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大慈阁下(小说)
午后两点钟“快如风”睡醒了,他跳下床,拎起背囊走出了家门,他开着那辆灰色面包车直奔小城而去。
“快如风”将面包车停在距严家老宅不远的街头路边上,他下了车,在大慈阁附近转了两圈之后就向严家老宅所在的那条小街走去。他就像一个游客,不经意地左顾右盼,谁也不会注意到他在观察着小街周边的环境。小街两头的出口,街里的每一条小巷、每一个院门,他都仔仔细细地观察过了。他走过这条小街,心里判定有三处院子最有可能是苏局长的老巢,其中街头附近一处四合院,他认为可能性最大了。天色已晚,他就在小街里暗处眼睛紧盯着街头。
不一会儿,他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在严家老宅大门前停下了。
三
一个中年男子下了车,他感觉有点冷,拽了下呢大衣的衣襟,就向严家老宅的大门走去,这人就是苏子怀。
苏子怀,方脸大眼,脸色红润。他年近四十,中等身材,走路姿态很是沉稳。不论上级还是下属,或是任何人在和他交谈以后都会感觉到这人干练机敏、才气过人,却又锋芒不露,是个很有城府的人。
苏子怀年轻时在乡下不过是个一般干部,他会干事儿,又不爱张扬,在乡领导眼里是个可造之材,没几年他就坐在乡政府办公室主任的椅子上了。从这以后,他凭借善于为领导分忧和八面玲珑的本事,被县里某些领导器重了,一路高升,直到接手县土地局局长的要职。苏子怀在这个职位上一气儿干了六七年,成了县里无人不知晓的人物。在县府里他的关系上下通顺,在局里他干得如鱼得水。如今他是春风得意,自认为自己这一生官、财、色三者具备,现在如果再能往上走两步,或许登上县长位置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儿。苏子怀为自己将来能高升在做着“铺路”准备,他在不声不响地大肆敛财,他相信金钱能买到他想要买的东西,就像别人对给他钱买他一样。他隐约地听到一些有关他在批准土地项目上有“不妥”行为的议论,但是他自信,目前自己在县里正是风光的时候,这些言论不足为患。再说县委里也有支持自己的领导,自己被重重保护伞遮掩着,不敢说高枕无忧,自己只要小心行事,就不会出现纰漏。
苏子怀推开了严家老宅的大门,他下意识地回望了一下身后的小街,街上无人,只是一阵阵寒风轻轻掠过。他感觉有些疲惫,今天为一块土地开发涉及到是否符合政策的事儿绞尽脑汁地说服了一些反对的人,又采取了一些恫吓手段吓唬住了一些闹事儿的人,才摆平了这事儿。现在他不想再去思考这些繁杂的“公务”,他想放松一下,好好享受这个夜晚。他知道,严紫薇在等他,丰盛的佳肴已经摆在饭桌上了。他想起舒适的浴盆,她丰腴的身体,除了令他销魂的,还有隐藏在密室里的那些让他兴奋的巨款。他不用担心弄不来钱财,那些有求于他的下属和商人,自然会私下里以各种名目将巨额钞票送到他手上,他甚至搞不清被巧妙装进香烟和名酒的包装盒里的成捆的钞票和银行卡都是哪个人送给他的。此刻他思维的状态完全不同于他走进县府大楼时的状态了,也不是他坐在办公室里所持有的面孔了。这座老宅里的豪华宫殿是他的另一个世界,他当然是这个世界里的主人了,是这个宫殿里的帝王了!他的脑袋里充满了他给自己勾勒出来的远大前景,但是他没想到,离他不过二十歩远的地方有一双阴沉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一直盯着到他走进严家四合院的大门里。
“快如风”从黑暗中走出来,他在严家老宅门前稍微停顿了一下,转身消失在黑暗当中了。
晚上九点多钟,寒风刮得飕飕作响,街头路灯昏暗,小街上早已没了行人。小街外的路边一辆面包车的车门打开了,“快如风”跳下了车,他轻轻地关上车门,若无其事地走向小街。
他在严家老宅前面停住,扫了两眼,见街上无人,快步走到宅门前,轻轻推了一下大门,再次回头望了一下街上,确定一切正常,就把背囊放在地上,打开了拉链,取出了一个带弯的铁片,将铁片插进门缝,不过三秒钟,大门就被打开了。他慢慢推门,门发出轻微“吱吱”声,两扇门被打开了,他闪身进去,门又被他轻轻地关上了。
“快如风”没想到,在小街里面黑暗处还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他。他进了严家老宅,这个人从小街黑暗中走出来。他走近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确信“快如风”已经走向院里房间,他又仔细察看了大门,但是他没走进院里,却又走回到刚才他躲藏的小街的黑暗里了。
“快如风”是百密一疏,压根没想到,他今天所有的行踪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这人就是胡三。
自打下午“快如风”开着他的面包车出了县城,胡三就骑着一辆摩托车,尾随在“快如风”车后,一路跟到了这座城市的小街上。此刻,胡三得意地笑了……
四
苏子怀和严紫薇在床上一番温存之后,俩人偎依在一起说着亲昵的话儿。严紫薇忽然想起西厢房,那儿她好久没去了,不知道那间蛛网尘埃的库房被苏子怀弄成什么样?苏子怀见严紫薇问起西厢房,神秘地一笑,就拉着严紫薇的手,俩人起身,披上衣服,走出正房来到西厢房的门前。
西厢房有两道门,外面的门是木棂格镶着玻璃的老式门。苏子怀打开这道门,严紫薇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道防盗门。苏子怀打开第二道门,他摸了下门口墙壁上的开关,屋里顿时发出明亮的光来。苏子怀侧身让出地儿,见严紫薇愣在门前,就拉着严紫薇的手进了屋里了。房厅的墙壁只有一组沙发,整个房间简单整洁。严紫薇走进南屋,看到屋里情景吃了一惊。
南屋成了豪华宫殿了,巨大的镀金吊灯发出柔和的光线,地上铺的是图案精美的波斯地毯,色泽鲜艳,光彩灼灼。昂贵的法国家具,意大利产的牛皮沙发,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熠熠生辉。酒柜里成排的进口红酒和市面上已经很少能见到的年份在三十年以上的茅台酒,每一样物品的珍贵和不菲的价值。
严紫薇还没缓过神,就被苏子怀拉着她的手走出南屋,经过房厅来到北屋门前。这是一道看着华丽而又十分厚重结实的防盗门,苏子怀用钥匙打开门,拉着严紫薇走了进去。
灯亮了,这间房屋里的家居与南屋相比要简单得多了,可家具等物依旧是昂贵的世界级的品牌。一圈皮质沙发摆在屋里,西墙壁下摆着一个书柜,沙发后面的被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着西洋帆船的油画。
苏子怀走到油画前,他摁了一下画框的右下角,油画是一扇自动门,徐徐地打开了。严紫薇看见墙壁里镶嵌着一个保险箱,她还在惊愕中,苏子怀用手指点击着保险箱门上的键盘,然后用钥匙打开了保险箱的门。
保险箱里成捆的钞票摆得整整齐齐的,塞满了保险箱的空间。严紫薇还没看清有多少捆钞票,苏子怀又打开保险箱底层的一个小门,他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木匣,打开了盖,里面放着许多精致的小包装盒。苏子怀取出一个小盒递给严紫薇,严紫薇疑惑地打开小盒,一块镶嵌钻石的黄金手镯表闪着光展现在她面前。“这是卡迪那女装表,这可是极为名贵的!”苏子怀得意地向严紫薇夸耀道:“盒里这些表都是世界上最名贵的品牌,哪一块都是价值连城!”
苏子怀想对严紫薇说几句嘱咐的话,话到嘴边又停下来,他想有些事儿不让严紫薇知道可能更好些。苏子怀把手表放回到小盒里,将小盒放回木匣中。苏子怀把木匣放进保险箱,又从木匣旁边摸出一个塑料盒,他打开了盒盖,严紫薇看见盒里码放一摞银行卡,整齐得就像刚拆装的扑克牌。
严紫薇呆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没想到这座没人居住落满灰尘的西厢房竟被苏子怀改造成了如此豪华阔气,更没想到有如此巨额钞票和这么多名贵手表,还有这些说不清里面存有多少钱款的银行卡藏在这间房屋里。
苏子怀关上保险箱门,那扇外表是幅油画的暗门徐徐地复原在墙壁上。他转过身拉住严紫薇的手,将一串钥匙放到她手掌上,说:“紫薇,屋门一定要锁好!”苏子怀把严紫薇的手蜷了起来,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钱?”严紫薇仍在惊诧之中。
“坐在局长位置上,免不了会有商人送上一些好处费的。”苏子怀倒在旁边沙发上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这能算是正当的么?万一被查出来怎办?”严紫薇疑虑地望着苏子怀,她担心这些来路不清的钱会毁了他,或许会毁掉这个家。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苏子怀见严紫薇忧虑重重的样子,故作轻松之态,“谁查谁呀?我不过是私下收了些商人的钱,就算是受贿,行贿者是同样有罪,他们不说,鬼都不知道!”
严紫薇在苏子怀身边坐下,叹道:“子怀,我还是担心,这种事儿早晚会败露的,真到那时悔之莫及呀!”
“不会的,不是和你说了吗?只要你看好钱,管好咱家的门,就不会出事儿!”苏子怀瞥了一眼严紫薇,见她脸上是惊魂不定的神情,好像受到严紫薇的情绪感染,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挂着油画的暗门,自然自语道:“还真得注意,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他忽然坐起来扳着严紫薇的肩膀,凝视着她的面孔,说:“一定要关好院门,除了买菜和必须要出去办的事儿以外,能不出门尽量不要出门!”
严紫薇见苏子怀的情绪突然变得紧张,脸色也阴沉下来,她打了个寒噤,说:“走吧,子怀,有些冷。”严紫薇起身向门口走去,苏子怀跟在严紫薇的身后,俩人走出了西厢房。
苏子怀关好屋门,又仔细查看一番,就拥着严紫薇回到了正房卧室。
苏子怀知道严紫薇胆小害怕,他是不以为然的,他想,自己所有私下做的事儿,没有给人留口实的地方,钱财都被他藏匿在这个被他重新改造过的老宅里,根本不可能被别人发现的。就是盗贼也未必能发现他的秘密,就是发现了也未必能打开保险箱。他困了打了个呵欠,倒头在那张阔大的架子床上睡着了。
苏子怀睡得香甜,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此刻他已经面临危险了。这危险不仅只是他的钱财就要被偷盗了,也是他犯下的所有罪恶即将要东窗事发了,他的厄运就要降临了!
五
“快如风”潜入了严家老宅,看见正房东屋亮着灯,就直奔这间房的窗下。他踮脚向屋内窥探,有窗帘遮掩他无法看清屋里情景。他耳朵灵敏,听出苏局长和一个女人的说话声。他揣测,这女人是苏局长养的小三。他听见苏局长和那个女人在床上发出的动静,一阵阵声音传到耳朵里,令他焦躁不安。他想起县城南街小巷里的女人,想起那个女人的大腿和娇滴滴的话音,想起她翻脸时对他不屑的神情……他在心里恨恨地骂:“妈的,没钱,连鸡都看不上!”他正想得有些恼火,忽然听见严紫薇向苏子怀问西厢房的事儿。他警觉起来,将耳朵贴在窗玻璃上,凭经验他知道,这种枕头边上的对话,除了男女的打情卖俏外,但凡说起正事儿都是极为重要的。他听得仔细,生怕漏掉一个字。他听出来了,西厢房是个神秘地方。
他侧耳听着,心里在盘算该从哪个房间下手,忽然听见里屋门发出“吱呀”的开门声。他知道苏局长要出来了,就像猫一样敏捷,两三步蹿到正房西头和西厢房相连的角落里。他躲在黑暗中,看着苏子怀和严紫薇从正房走出来,眼见他俩走进西厢房的屋里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西厢房的门前,透过门缝,看见屋里豪华的家居,听得见苏子怀和严紫薇的对话。凭直觉他想,这间屋里一定会有他要找的东西。他听见苏子怀拉着严紫薇走进北屋,他轻轻地推开了房门,门被缓缓打开了,无声无响。他闪身进了屋,把门轻轻地推回到原来位置。他转过身来,瘦小的身体灵敏得像一只猫,猛地向前跃去,就在他的手着地瞬间,他蜷曲身体就势翻滚,毫无声响地来到屋里南边的沙发后面。他选择的藏身处是这间房最靠边的地方,即使苏局长回到这间房子里,也不可能理会沙发的后面。他蜷缩身躯,一动不动。他的耳朵就像兔子一样警觉,他在听所有能听到的声音。
苏子怀和严紫薇走进北屋,打开墙壁上的暗门,接着打开里面保险箱的门,这些响声清清楚楚地传进他的耳朵里。苏子怀向严紫薇说起保险箱里的钞票,严紫薇惶恐地向苏子怀询问,俩人说的话被他听得真真切切。他的心在狂跳,他知道今晚就要发财了,他会创造出自己从事这种行当以来的最辉煌的奇迹!此刻,他想要苏子坏的钱财,甚至想要他的女人,他想捉弄苏子怀,他想象着苏子怀在看到被偷走一切钱财之后的沮丧神情,那是多么地让他快活啊!
这时,他听到脚步声,屏住了气,一动也不动。
“啪”的一声,灯灭了,随后是关门声。“快如风”听得清楚,他听见防盗门的反锁声,又听见外面的木门被锁上铁锁发出的“叮当”声。
他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他把窗帘撩起一道缝,看见苏子怀和严紫薇走向正房,进了屋后,很快正房里的灯黑了。他哼地一声冷笑,转身走向北屋的门,他开始“干活”了……
六
天蒙蒙亮,严紫薇从噩梦中醒来,那个梦好奇怪,就像幻觉,可又是那么的真实。她梦见在西厢房成堆钞票中,有一个像幽灵似的影子在黑暗中狞笑,它一会儿在地上跳跃,一会儿又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在她头上盘旋。严紫薇知道这不过是个梦,醒来后心仍在突突地跳。她起身脱去身上的睡袍,穿上了衣服,瞥了一眼苏子怀,见他睡得正酣,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卧室。她出了正房,向西厢房走去,还未走到,就感觉房屋南边窗户不对劲。走近一瞧,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向正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