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大慈阁下(小说)
正如他想到的那样,严紫薇见他回来了,原本呆滞的神情立刻激动起来,她扑向了自己,伏在自己胸前嘤嘤哭泣。苏子怀任由她发泄情绪,直到她哭声减弱只是抽泣着,他扳过了她的脸,神态一如往常的温和,轻声慢语地安慰道:“紫薇,不必这样紧张,事情会好起来的,实际上也没怀到哪儿去,你大可不必这样惊恐,再说,有我呢,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他见严紫薇脸上的紧张神色缓和一些,就建议道:“今晚我们去外面用餐如何?还去那家西餐厅,你不是最喜欢用雪花牛肉做成的黑胡椒牛排吗?我们去放松一下神经,也有利你的身心健康!”他见严紫薇默不作答,就给她披上了大衣,拥着她走出了严家老宅。他在街头叫住一辆出租车,俩人上了车,车子就向高开区的商业街驶去。
他俩走进了一家豪华西餐厅,他俩常来这儿,很熟悉这儿的环境。苏子怀用心良苦,他想用严紫薇最熟悉的、最喜欢的事情来冲刷掉他心理上的暗影。俩人用过一顿纯正的用黄油煎烤的法式牛排和用火龙果、哈密瓜、草莓、西瓜等新鲜水果配制的甜心鲜果沙拉,在轻松低缓的音乐声中,享受着一种轻松的氛围,严紫薇在精神上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他俩走出了西餐厅,街上已是灯火辉煌。俩人一时打不到出租车,就在街边行走。风刮得有些硬,严紫薇感觉有些冷,他给她系好了围巾,搂着她的肩,严紫薇的头依偎在他的肩上,两人就像一对情侣走在街道上,夜总会门上的霓虹灯在不断变换着舞姿造型和色彩。苏子怀感觉到严紫薇紧张的心态的确缓解了。他俩回到严家老宅已是晚间九点钟了。
他打开宅门向正房走去,瞥了一眼西厢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知道这个盗贼来了!他不动声色地搂着严紫薇走进了正屋厅堂。
他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吸着烟,见严紫薇走进浴室,就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摁了几个键,听到对方接通了手机,他压低了声音说:“喂,这家伙现在就在我家里!”手机里冷冷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把手机挂断了。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平稳地打发走这个盗贼,尽量别在这儿发生什么过激的事儿,只要他走出老宅的大门,他就是走向黄泉路!
这时,严紫薇走出了浴室,进了卧室,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知道严紫薇在铺被子。“还不睡觉吗?”卧室里传来了的柔声。他迟疑了一下,打开了桌子抽屉,从里找出了一瓶药。站了起来,倒上一杯水,然后走进卧室。他把手中的药瓶和水杯放到床边,对严紫薇关切地说道:“你还是吃过安眠药再睡,平常就失眠,这两天就没睡过安生觉,吃了它,让自己好好睡一觉!”
严紫薇见苏子怀这么关心自己,莞尔一笑,打开了药瓶,取出两粒药片吃了下去。苏子怀看着她吃完了药,把水杯和药瓶拿到一边,扶着她躺下,他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一边给她塞着被子一边温和地说:“我在厅房里看一会儿文件。”严紫薇一点也没感觉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点了点头,宽慰地闭上了眼睛。
他转身走出卧室,在太师椅上坐下。此刻,他脸色阴沉,甚至有些狰狞,他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坐着。他知道,那个盗贼此刻一定也在西厢房里坐着,现在就如同两军战前的对垒,双方都在等待交锋时刻的到来。他要等到严紫薇睡得深沉一些再走出去,他也有意要拖延时间,等待本身就是一种心理上的较量,他不想在这个盗贼面前显得自己慌乱,他要让这个盗贼在还未和自己接触前就处在下风。
大约晚上十点钟,见严紫薇睡得深沉,他蹑手蹑脚走了出来,轻轻地带上了门,转身走出了厅堂,将房门锁了,大步走向西厢房。西厢房黑黑的,阴森得有些恐怖。
西厢房的两道门如同虚设,他用手一推门就开了。他走进西厢房,摁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屋里顿时亮起来了。他终于见到了这个盗贼,他看见一个戴着娃娃脸的假面具的人,这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快如风”见灯光大亮,干哑的话音从那张假面具里飘了出来:“久仰了,苏局长!”他把手一伸,示意苏子怀坐下。他反客为主的架势让苏子怀有些厌恶,他还是忍住了,在沙发上坐下了。苏子怀故作轻松姿态,从衣兜里掏出香烟,取出一支并不急于点燃,他审视着这个盗贼脸上的假面具,轻蔑地一笑,“既然有胆量来,怎么没胆量露出真容,你这算是什么?”
“这和胆量无关,问题的关键是,我们能否会有一个愉快的谈话,能否有一个让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快如风”说着话,“啪”的一声,他手里的打火机随着他的手指的灵活转动,甩出一个漂亮的花样动作,他将点燃火苗的打火机递到了苏子怀面前,嘿嘿地笑道:“不过我得先告诉你,如果我在这个老宅里发生什么不测,大概明天早晨检察院院长就会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到揭发你的检举信。我想,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敢二次重游故地,当然我也有了和局长你谈判的本钱!”
苏子怀听他这一说,心想,这个盗贼敢胆大妄为,他已经摸准了自己的命脉,自己先前小看这个盗贼了。他极力保持镇静,紧盯着眼前这张假面具,脑袋一转,又感觉这个盗贼话中有诈,拿这种老套路的话语来威胁我,不过是他的一种小伎俩罢了。他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快如风”见苏子怀发出一阵怪笑,有些莫名其妙,他“啪”地一声关上了打火机,退回到原来坐的地方,干哑的嗓音又从假面具里飘了出来,“你笑什么,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你的处境?”
“你以为这一番恫吓就能让我害怕了吗?就凭你从我保险箱里偷走的钱去检举我?”苏子怀拨动着手中的打火机,点燃香烟,他的身子靠在沙发上,一副懒散的模样,眼里闪着嘲笑神情。
“快如风”霍地一下站起来,狠声说道:“好了,该说的前面已经说过了,你还别真逼我把你给告了!我直说了,一百万!几个银行卡凑上这个数,从此我不再找你麻烦!”
“一百万?”苏子怀惊讶地喊道:“你当我是开银行的?”
“这不算多,也公平,你只须给我几张卡就行!”假面具里的眼睛在眨动着。
“我哪有那么多存款的银行卡?”苏子怀说话的底气有些不足了。
“还要我细细地给你说一下吗?”“快如风”冷笑道:“不过还真有可能,你徇私枉法得来的钱多如牛毛,怎能记得住都是什么人给了你多少银行卡?”“快如风”语气充满嘲笑的意味,手里的打火机被他翻着花样转动着,不时发出“啪,啪”的打火苗的声音。苏子怀听着心如芒刺,他觉得这个盗贼出招怪异,总是能说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儿,可现在他狮子大开口了,他实在是难以接受。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可接下来的情形,让他气急败坏。
“快如风”的手里忽然像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张纸单,他看着纸单念出一组数据,对苏子怀嘿嘿一笑,说:“这该是银行卡号吧?”接着又念出一组数据,笑得更阴沉了,“这该是密码吧?”“快如风”举着手里的纸单,一动不动,就连假面具上的两个空洞里的眼睛也停止了转动,这双眼睛像锥子一样盯着苏子怀。俩人都不说话,屋子里顿时沉静下来,仿佛空气也凝固了,时间也停止了。足有五分钟的时间,“快如风”先自有了举动。
他举着纸单的左手在苏子怀面前缓缓移动着,苏子怀还没看清纸单就听见“啪”的一声,“快如风”的右手举起了打火机,点着火苗的打火机在向左手高举的纸单移动过去,接着苏子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纸单被点燃了,冒起了火苗,纸单很快被烧得成卷曲状,成了一团火焰。“快如风”把快要烧尽的纸单扔到他面前的茶几上。他望着发呆的苏子怀,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又掏出了一张单据,他依照刚才的做法,念着上面的数字,然后举起了打火机……
苏子怀看着那一团火苗,他明白了,“快如风”烧掉一张纸单,就意味着他手里同样卡号和密码的银行卡就成了“死账”。他无法知道自己手上的那些银行卡都是谁送给他的,他不知这卡上写得谁的名字和密码,也就等于自己手上的这张卡里的钱永远被“存”在银行里而不可能取出来了。同样,这些和银行卡一样重要的“纸单”在这个盗贼手里攥着,就意味着不和这个盗贼合作,这些银行卡里的钱他就拿不到手。当然自己要拿回这些“纸单”,代价是必须要有的。更重要的是,自己从此得受这个盗贼的要挟,他必须得听这个盗贼的摆布,若不然,他随时会被这个盗贼检举揭发的!
苏子怀恨得牙根痒痒,腮帮上的肌肉在颤动,他恨不得扑到“快如风”身上,生剥了他的皮!但是他看到“快如风”举起了打火机要点燃第三张纸单时,连忙喊道:“慢!有话慢慢商量!”
“快如风”举着打火机的手甩出一个花样,他潇洒地把打火机扔到桌子上,身子往后一靠倒在沙发上,他挽起手臂跷起二郎腿,话语说得轻松愉快:“苏局长,咱俩赌一把,你给我几张银行卡,我给你几张纸单,你一手交卡,我一手给你纸单,谁亏谁赚,全在自己运气,这样才显得公平,你看如何?”“快如风”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他为自己忽然想出的主意感到得意。现在他觉得自己抓准了苏局长的“软肋”,他想和这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苏局长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到最后那一刻再吃掉他也不迟。
“好吧,也只好如此!”苏子怀答应了“快如风”,起身向北屋走去。很快,他回到了“快如风”面前,他把两张银行卡扔在茶几上,就回到刚才坐的沙发上了。
“快如风”拿起两张银行卡,看了一眼,塞进衣兜里,顺手掏出两张纸单放到茶几上,他嘿嘿地笑道:“我就不必当场检验了,咱俩的规矩,你一定会比我理解得深刻,过些日子咱们再做第二次交换。”他说着话起身向屋外走去,在推开外面的防盗门时他扭过头笑道:“喂,苏局长,凡事都得悠着点,挣钱如此,玩女人也是如此,那天晚上听见你一番鸳鸯戏水的戏,不错!”说完转身飞快地跑向四合院的宅门。
苏子怀没心思听“快如风”这番嘲笑,他走出西厢房,见“快如风”已经走出了宅门,就迅速掏出“老嘎”给他的那个手机,手机打通以后他只说了一句:“他刚出门,你必须把他身上所有纸张和两张银行卡带回来!”说完就将手机挂断了。
“快如风”出了严家老宅直奔自己的面包车,他立即驶离了小街。他没有打开大灯,穿过几条街,上了公路后就加足马力狂奔。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太高兴了,简直是心花怒放。这一刻,他的感觉好极了,他为自己的“高明”而高兴,为又得到一笔钱财而高兴,他悠然自得点燃了一支香烟,边吸着边吹着口哨,可车速一点也没慢下来,开得飞快。他虽然很得意,他还是很警觉,忽然发现后面有一辆车跟在自己车后,他的心里一沉。他稍加思索,改变了回去的路径,把车子拐向了一条小道。这条路坑坑洼洼的,好车未必能发挥优势,他变换档位,正要快速行驶,忽然看见后面那辆小车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车,斜插在自己的车前停住了。小车里走下来一个壮汉,朝着他的面包车走来。在面包车打开之际,壮汉一把将“快如风”拽下车,他裹挟着“快如风”向野地里走去。
面包车的后面动了一下,后门被轻轻地掀开了,一个黑影从里面悄悄地钻出来,他猫着腰跟着壮汉和“快如风”,一直跟到野地深处。黑影看见壮汉掏出一把短刀刺向“快如风”,“快如风”发出一声惨叫,壮汉一刀接着一刀刺向“快如风”的胸膛,黑影受到惊吓,掉转身子,狂奔而去……
十
胡三自打发现“快如风”跟上了苏子怀,就开始暗中盯着“快如风”。说起自己偷盗技艺,和“快如风”相比自愧不如。他的看家本事是跟踪,他吃得了苦,能起早贪黑去盯梢,只要被他盯上了,就很难摆脱掉他。他和“快如风”有过一回在偷盗时不期而遇的经历,俩人由此相识了。他向“快如风”要求入伙,“快如风”没答应,他就暗自跟踪“快如风”。几趟跟踪下来,他大致明白了“快如风”的作案手法,也知道了他的住所。前天他就在“快如风”居住的那幢楼附近守候着。他知道“快如风”在周末一定会去小城的大慈阁后面的那条小街。他看见“快如风”提着背囊上了面包车,他就骑着一辆摩托车远远地尾随着。他看着“快如风”溜进严家老宅,看着他提着麻袋走出了老宅大门,然后又尾随着他回到了县城。
事情有时候是会捉弄人的。“快如风”自认为自己高明,可是他陷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困局中。胡三在盗贼圈里有一个绰号叫“包打听”,大小盗贼的踪迹和他们家长里短的事儿,他都能打探得到,但是他还有一个不为人们所知的身份,他在一年前就成了警察的线人了。他跟踪“快如风”,他想坐实了“快如风”的证据,然后再向公安局汇报。
那天“快如风”从严家老宅得手回到家里,他来也跟着来到“快如风”的楼下。他看见“快如风”的屋里亮着灯,就给县公安局值班室打了电话。警察很快就来了,在楼前楼后布置好了以后,胡三带着警察走进楼里。本来他要做得很简单,只要他叫开门,警察冲进去抓人,这宗偷盗案就在人赃俱获中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