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这个人，天天长着一双贼眼睛，不是看这家猫叫羔子，就是看那家狗发情的，是不是老马没在家，是不是你憋得慌呀？哈哈哈哈……”论辈管陈秀红叫嫂子的孙大力也在卖店看热闹。
　　 “放屁，男人那玩意在没在家能咋的？只要有钱就行。孙大力，你不能拉皮条吗？咋不给他俩拉个线，成全了，省得偷偷摸摸的。”陈秀红的老公长年在外面带工，也算是个小工头。她常年上卖店打麻将，地也不种一亩，就侍候一个小菜园。
　　 “就是，大力，刘青龙不是你亲表弟吗？给牵个线，搭个桥可是积德，五万。”说话公鸭嗓的张海军打出了一张牌。
　　 “小辣椒年青时都没找，现在也怕不能找了。我媳妇儿说了，哪天给刘青龙介绍一个，她娘家那村子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姑娘，为了照顾老爹，一辈子没找婆家。去年八十五岁的老爹死了，她好像有心找个男人了。”孙大力把和媳妇儿私下说的话当着众人讲了一遍。
　　 “小辣椒不能找？老孙，你咋知道？你是不是对小辣椒有意思？怕当了你的兄弟媳妇儿，你没希望了？哈哈哈……”张海军又一阵公鸭嗓的笑声。
　　 “红梅，干啥呢？”第二天吃过早饭，陈快嘴上了趟卖店，没凑上手，打个转身进了张红梅家。
　　 “秀红嫂子，快坐。没干啥？这不昨天把毛葱蒜挑挑栽上了，还剩下不少。送花花回来碰上二柱子媳妇儿了，她说她没栽子，我一会儿给她送点去。”张红梅正蹲在走廊上挑选栽剩下的毛葱蒜，见陈秀红来了忙站起了身。
　　 “红梅，你听说没有？刘青龙要说老伴了？这男人就是离不开女人，你看你多少年了？不也过来了吗？这一年不到急得跟猫似的，遥哪闻腥。”陈秀红原来怀疑过张红梅和马文天有一腿，为这事还常常指桑骂槐的。张红梅憋气又窝火的几次想和她搭茬，后来忍了。只要她不提名指姓的，自己干脆四门紧闭，装聋。
　　 “是么？嫂子听谁说的？”一听陈快嘴的一席话，张红梅的心说不出来是啥滋味，酸溜溜的。
　　 “听孙大力说的，刘青龙托大力媳妇儿给当媒。介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没结过婚的黄花大闺女。”陈秀红的眼睛里的神情，分明是在说：刘青龙要娶别人了，你成了靠边站了。
　　
　　 十六
　　 “大哥，啥时候喝你的喜酒？”今天的张红梅脸色不太好，眼圈也有些发黑，晚上没睡好。可能是例假期间肚子痛，竟失眠了大半宿。
　　 “啥？喜酒？”送完小军的刘青龙没落张红梅几步，他想告诉她今天要下大地的肥。
　　 “你不是托孙大力媳妇儿介绍的吗？”张红梅的声音很小，她知道刘青龙能听见。
　　 “我……没有，是大力让的。”刘青龙脑袋嗡一下，心说，这大表哥嘴太欠了，我现嘱咐表嫂的。到底把这事传到张红梅耳朵里了。又一想，不对？她咋说喝我的喜酒？
　　 “我只是问问，家里还是有个女人好。”张红梅低着头几步追上了刘青龙，又加快了步子，从刘青龙身边走了过去。一阵风似的到了前面。
　　 “这人，咋走这么快？”刘青龙看出来张红梅有些情绪不对。
　　 “他婶子，一会下地肥，我告诉你一声。”他也紧走了几步，声音很大。
　　 正站在后院上厕所的张快嘴，正好出来。“这两个人，一天天的，都不背人了。呸，尿泡尿也能天见。”狠狠地往地下吐了一口，回身上了前院，屋也没进，直接向小卖店走去。
　　 “知道了。”张红梅听见了，半天才回应了三个字。
　　 “大哥……我有话想和你。？”张红梅看着正把自己家的化肥往车上扛的刘青龙。
　　 “说。”刘青龙肩上一使劲，一百斤装的一袋子肥，放进了突突突响的车里。
　　 “来年，我家的地不麻烦大哥了。我想用别人。”张红梅两手揪着化肥袋子的两个角，和刘青龙两人一起用力，又把一袋子肥放在了刘青龙的肩头。
　　 “为啥？不用我了？”刘青龙心知肚明，张红梅肯定是听见什么了。
　　 “没啥，不想让别人说闲话。”张红梅心说，如果你真的又娶了人，我不想让你娶的女人起怀疑。
　　 “你听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这样？”刘青龙连续扛了十几袋化肥，也有些上喘，站在了张红梅家摞化肥的西屋，和张红梅面对面。
　　 “你不是托大力媳妇儿给介绍个大姑娘吗？四十多岁没结过婚的，黄花大姑娘。我不想让她像宝柱妈在世时那样，怀疑我。”张红梅话一出口，不知为什么，眼里的泪竟沁满了双眼，她赶紧把身子转了过去，脸对着窗户。
　　 “我没有，我对天发誓没有。我这辈子心里再不会有任何人了，真的。”刘青龙看见了张红梅眼睛里委屈的泪花，他的心在痛，在跳。
　　 “我……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了这件事，本应该为你高兴的，可……我不知道为啥？心酸。”张红梅泪一滴滴的顺着脸往下流。
　　 “红梅，我……”刘青龙竟改了对张红梅的称呼。
　　 “你……什么？我不想听，只要宝柱同意，我真心祝福你。”张红梅擦了一下脸回过了身子。
　　 “红梅，我这辈子心里，除了宝柱妈，再……就是你，决不会有任何的女人了。”刘青龙见张红梅的脸由于哭过，变得更加怜人了。他不由得上前一步，一把将张红梅搂在了怀里。
　　 “别这样，放开我。”张红梅的心砰砰砰地狂跳着，她闻到了刘青龙身上的汗味，烟草味，还有男人的味。
　　 “不，红梅，答应我，我不想奢求什么，可不要不理我。”刘青龙在张红梅的挣扎中没有松手，两只手扣得更紧了。
　　 “快，放手，被人看见了不好。”张红梅的声音柔柔的。
　　 “那你答应我，让我帮你干活，不然我会心疼的。”刘青龙松开了扣着张红梅腰的双手。
　　 “一直这样，屯子里的人会怎样看我们？孩子们会怎么看我们？”张红梅见刘青龙激动的情绪平稳下来。
　　 “不知道，我真的想咱俩这样也挺好的，你帮我，我帮你的。”刘青龙眼里越过一丝忧伤，深情地看了一眼张红梅，她正在用手梳理着有些零乱的头发。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男人不比女人，你还要做饭带孙子。”张红梅心里不忍，她觉得刘青龙比自己可怜。
　　 “宝柱头几天来电话了，说今年在外干一年，来年回来在街里开个小店，离家近。”刘宝柱也不想在外漂泊，想回到县城做个买卖，不能把父亲一个人留在家中，还得为自己照顾小军。
　　
　　 十七
　　 “青龙，肥下完了？”三天后，一大早大表嫂推门进了刘青龙家。
　　 昨天晚上，孙大力在没有通知刘青龙的情况下，给宝柱打了一个电话，问了一下，他对他爸可能说后老伴的事，征求了他的意见。刘宝柱乍一听，有些停顿，没有马上表示什么，后来深思了一下，才说只要老爸能幸福，他做儿子的不会反对和干涉。
　　 放下电话的孙大力便和媳妇儿商量，趁着还没种地的这个空闲，为刘青龙张量张量这事。
　　 “昨天，下完肥了，今年没揽多少地。嫂子来有事？上屋做。”刘青龙正在洗头，这几日造得他灰头鼠脸的，没个人样了。他有三天没去接送小军了，又全权交给了张红梅，吃喝住全由她照顾了。张红梅家的地他也没用她去跟着，自己全包了。
　　 “嫂子是个急性子，我来是想给大兄弟介绍对象来了。眼瞅着，你还不到五十岁，能这么过一辈子吗？”大表嫂坐在了炕沿上，一伸手从炕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点着了，吧嗒吧嗒嘴抽了两口。
　　 “嫂子，谢谢你和大哥的好意，不找了，真的，这样过挺好的。”刘青龙拿着条毛巾擦着脸和头上的水。身上只穿了个背心，结实的膀臂，黝黑健康。
　　 “这大体格，正当年，怎么能硬挺着？是怕宝柱反对吧？昨天你哥给宝柱通话了，宝柱不反对。”大表嫂上下一顿打量刘青龙，好像她是来相亲的。
　　 “我哥昨晚和宝柱说了？你们可咋整，啥事都先斩后奏。”刘青龙眼里有了埋怨，又被表嫂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衣服架上拿起一件衬衫穿上了。他的心不禁又想，怪不得宝柱昨晚很晚来了一个电话，问他身体咋样，忙了吃饭要及时，不要把胃饿坏了。还说村子里有卖菜的千万别心疼钱，等等许多关心自己的话，只字没提小军。
　　 “你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宝柱妈活着的时候，你尽了义务了，死了心也该安了。再找一个不丟人，你不想干活回来吃口热呼饭哪，晚上炕上有人陪你说说话呀？”大表嫂有些怪，刘青龙把她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真的谢谢哥嫂的好心，情我领了，可这事再不要提了。”刘青龙怕再被张红梅听见了，又会让她伤心。
　　 “你真不打算再婚了，这个可是无儿无女，半辈子没过结婚的黄花大闺女。”大表嫂抽完了一根烟，又接过了刘青龙递过来的一支。
　　 “嫂子，我不管她是啥？就是嫦娥下凡，我也不找了。”刘青龙也点着了一支烟，狠狠地抽了一口，长吸了一口气，烟从鼻子眼里出来弥漫在屋子里。
　　 “你是惦记张红梅呢？对不？大嫂不糊涂。可她有儿子媳妇儿，守了半辈子了，还能为了你迈出这一步吗？”表嫂是村子里有名的小诸葛，啥事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嫂子，别瞎猜了，反正我不会再找了。”刘青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迷茫。
　　 “唉！死心眼，那我走了。”大表嫂起身出了刘青龙家，心想，但愿王佳能同意，老天爷成全，省得你俩成天偷偷摸摸的，终究不是个事。
　　 “大力媳妇儿干啥来了？”中午张红梅包了酸菜馅饺子。酸菜是她放在冰箱里冷冻，今天没啥事，她包了一些，煮了一圆盘子和一个放鱼用的大盘子，她还冻了一盖帘，晚上等花花和小军回来吃。她先给刘青龙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墙跟下等着端饺子。
　　 一早上，张红梅出来倒洗菜水时，见孙大力媳妇儿急匆匆地上了刘青龙家。
　　 “没啥事？你的手真快，啥时候包的饺子？”刘青龙从春节吃了顿饺子，一直到现在还没吃过，快三四个月了。
　　 “现成的酸菜，被我早切好了冻上的，肉也是现成的馅，昨晚拿出来浣好的。”在接盘子的时候，刘青龙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意把张红梅的手也捧在了手里。
　　 “快吃去吧，花花和小军那份晚上有。”张红梅的脸红得直发烧，她盯了一眼刘青龙正在看她的眼睛，动了动被他捂得滚热和被饺子盘子烫得有些疼了的手。
　　 “红梅，你真好……谢谢你。”刘青龙的手移到了盘子的别处，心里满了幸福。
　　
　　 十八
　　 “妈，地肥下完了吧？別着急，再过两天，我们五一就放假了。”王小佳两口子从过了年正月十六走的，一直没有回家。电话三五天一个，对妈妈和花花的那种牵挂常常在王小佳心中。
　　 “下完肥了，今年天凉地冷，不着忙，种早了粉种子。”张红梅刚给花花洗完脚，把她抱回了炕上，又把画笔和本放在了她身边，花花喜欢画画。
　　 “妈，园子的菜棚子扣上了吗？垄都起完了？”王小佳惦记妈妈，可一打电话又不知道问个啥。
　　 “棚子扣上了，我和那院你刘大爷俩扣的。家里就这点活，不用你们惦记。”张红梅说者无心，王小佳听完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啊，知道了妈，挂了吧。”王小佳没等妈妈回话，自己先按下了红键。
　　 “小佳，你说妈能不能和宝柱爸……好上了？”站在王小佳身旁的马秋影本来想和花花说两句，没想到王小佳这么快把电话挂了。
　　 “别瞎说，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没找。这么大数岁了，不能。”王小佳真的也想过，如果能有个人在妈妈身边，能给她带来幸福，他是支持妈妈的，但条件必须是这个人来自己家里，不可以让妈妈嫁到别的地方，他不放心。
　　 “你说，如果妈真能和刘大爷能成，那可真是件好事，咱俩和宝柱两口子得省多少心？”马秋影把心里一直有这个想法，没好意思说，怕小佳不高兴。
　　 “我也想过，妈真和刘大爷了，他俩两将就。可咱做儿女的咋开口问？再说了咱也不知道宝柱两口子咋个想法？”王小佳心想，我再怎么着，也不能把老妈上赶着送给宝柱当妈吧。
　　 “儿子，回来了，快看，妈又给你们包的饺子。”张红梅知道儿子媳妇儿在外辛苦，爱吃饺子，每次儿子媳妇儿一说哪天回来，她不管多忙。都得提前上街里一趟，大一包小一包的买回来许多好吃的。
　　 “妈，您真不怕费事，我们又不是外人，吃口现成的就行了。”马秋影伸手抱起来看着她回来，一直在扬着小脸喊她“妈妈，妈妈”的花花。
　　 “这媳妇傻了，你要是外人，妈还舍不得给她包饺子吃呢！哈哈哈……花花快下来，让妈妈爸爸去吃饭。你来，给这小碗饺子给小军送去。”张红梅把手里端着的一小碗饺子递给了从马秋影怀里下来的花花。
　　 “慢点，花花别跑摔了。”王小佳看着小跑的花花出了院门。
　　 “哇！花花来了！”姜玉容正在厨房做菜，她和宝柱也是刚进屋不长时间，她回来后，通收拾的厨房，又把前后屋地通擦了一遍，然后就开始忙活做饭。正在撕烧鸡的她，刚给儿子小军上屋送一个大腿，一抬头见花花端着个小花碗进了走廊。
　　 “奶奶……让我给小……军送的饺子。”花花跑得飞嗤带喘的。
　　 “谢谢花花，来大娘给你拿些鸡肉回家吃去。”姜玉容接过花花端来的饺子，到了后厨房，把饺子扣在了自己家的一个碗里。伸手拿起一个装烧鸡的丝兜，把撕好的烧鸡挑选了些好的，装走了一半，又把剩下的那个大腿也放进了丝袋里。姜玉容知道小军这一年来可以说是多数是张红梅照顾的，从婆婆有病开始，张红梅几乎包了小军的吃喝拉撒睡，还得天天接送。她和宝柱商量过等张红梅今年过生日时，不管多忙，也要回来给她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