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易逝，可我的记忆告诉自己，过去的事，并没有冰封起来，而是还像昨天一样尤现，我便也是这样不知不觉地醒来了。
　　 没了父亲的春节，虽然有诸多的不便，或许，甚至还是忧伤的，但是，我们的春节还是要过的，就算只剩下我和母亲，我们的每一个春节，还是要像往常一样。记得，父亲走过的第一个春节，母亲就是这么安慰我的。可能是，一大清晨里，看着阴冷的天空，身在冷清的房屋里，又发起那个呆来了吧！
　　 走进屋子，拨开了炭灶的封火盖，当保留的火种，遇到底部吹进来的氧气，它就会一点点的燃起来。我看着燃烧的淡蓝的火焰，像一条跳动的波浪线，起伏在厨房的暗淡里。看到放在靠墙壁的烧水壶，生着一层白色的物质，想必母亲也是许久未用了，地上还落了一层灰渍，我把它放在洗碗盆里，一边扭开了一点热水，一边又扭开了一点冷水，等灌满了水壶，浸泡后，再用一个刚刚清洗过的洗洁球，拌着洗洁剂，来回的，里里外外地擦洗了一遍，再用清水冲去洗洁剂的味道，确定可以烧开水了，才接了半壶水放在炭灶上。转身又回去，清洗了一遍茶具。
　　 整个上午，忙忙碌碌地过去了，来来回回地满屋跑，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我先从不太脏的地方做起，如房间的沙发，家具，大厅里的桌椅，电器之类的，再把弄脏的地板拖了一遍，再到二楼打扫了一遍，好在二楼没怎么住，空在那里，也就不难打扫了。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一点，我也感觉到自己饿了，才去泡了一盒泡面，当作午饭了。
　　 吃过午饭，我见冯叔开着三轮车回来了，我便去他家坐了一会儿。又是一年未见的冯叔，不必说，头上又多了些许白发了，冯叔常年在家做小吃生意，每天逢集就赶，也是从年头忙到年尾，倒不比我在外打工差了。
　　 走进冯叔的后院，一边看着他从三轮车上卸下做小吃的工具，一边向他问好。看到满院的垃圾，还有随处可见的鸡屎，有的干了粘在地面上，还有未干的，远远就闻到一股臭味。便想到母亲的哪句话，没有女人的男人，终究过得邋遢的，其实，也不见得了，我的见解是，一个男人不干净，未必由女人来决定。
　　 当然，冯叔以前是有老婆的，还结过婚，也幸福过。冯婶的出走，那是七八年的事了，那时，他俩在市里上班，小孩由冯奶奶带着，不知何故，一年下来，冯婶就跟人家走了。这一走，七八年也不见身影，武堂弟现在都十岁了，可以帮着冯叔干活了。伤心后的冯叔就学了这个小吃回来了，在乡里做起了小买卖，还一边带着孩子，日子倒也不是没有希望。冯叔的经历，正如书上所说，上帝关上你的门时，也为你打开了一扇窗。
　　 等冯叔忙完后，我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烟，递给了冯叔一根，然后又放回口袋里。冯叔还是照旧问我，你不抽烟了，然后又说，去前屋坐坐了。
　　 我与冯叔聊了一会，无非都是些在外的话题。我是一个话不多的人，尤其是在长辈面前，更是成了个木塞子，就是父亲在世，在我的记忆里，也只有那永远的一声父亲。
　　 从冯叔家回来，下午的时间已过去一半了，还剩下厨房，与楼顶的阁楼未打扫了。厨房因为要全面的清洗一遍，时间是不够的，再说，也没必要一天弄完了。暗淡的阁楼里，也是只有过年时才打扫一次了，堆积的灰尘，自然也多些了，甚至都不知从哪落进来的枯叶，铺着满满的一地。我看不见飞起的灰尘，可我闻到了它们的陈味，就像家的味道一样。
　　 等到夕阳落下，黑夜笼罩了乡村，我打开了房间的灯光，一个人坐在了沙发上烤着火，放着无声的电视。
　　
　　 九
　　 这个冬阳满满的白天，竞被我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可以说，这是我回家来最温暖的一天。想起长长的白日，我就醒来两次，上了两次洗手间，从单厅上的透明的明瓦上，我就感觉到屋外有着很强的阳光，无奈，其在是太困了，只多瞄了几眼就匆匆跑回去睡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晩，原本今天可以搞完的家务，也只能推到明天了。其实，我也知道，这个春节，我和母亲都只能在家呆个几天，就又得匆匆出门，电话里，母亲怕我累着，说不必都弄一遍了，可我，还是愿意过一个干干净净的年。
　　 说起怨，这都怪昨晩上，我堂弟文带着来送礼的富表弟、琴表妹过来打麻将了，冯叔自己也端着一个茶杯过来了。几个表兄弟，一年也难得聚在一起过，除了小时候的玩伴，长大了，各自奔波，就是过年相聚了，也感觉像是个陌生人了。
　　 不知是陪伴他们，还是麻将的瘾本来就藏在我骨子里的。在家里，父亲是最喜欢打麻将的，只要是闲在家里的一天，他就忍不住要出去打麻将。可惜的是，家里的这台麻将机，也是在他去逝后买的。那时父亲刚走，姐姐怕母亲一个人难过，就买了这台麻将机，叫上近邻来家里打麻将，这样母亲就不寂寞了。后来，母亲从悲伤中走出后，也决意出来做事，这台麻将机，就一直闲在家里了，因为，我和母亲都不是很喜欢打麻将，还有就是父亲的前车之鉴，我是不愿碰的。
　　 几个堂表兄弟在一起，说说玩玩的，时间也过得快，到了半夜凌晨，冯叔因为白天还得做卖买，就带着武堂弟回家了。琴表妹揉着眼睛对她老公说想去睡觉了，然而，文堂弟说，我都一年没摸过麻将，好歹也让我过过瘾了，富表弟因为输了也不愿起身了，无奈琴表妹只好自己跟着冯叔回去了。
　　 剩下我们四个，直打到了天亮。天明后，我说可以散了吧！文堂弟也摇着头说，不打了吧！也赢不回了。送走他们后，我也只匆匆扫了一下地，就去睡觉了。
　　 直到傍晚起来，天空飘浮着晚霞，火红火红的，整个天空都明亮了。饥肠辘辘的我，决定要做一顿晚餐了，想来都吃了三四天的方便面了，一大箱方便面都快被我吃完了，我悄悄对自己说，也应做做饭吃了。
　　 吃过晚饭，我端着一杯茶去志叔家走走，看看文堂弟起来没，志婶说，还没起来，下午才睡的，两天一夜才合眼，叫他别玩这么晚，还玩个通宵，听志婶的话语，有些抱怨了。而我就只能说些安慰的话了，说我们都是年青人，偶尔熬熬夜，也没什么的。
　　 向冯叔家走去，喊了两声，不见开门，这时可表妹说，冯叔去庙里吃晚饭还没回来，只好自己又折回来了。一个人看着傍晚还大亮着，熟话说吃饱喝足后就想做点什么了，又看着满院的枯草，我就从厨房拿出一把镰刀出来。戴上手套，就把一丛一丛的枯草割在一起，还有些枯枝也捡在一起，堆着满满的一大堆了，到了夕阳也落了，我遍点上了这一个人的篝火。
　　 火光通天，灰尘缭绕，如果这时有一个红薯就好了，小时候，我就最喜欢吃烤红薯了，还记得小时候冯叔家烧窑的事，晚上他们大人在屋里打麻将，要我们小孩在外面看窑火。那是秋末的寒夜，我们坐在窑口处，看着通红的窑火冒出，暧融融的。也不知时谁，先拔来了红薯，因七八个孩子，都闻到了红薯香，后来建就带着我们去了路边的那个块红薯地，拔了个七八个红薯。
　　 如今看到这一堆的篝火，除了往夕的伤感，就剩下童时的记忆是快乐的。我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长大，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一辈子的小孩。正如那句话，人生从来不会有如果，人生的路都是由自己走的，是孤独的，热闹的，是悲观的，还是乐观的，都是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也怨不得时间。因为，时间对我们都是公平。
　　 等到火光熄灭，天空也被黑夜包围了，寒气在进一步的逼入，我想我该进屋了。
　　
　　 十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母亲在电话里交待的年货也是时候买了，她怕我不记得，还写在了微信上发了过来。父亲在世时，通常这些事都是父亲做的，自从去年没了父亲的春节，母亲就说，这些事，也该交在你们手里了，只是你迟迟不肯成家，你就先自己做吧！她自己也是一边说着，一边叹息了。
　　 清早，天蒙蒙亮时，我就起来了。屋外落了一层白白的霜，天空是雾蒙蒙的样子，看不到十米以外了，冷，就不用说了。待我洗漱完毕，我也像父亲一样，冒空中雾气赶赴村里集市去了。集市在村里的路边，离我们不是很远，但是赶集的从来不多，因为这只是个小集市，不像镇上的大集日，在逢年过节时，它都是早早收摊了，记得有一年，等我睡到大天亮，来赶集时，集市上早已人散了。
　　 母亲交待我买些配菜，如大蒜，富菜，葱之类的，再有是青菜，还有新鲜的蔬菜。肉食之类她以在市里买好了，只要去县城里再买些冷酱菜了。来逛集市的，都是村里大人，看着他们都白了头发，一个个都认不出来了，同时，他们也认不出我来，有几个隐约里记得这是谁家的孩子。
　　 天亮时，我也提着两大袋满满的菜回来，正准再去一趟时，姐姐这个时候回来了，说要不要去县城买东西，要去就坐你姐夫的车去。我说要去买些冷菜了，说完，就进屋里换衣服去了。
　　 有车去县城就是方便，半小时就到了，大冷天的也不用受冻的，我和姐姐带着小玉子在县城的门口下了车因为姐夫要去材料店结账，顺便还得进些正月用的材料，姐夫说，这些材料店的人都是外地人来开的，每年都很晩才开工了。
　　 我们的县城不大，一条街，从头到尾就巴掌大，一条江绕城而过，过了这座桥就是正街了。走在桥上，我记起县志上所说，很早以前，我们县城上是没有这条江的，是早先的先人为了防止强盗骚扰才挖了这么一条河，后来河就越来越大，变成了江了，如今这条大江早已没了防御作用，倒是沿江一岸成了县城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带着四岁多点的小玉儿，他可比小寻子调皮多了，一点也走不动，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拿在手里就不松手了。我对姐姐说，何不带上她们三姐弟来了，姐姐笑说，全带上又闹翻天了。
　　 来县城办年货的，走到哪都是人挤人了，比如食品批发市场，菜市场，超市里，看着乡亲们办年货，都是大袋大袋地装，有的东西还要抢着装了，迟了就没了，走在街上的，也都是一家子大小包地提着，想起这样的一个温馨的家，不正是我所期盼的吗？
　　 上午，待我们买完菜，冬阳也慢慢地出来了，一抺阳光，破云而出，落在了桥下的江面上，静静的江面，像面金光灿灿的大镜子。我们提着东西，走到了县城门口，姐夫早已在这等我们了，放好东西，我们也就回家了。
　　 姐夫把我送回家，没留下吃午饭就匆匆赶回家了。中午我随意的吃了点，因为下午，我还得去镇上买过年的鞭炮了，还有家里的一些用品，也得换掉了。
　　 收在家里好久不骑的摩托车，推出来时，我是怎么也发动不起来，直到晒了一个小时的太阳，又一边充了一个小时的电，才勉勉强强地发动起来了。关上门，我便一直骑到镇上修摩托车的店里，路上我是一下也不敢停了，生怕停了就发动不起来了。这家修摩托车的师傅，正是我姐夫的朋友，当初也是在他这买的。他说，如今不卖了，就专修车了。他还说，只是电瓶没电了，换个电瓶就好了。
　　 我来到镇上卖鞭炮的店里，按照母亲开的单子，装了一大箱鞭炮了，从前不理家务的我，才知道单过年放的鞭炮都要好几百块钱了。我一边小心翼翼地骑着摩托车，一边又在想着别个事，感觉就这样磨磨蹭蹭地到家了。
　　 从镇上再回来时，又是黄昏了。在屋前休憩一会儿，与隔壁的志叔寒喧了两句，他正在屋前洗脚，见我回来，问我吃晚饭没，我说没了，他就说来他家吃，我说不了，等会我做了。因为，我也知道，叔婶是从来不会多做一个人的饭的，除非是事先说好了。告别了志叔，我便关上了大门，到厨房做晩饭去了。
　　
　　 十一
　　 傍晚，我吃过晚饭，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打着电炉子，一边开着无声的电视，手里拿着一本从旧书堆里翻出的小说，这是我以前看过又忘了的小说。这些天，因为忙，夜里没看多久就乏困了，一觉醒来，天也已亮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母亲还在回家的路上。以前都是父母亲望着我回家的，自母亲去市里做事，这一两年却是我孤单盼望着她回家了。因为没有车，我就只能在家等着，好在姐夫有车，母亲就不用打的回来了。从市里回来，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了，家里有辆车，就是方便了，而这也一样深深的刺痛了我。
　　 翻看了几页小说，又拿起手机看看时间，知道时间还早，可我一颗不平的心就是想看看了。百般焦急下，我便放下了小说，因为，我只看到一群黑色的方块字，不是在白纸上静躺着，而是一群早已乱成一片了。
　　 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调大了电视音量，看着回放的过去的春晚节目，有我不记得的，也有我记得的，想到过去的十年里，我都是这么陪着父母亲守着春晚来迎着新年的。对我来说，一年漫长的日子，都只为这一天而活似的，不然，我真不知道为谁而活了。
　　 在不知觉中，已过了深夜，听到门外有响声，我便转过头来朝窗外望去，只见一束急光，晃了一下就来了，我便穿好鞋，急急去开门了。
　　 迎面吹来的寒风，我才知道冬夜是如此的寒冷，一次次接过母亲手中的东西，才知道母亲带了这么多吃的东西回来。可是，我和姐姐都回不到小时候去了。还记得，小时候的清晨，我和姐姐在天亮时，就去池塘前等待赶早市的母亲回来，那时是三四月的早春，天还是有些冷的，可我们不怕冷，因为，母亲回来了，我们就有零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