃,终日无事只有吃喝拉撒,也比在这里的生活强多了。
妈妈把钱放的隐匿,我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来找,必须得找个理由从学校回家,那时候家里就只有妈妈和一个小孩儿,肯定会比较容易得手的。
一想到两三天之后就能得到解脱,我简直开心地要在床上蹦起来。肚子咕咕地叫着,仍挡不住我全身的兴奋,每一处血液都在沸腾。这么多暗无天日没有光明的日子,我终于从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接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敲得极为斯文,也极为安静,我准备不理,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了我大好的心情。门外边的那个人得不到回应就不肯罢休似的,不依不挠地坚持不懈地敲着。
我坚持坐在床上,望向被敲得不断震动着的房门,怒火在一寸寸地上涨,他妈的有完没完啊!
远处传来继父的声音:“小琛,别管她了!让她作吧!”于是我气恼地打开门并且一下子把门甩得“砰”地一响,然后看到端着一碗米饭的叶琛。
“干嘛?在叫魂吗?”我没好气地瞪着安静地看着我的叶琛,他的刘海全部垂在额头,一双桃花眼,面容美好的不像话,干净的脸颊白到无可挑剔,我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忍心。
那个禽兽怎么会生出这么好看又虚伪的儿子,轻易间就能俘获别人的心,偏偏还要装作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这么轻易就把我人生中仅有的一部分夺走,却还没事人似的装作友好地来跟我相处。
真是烦透了。
五
叶琛像是没看到我脸上的不友好和不耐烦,只是说了句:“快吃饭吧,不然一会儿凉了。”
我没好气地拉上门准备关上,从嘴里哼了一句:“不吃。”叶琛用胳膊挡住即将关上的门,脸上的坚毅让我汗颜,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我不禁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下:“我不吃!”
下一秒叶琛就绕过我径直走进了我的房间,我冲清瘦的背影吼着:“你给我出去!”叶琛把米饭放到了我的书桌上,然后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他若无其事地看着我,一副要监视着我吃饭的样子。
真是有病!我皱着眉头走过去,瞥到床上刚才换下来的脏衣服,我的内衣赤裸裸地堆在脏衣服的上面,我不禁一下子脸红了,这人不会是有着温良模样的流氓吧?而且还这么大言不惭地环视着周围,真想挖了他那双乱看的狗眼!
我脸红着把内衣甩到被子后面,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叶琛:“你还不走?”
“等你吃完了,我着急刷碗呢。”切,气定神闲的乖宝宝的样子让我作呕。
“那我不吃了。”
“不行,你必须吃。”语言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就这样无言地对视了几秒后,我奇迹般地没有反抗,坐在凳子上胡乱地往嘴里扒着米饭。
感受到来自叶琛温柔的注视,我也只是翻了个白眼,一定没安什么好心。这个人,轻易地就把全家人的心都给抓住了,我可没他们那样轻易,任何东西,到了无坚不摧的我这里,都只是会化成无声的泡沫。
我把吃完只剩几口米饭的碗递给叶琛,示意他帮我送走。
叶琛接过碗,转身问我:“要不要喝杯果汁?”
我不禁皱着眉对他的婆婆妈妈烦躁起来,用不友好的语气回应:“不喝!请你出去!”说完之后就打了个饱嗝,我听到走出屋门的叶琛轻笑了下。
妈的,这个人怎么总能看到我出糗时的样子。
我想出逃计划想到了半夜,想到最后乱了头绪,总归就是一个:先偷个六七百块钱,先回老家一趟,然后再走南闯北,闯荡江湖去!
最终敌不过口渴难耐,只好端个杯子去客厅找水喝。
叶琛房间的灯还在亮着,已经深夜了,不知道他到底在房间捣鼓些什么。不管了,反正我也快要和这个家告别,他在干什么,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可恶地是,饮水机里竟然没水了,那个男人的懒惰我是知道的,他会拖上一个星期才能把桶水装上去。只好从厨房里拿出来烧水壶,插到客厅的插板上烧着,我无聊得左顾右盼着,眼皮困得在打架,瞥到桌子上玻璃缸里有橙汁,也没有拿着杯子去接。
那是他们四个人喝过的,我碰都不屑于碰。
耳后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我回过头看,正好和穿着睡衣的叶琛四目相对,冷漠地注视了几秒钟后,我回过头,继续看着已经开始冒起蒸汽的烧水壶。
叶琛走到饭桌上,拿出来一个杯子倒上橙汁,然后径直朝我走来。我心里想着:大晚上的有病吧?想走到我边上跟我唠嗑?真是无语。于是反感地往沙发旁边挪了挪,叶琛还真不在意我眼中嫌恶的表情似的,用好看的手指把橙汁推到我面前的桌子上,“喝杯橙汁吧。”
“不喝!”我赌气似的又往旁边坐了坐,这个叶琛,怎么哪儿都有他?烦都要烦死。
“为什么?”他的声音不温不火,没有半丝恼怒,于是他的态度让我更加生气起来。我在心里暗骂:妈的老子跟你有关系吗?别总是装作一副很熟的样子好吗?
“怕中毒!行了吧?”我狠狠地瞪叶琛一眼,然后迅速地把烧水壶里的开水倒进杯子里,头也不回地冲进房间,留下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叶琛。
我一直苦于没有理由给老师请假在上课时间回家,可是经过昨天一夜的折腾,我因为等热水变温等到在书桌上趴着睡着,早上醒来时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那时还是令人瑟瑟发抖的三九天气,浑身都打着冷颤。
自从打了个喷嚏之后鼻涕就流了个不停,横下心来一想,还是去学校吧,任何老师看到我脸上不正常的红晕,都会准给我假的。
勉强捱过了早自习,也没有吃早饭,临近上课时间时我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整个人身上都是烫的,眼睛疼的厉害,感觉自己像是泊岸的干涸的濒死的鱼。
我头脑昏沉得快要失去意识,然后踉踉跄跄地找到班主任的办公室,但是班主任并不在里面。我瞟到旁边坐着的隔壁班的一个教数学的男老师,同时也是隔壁班的班主任。
于是舔着脸跟他请起假来,大概也看出了我极为不舒服的样子,他一边在请假条上签着名字,一边担心地问着:“不要紧吧?”
“没事儿,”我轻轻一笑,突然觉得他这句话好温暖,“谢谢老师。”
转身的时候忽然就磕到了旁边的桌子上。那个老师吓坏了,连忙把我送到了学校的医务室。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呵,这男老师大概还不知道我在班里的名声,瘟神一样的存在,人人躲都来不及。
最后要打两瓶吊针,男老师付了钱,还跟妈妈打了电话,然后我在话筒那边听到了妈妈焦急的询问:“那安州妙现在怎么样?送医院了吗?要不要我现在过去?”
男老师把手机递到我手里,我苦笑了下,然后眼眶里的泪水不由得就落了下来。
“只是重感冒,没事的,打个吊瓶就好了。”我极力地安慰着,对象其实是自己,话筒那边将近两岁的小孩儿在无理取闹地哗哗大哭着,听着都让人闹心。
“一个人能行吧?要不我过去?”妈妈像是叹了口气,整个人的语气也散漫了下来。我知道她肯定不愿意来接我,成天一个小孩儿会把她的精力全部耗垮的。
“不用了,我打完吊针之后,一个人能回去。”
“嗯,那就这样吧,路上慢点。”我还没来得及回一个“嗯”就被她挂了电话。
男老师先是坐着陪了我一会,然后就去上课了。我用从未有过的虔诚态度不停地谢谢他,他摆摆手,冲我轻松一笑。
现在想想,他还真是我岁月长河中遇到的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打完吊瓶之后就已经中午了,我捂着个瘪瘪的肚子,一点吃饭的欲望都没有。只得坐个公交回家了。我无精打采地站着拥挤的车上,下班高峰期,被虚弱的我赶上了。
几站下来走走停停,公交车也开得慢到要死,我口腔里满是苦涩,恶心的感觉让我只能涌上来一阵阵的干呕,然后就是眼睛里不停地涌着泪。
公交车再次停到一个站点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像是看到了穿着校服骑着山地车不停向我招着手的叶琛。他干净温柔的模样还真是治愈,让我不由得有种回应他的冲动,可一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好皱着眉低下头,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公交车缓慢地开了起来,叶琛见我无动于衷,于是在站点焦急地喊起来:“妙妙!妙妙!安州妙!”
公交车上的人都狐疑地往自己的周围看着,只有我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紧紧地拽住上方栏杆上的把手,以至于自己不被拥挤的踉跄给弄倒。
明明没什么的,本来就发烫的脸变得更红更烫了,我重重地艰难地呼出了口气,只是期盼着公交车能够快点开。无意间朝车窗外看了眼,不看还好,一看我直接震惊了。那个沿着道路猛骑着山地车的,穿着校服的侧身,棱角分明的五官,颀长和纤瘦的身子。
不是叶琛又能是谁?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窗外那个奋不顾身飞窜着的叶琛,那样子像是在拼命,为了能骑快,他甚至还不顾危险地站着骑了起来。我隐隐约约在心里有了不好的想法,于是为了印证这个诡异的想法,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拼了命在马路上飞奔的身影。
傻瓜,他以为,自己用两只脚的速度能够拼得过这四个轮子的大巴?
不一会儿叶琛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头懵到脑袋不能思考,仿佛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怅然若失的感觉从根植在心里的土壤里袭来。
下一个站点马上就到了,叶琛在站牌那里停自行车的地方正锁着山地车,我惊讶地看着他,然后看到他灵活地钻进车门,在投钱口投进一个钢镚儿,就径直朝我走来。
车上的人太过于拥挤,想要从前面穿过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叶琛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不停地对人潮说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不好意思……”人人都听到他那温柔的语气后身体就不自觉地往外咧一下,给叶琛让出了一条道。
叶琛的口中还一直重复着:“谢谢,谢谢……”突然想到以前自己坐公交车的经历,依旧是挤满人的车厢,到了目的地因为挤不出去,我叫着吼着周围的人,个个都像聋了似的无动于衷,结果我坐过了整整两站。
温柔的人总会有种神奇的力量,这个……叶琛,他的内心真的像他的外表一样,干净温润,教养温存吗?
愣神儿间叶琛就走到了我旁边。
“妙妙,你……”我故意做到无视身边的这个人,但眼角余光还是看到叶琛在直愣愣地盯着我,我用力用嘴巴呼吸着周围浑浊的气体,想要缓解掉蔓延全身的尴尬气氛,目光紧紧盯着车窗外路旁光秃秃的树干,和道路上行人呼出的寒气。
感觉到肩膀上的单肩背一松,我扭头一看就看到叶琛把我的单肩背跨到了他的肩膀。不顾我气急败坏的一句“你干什么?”,叶琛也顾不得周围人都朝这里看来的疑问的眼神,只是不气不恼地问着:“你好些了吗?”
哼,专门跑来看我笑话的是吧?我愤恨地重新把头扭向窗户,这种无聊透顶的问题真是无力回答。
突然额头边被一只冰凉的手掌覆盖,是叶琛的手。他只是触碰了一下就惊讶地下定论:“怎么还是这么烫?”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正常地回答了他一次:“那是你手太冰了。”我说完之后就继续不理旁边的这个人,叶琛嗫嚅了几句,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终于下了车,叶琛一开始跟在我身后,然后就加快脚步走到了我的外边,与我并肩走着。
“家里……有退烧药吗?要不要去药店买点?”他还是一副很担忧的样子,那时的我只觉得头昏脑涨到快要爆炸,也无暇顾及身边这个陌生的人的言语,只得不停加快着脚步,只想快点回家,然后躺到床上呼呼大睡。
“妙妙?”叶琛用手指碰了碰我的胳膊,沉积在心里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妈的你那个好爹一直看不起老子让老子滚,老子的亲人也不愿意在我这里多浪费一点精力,你一个外人,是不是管他妈太多了?
“够了!别装了!”我捂着头冲着叶琛嘶吼,身体却连连撤退着,我撕心裂肺地冲那个手无足措的人吼着,喉咙里冒了烟似的生疼,“你他妈能不能少管闲事?”刚说完,对着阳光刺痛的眼睛就流下了苦涩的泪。
欢迎投稿流年,祝福写作愉快!
每一次挫折困难的造访,每一次生死别离……都是神谕降临的另一种表达。
那些缓缓降临的美好,是我们的福祉。
那些突至降临的磨砺,同样是我们的福祉。
感谢作者赐稿流年,您所经历过的每一种“降临”,有“流年”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