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大慈阁下(小说)
敲门声不是很响但很清晰。他慌乱地把茶几上的手表装回到小盒里,又将小盒装在木匣里。他疑虑重重,此刻正是后半夜,谁能在这个时间来找寻我呢?何况自打租了这间房子,认识自己的人没有一个知道这个住址。难道是警察?可是警察为什么不在现场抓自己一个“现形”呢?他的思绪像车轮在飞快转动着,他忽然想起了胡三。对,是这家伙!这个胡三手头技艺不行,尾随跟踪还是有两下子的,以前就有过几次被他跟上了,自己还真是没有发觉。问题是他来干什么?难道又被他跟上了,他想敲我的竹杠?他暗自骂道:“这个混蛋想找死!”他向来瞧不起胡三,但是此刻又不敢掉以轻心。
“砰砰砰”,敲门声继续有节奏地响着,显然门外人知道自己在屋里。听得出,门外的人是决心一定要进屋,不开门恐怕是不行的。他快速走进卧室,把木匣塞进床上的被子里,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厅,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门外动静,没听到任何声。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谁呀?”
“我呀,是胡三。”门外人同样小声应答着。
“啥事儿?”
“我跟你讲,是有关那个四合院老宅的事儿。”胡三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什么四合院?胡扯!”他有些愤怒了。
“我有话和你说,你不想再去那老宅子做一次大的吗?”胡三好像摸透了他的心思。
“你说什么?”他佯装不明白。
“你开门让我进去,我跟你仔细说!”胡三要求开门。
他想了一下,打开了门。
胡三站在门外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他看着胡三,琢磨有些不对劲,骂了一声“滚蛋!”
门“呯”的一声,被他关上了。
八
苏子怀在周日里没离开严家老宅,他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这感觉就好像一离开严家老宅,自己多年积累的钱财就会被那个盗贼再次光顾而盗走。他知道这种心理不正常,但是他需要有一定的时间来好好捋顺一下自己的思路。更重要的是,他必须稳住严紫薇,她的精神状态几乎到了快要崩溃的地步。这一天里,他在恐惧中渐渐清醒了,他意识到现在自己处在生死一线的地步,这件事儿处理不好,就会成为自己走向毁灭的导火索,现在必须全力以赴对付这个盗贼。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他明白这时候最重要的是要保持自己头脑的清晰,决不可自乱方寸。严紫薇可不像他那样有胆量,这一天里她情绪上仍然是不稳定。他不停地安慰她,要她相信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儿。严紫薇将信将疑,她在苏子怀的安慰下,心绪才逐渐平静下来了。
周一早晨,苏子怀按照往日的规律,按时走出了严家老宅。他驾车去上班,和往常一样准时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竭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细心的下属还是发现,这位一向是大刀阔斧、果断抉择的领导今天有些奇怪,该当机立断的事儿,他答复得拖泥带水,时常两眼发愣,回答的话也是驴唇不对马嘴,后来干脆找不见他了。
苏子怀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的套间里,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吸烟,陷入苦思冥想之中。他思忖着,那个盗贼一定会再次找上门敲诈自己,直到把自己多年积累的钱财勒索榨干为止。或许会被这个该死的家伙送上法庭。一想到进监狱,他马上联想起这一段时间看到的新闻。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有许多腐败高官落马,那些高官可都是有根基的,他们尚且不能自保,沦落到进监狱的下场,自己不过是个县里一个正科级干部,万一自己那些贪赃枉法的事儿暴露了,等待自己的不仅是身败名裂和锒铛入狱,或许是要掉脑袋!他无法预料这个盗贼会在什么时间会用什么办法来对付自己。这种感觉就像在黑暗中身临陷阱,他惊恐的是,如果一步走错,就会在顷刻间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了!
他脸色苍白,头上沁出一层冷汗。他的手摸索着烟盒,感觉里面是空的,他把烟盒攥成一团揉搓着,使劲向前扔去。他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步,然后又靠在办公桌旁,时而仰头看着天花板,时而双手抱臂盯着地面。他在权衡每一个方案的利弊,又不断地推翻自己的想法。在折腾自己将近两个小时以后,他构思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这想法有些铤而走险,可是能彻底解决问题。他想起一个绰号叫“老嘎”朋友,这人沉稳老练城府很深,平时从不抛头露面,在私下里极有能量,能做到一些普通人办不到的事儿。“老嘎”要价高,心黑手辣,手下有一帮子人,个个是敢玩命的打手。苏子怀和他打过交道,有些商人在土地“开发”时受到当地人阻碍,自己曾找“老嘎”帮忙,结果不言而喻,当地人被打得落荒而逃,没人再敢去那块土地上闹事儿。他沉思了一阵,掏出手机,摁着键,听着手机铃声,又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了。
就在他打手机找“老嘎”的同时,严紫薇走出了严家老宅。夜间发生地事儿让她害怕,一想到自家大院院门厚重,防盗设施严密,那个贼竟然像如履平地一般出入,现在自己独守空院,她胆子小了。让她更害怕的是,她不知道苏子怀都做了哪些徇私枉法的事儿。她察觉到,苏子怀对她有隐瞒,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家究竟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她想起家训,更是惊恐万分,她心里感觉愧对祖先,她又担心苏子怀真要出事儿。她明白,苏子怀若要出事儿,一定就是大事儿,足以毁掉她和这个家的!
她来到大慈阁前的小广场上,和往日烧三炷香再拜佛的老规矩不同的是,她用了最隆重的拜佛仪式。她花了八百元钱在一个小摊上请了一位“司香”。司香是个中年女人,她把成捆的线香散开,在地上堆起一个齐胸高的香堆。严紫薇静立在旁边,两眼直发呆。司香点燃了香堆,火焰立刻从香堆底部向上窜了出来。火呼呼地烧着,香堆烧得噼里啪啦地响。司香站在火堆旁,煞有介事地念叨着。
严紫薇走向佛寺门前,她站下了,稍加沉默就双膝跪地,她双手合十默默地祷告。这时她的心虔诚得就像清澈的水,像明亮的天空,她得对佛祖和菩萨虔诚坦言。她相信,在佛祖和菩萨面前绝不可以说谎的,否则许的愿是不会灵验的。她在诉说自己受贪嗔痴所困而产生的苦恼,忏悔自己犯了八关斋戒里的“偷盗戒”,犯了贪图享乐的戒律。她感觉自己的世俗欲望和心灵里佛的教义在碰撞着。这种内心挣扎又和因贪痴要付出代价而产生的恐惧纠缠在一起……
她磕头动作缓慢,神情毕恭毕敬。她祈盼佛祖能发慈悲,观音菩萨能救苦救难于自己,可她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她仿佛感觉到,天上的佛祖在审视自己,观音菩萨在一旁冷峻地凝视着自己,好像看穿了自己的内心……
她拜完佛和菩萨,起身向南面的超市走去,她心里充满了矛盾,害怕独自空守大院,可又不愿走出家门。她的感受很反常,好像并不是盗贼偷窃了自己家,更像是自己偷窃了别人。她心理失常了,感觉自己怎么做都不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守在家里会好一些。
当她提着一包采购物品走出超市大门向自己家回返的时候,苏子怀已经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了。
他关上手机,过了一刻钟走出了办公楼。他出了院门,向西行走不过百米进了一家茶楼。一个穿旗袍女服务生很客气地向他询问,得知他是应邀而来的,就带领他走向走廊深处,他被领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他推开了门,看见在一张精致的茶座旁坐着一个脸庞清瘦显得文质彬彬的人,这人就是“老嘎”。他进了茶室,“老嘎”客气地站起来,略躬了一下身子就坐下了。他在“老嘎”对面坐下,刚要开口,忽然看见“老嘎”身边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壮汉,他面无表情垂手而立。他心里不悦,皱起了眉头,“老嘎”看出他的不快,挥了下手,壮汉转身而去,把门带上了。
屋里只有苏子怀和“老嘎”二人了。“老嘎”慢声细语地开口道:“苏局长只管明言,是遇到什么难处?”他把一盏茶放到苏子怀的面前。
“这事儿挺麻烦的,我还不能确定该怎么办为好?”苏子怀试探着说了一句。
“我想,要不是特别棘手的事儿,苏局长是不会来找我的。”“老嘎”表面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心里在琢磨,他可以肯定的是,苏局长一定是遇到大麻烦了,否则是不会搭理我这种在江湖上闯荡的人。他偷偷地瞥了苏子怀一眼,见他眉毛拧着脸色苍白,没了往日的矜持和傲慢。“老嘎”打定了主意,自己不必先去询问,等他线开口,也好估出这一桩“买卖”的“价”。看来这一次能从他身上大捞一笔了!“老嘎”呷了一口茶,用茶盏盖撇着茶盏里浮起的茶叶,不动声色地品起茶了。
苏子怀心里暗骂,“这混蛋,知我有求于他,竟然摆出这种姿态,他是要以静制动啊,等我开口相求,他自然就掌握了主动权,然后狮子大开口,趁机拉我一刀!”他恼火了,转而一想,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儿的时候,办正事儿要紧。他见“老嘎”一副悠然的神态,他不再犹豫了,开口说道:“我想请你找到一个人!”
“什么人?”“老嘎”不紧不忙地问。
“这人我不认识,也不清楚。”苏子怀答道。
“这没名没姓的,我上哪儿去找?”“老嘎”的眼睛终于离开了茶盏,满脸疑虑地看着苏子怀。
“这人是个盗贼,我只知道这一点,别的都不知道!”苏子怀叹了口气说道。
“那我怎能找到他?”“老嘎”瞪大了眼睛问道。
“他一定还会找我的,我感觉到……”苏子怀推开了茶盏,盯着“老嘎”,说话的口气很是阴沉。
“仅仅是找到这个人?”“老嘎”明白了,这事儿不会这样简单,他知道苏子怀还没把话说完,就斜眼看着苏子怀,问:“找到这人就行?”
“找到他后,然后把他处理掉!”苏子怀淡定地说。
“老嘎”心里怦然一动,他见苏子怀脸上神情是一副情波澜不惊的模样,把杀死一个人的事儿说得如此轻松,心里暗道:“这个苏局长,果然是个狠角色,还真得防他一些!不过他敢亮出自己的底牌,我就敢陪他玩一把!”苏子怀也看着“老嘎”,见他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阴森森的。
“一个数!”“老嘎”平静地举起竖起食指的左手。
“十万?”苏子怀疑虑地问。
“不!不!不!”“老嘎”的手摆动了一下。
“一百万?”苏子怀吞吞吐吐地说道。
“老嘎”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这要价忒高了!”苏子怀说话声高了起来,他知道“老嘎”会宰他一刀,可没想到这一刀下手这样狠!
“那就再加二十万!”“老嘎”很平静地又伸出左手,这一次他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你这也太狠了……”苏子怀敢怒不敢言,说了这句话就像泄气的皮球,说不出话了。“老嘎”看穿了苏子怀,他明白,苏子怀来找自己办理这件事儿,就说明他已无路可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当然得狠狠敲他一竹杠了。苏子怀两眼茫然无神,萎靡不振地坐着,他心里清楚,自己向“老嘎”交了底儿,这事儿只能做下去了。
“老嘎”见苏子怀已经处在下风,完全没了刚走进屋里时的局长派头,自己开的价码他只能乖乖接受,心里不免暗自得意了,他端起了茶盏,用茶盏盖刮着茶盏上的浮沫,开口道:“老苏呀,咱俩合作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一次可不是像上一次那样,到村头田地里挥一挥棒子赶走几个村民就算了事儿。这回干的是要掉脑袋的事儿,我提着脑袋为你办事儿,要你这点钱还高吗?你再想想,花了这点钱,对你是九牛一毛,你保住了你的大钱不说,更重要的是你保住了官职,保住了你的前程,有了这一条,你还害怕以后弄不到更多的大钱吗?”
苏子怀没说话,他明白,这事儿不需要再说什么,他用沉默表示了对“老嘎”开价的默认。
“老嘎”放下茶盏,掏出一部手机放到苏子怀面前说:“这个手机你收好了,需要动手你就拨这个号,其它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老嘎”又将一个写着号码的纸条放在苏子怀的面前,他的手指轻轻敲着纸条说:“从现在起,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你只管和那个偷儿接触,不必担心自身安全。这件事儿很快就会过去,以后天还是蓝的,山还是青的,局长的位置还是你苏局长的!只是你须得先把这笔款子的一半打到我账上,我就可以动手了,这事儿完结后,你再将那一半付给我,如何?”
“好,我这就给你办理这笔款项,你抓紧办吧!”苏子怀拿起“老嘎”给他的手机揣进衣兜里,他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再会!”就向屋门走去。“老嘎”跟在苏子怀身后,送到门口说了句“你慢走!”就在门口站住了。他看着苏子怀走出了走廊,拐向了楼外的门,他转身回到茶桌前坐下。
他沉思片刻,扬起一只手,屋门前站着的壮汉立刻走到他身边。他对他一番面授机宜后,脸色冷峻地吩咐道:“你亲自去办这件事儿,不必再用其他人!用什么法子,我想你心里有数!”壮汉应声向屋外走去,“老嘎”又叫住了他:“等一下,你记住,这事儿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如果拖泥带水留下麻烦的话……我想你该明白我说的意思!”壮汉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走出了屋门。
九
苏子怀从茶楼走出来,他心里有底了,他知道“老嘎”为了钱财会按约定行事,他现在关心的是严紫薇,担心她情绪紧张了,会坏事儿。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表面应付公务,心里却在受煎熬,苦捱到了下班时间,他急忙驾车赶紧回到严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