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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以以的过去时(小说·家园)


作者:木一爻 秀才,2945.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09发表时间:2018-06-06 08:59:03
摘要:那个长久以来一直埋头于电脑虚拟世界的女子,只不过是换了个舞台,只要用心尽力,生活的戏一定会唱得有声有色。

【八一】以以的过去时(小说·家园)
   李以以起身告辞,郭部长还口气温和说了慢点走的话。李以以记得,她当时没有一滴泪,连想要流泪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有种莫名的不自在。莫名的委屈。
   在要不要去找找台长杨立委的时候,李以以有些犹豫,本来,她在台里的工作情况,杨立委最了解最有发言权。但杨立委在几年前和李以以的小舅因为争台长的位置闹得剑拨弩张,最终小舅出去开了电器公司,杨立委一直耿耿于心的。
   杨立委起码不会向着自己,李以以绕过他家去找另外的选调组的成员,一路上骑了摩托,五月的天,感觉却冷,有些忍不住心酸,进去开口说话,泪便忍不住地流下来。
   最不给自己争气的是去了广电中心主任老苏家,人家老两口儿磕着西瓜籽看电视。老苏因为在自己家中,一反平日的西装革履,只随便的搭件墨绿色的大背心。李以以冒冒失失进去了什么都没说就泪流满面。
   老苏忙站起来,问,以以呵,有什么事,慢慢说。
   李以以张了张嘴,泣不成声。
   老苏家在厨房忙活的姑娘女婿闻声,齐齐跑出来看个究竟。
   李以以再也撑不下去了,把报告放在茶桌上,一路流着数不尽的泪逃回家中。她为自己的失态倍感屈辱。倍感愤慨。
   等冷静下来清晰了这是出自小人物无奈的本能时,李以以又倍感悲哀。浓重浓重的悲哀。苍凉苍凉的悲哀。悲哀呵悲哀。
  
   七
   在门前的小卖部买“舒特”牌卫生巾时,李以以发觉放在钱夹中,准备给公爹做寿的五百元钱不见了。
   公爹在梁伊斌的母亲去逝后,续了弦。是近郊一个矮胖、有着喜洋洋面孔的小女人。小女人的丈夫给小女人留下一个十六岁正在青春期的女儿,一幢房子和她离了婚出去风流。小女人在独守数月寂寞后,把梁伊斌的父亲当宝贝,汤汤水水捧着哄着不让他离开。父亲在给梁伊斌和李以以张罗了还比较能说得过去的婚礼后,就老着脸,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去长住小女人家。
   八月二十三日是公爹的六十岁生日,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李以以和丈夫梁伊斌商定要买份说得过去的礼物送到小女人家。
   礼物没买,钱却不见了。回去问了梁伊斌。
   梁伊斌吞吐了一下说,给了小头三。
   给他干吗?李以以的眼睛深处飘过一丝警戒。
   梁伊斌察觉了,又吞吐了一下说,让他……办个事。
   梁伊斌有过那次蹲拘留所的经历后,别人看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的,邻里几位自以为多正经的女人见了梁伊斌都待答不理的,背后还嘀咕,开着歌厅,又被拘留过,谁知他犯过什么事?冤枉?怎么没冤枉别人?
   为彻底消灭负面影响,梁伊斌方方面面做过不少努力,比如,找个正统点的职业什么;结交一些不是街头而是坐办公室的朋友什再比如,母校过“六一”捐点钱,指望能弄个名誉辅导员什么的……所有的努力都收效甚微。
   “浪子”难回头。李以以跟着由不得多操了个心眼。
   小头三是什么玩意儿李以以知道。全城人都知道,小头三是城里出了名的混混。出了名的泼皮。
   小头三,头并不小,足有一张面盆那么大。小头三的个子又粗又壮。脸色却寡白寡白的,他的胡须又特别黑。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阴。为了偷鸡摸狗,拦路抢劫多次蹲过监狱。近年来学精了,纠集几个练舞的小子,在法律触及不到的范围内仗势欺人。
   丈夫给他钱?办事?能有什么好?李以以疑惑更深。
   梁伊斌看架势躲不过,一不做、二不休。
   一古脑儿倒了个干净。
   原来,前两天,几个哥们儿去梁伊斌开的“青草”玩,无意间说起现在当官儿的全腐败,“敬酒不吃吃罚酒”。计量局有个退休职工,想让儿子接班,倾家荡产送了好多礼,局长就是不松口。恰好退休职工和小头三沾点远亲。小头三知道了,二话没说,大白天的去局长办公室坐了坐……
   没几天,退休职工的儿子就被通知去计量局食堂上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梁伊斌想起妻子一双被泪水泡红泡肿了还在流泪的眼睛,心下一动,就去找了小头三。
   说好事成之后酬谢小头三两千元。梁伊斌先预付了一千。据说,小头三直接找宣传部长去了。梁伊斌话没完,李以以眼前一黑,人飘飘的,如坠深渊。
   遥远、遥远地似在梦中,李以以听到梁伊斌给梁伊欣打电话,不一会儿,梁伊欣来了,骂梁伊斌邪门。
   李以以胳膊上一疼,像是被蜜蜂咬了一口,一群蜜蜂黑压压的在头顶“嗡嗡”。蜜蜂一团一团全涌到李以以平日用的那台“宝励”字幕机里,碰掉胳膊碰掉腿的蜜蜂全没有血。蜜蜂没有血。天蓝色的显示屏渐渐发黑,李以以忙伸手关机,显示屏像一张饱受惊吓和痛苦折磨的人脸,恐怖地扭曲、变形。
   所有的……制作部所有的人都站在远处,指手划脚地看着李以以,神情是兴灾乐祸式的。
   刘眉的眼睛大大地瞪着,双手举根长长的棍子,想要赶走那些蜜蜂。
   李以以怕她敲坏了显示屏,急得跺脚,大叫,崔一懂。快给崔一打电话。
   ……
   打了三天点滴,醒来,睁开眼,头依然又胀又疼。眼睛却异常地清醒,看刘眉坐在床前,李以以的泪又忍不住,泪珠子一串串的,不一会儿,没有枕巾的花棉布枕头早湿了一片。
   刘眉扯块毛巾递给李以以等她止住了泪。刘眉才说,凡事得往开里想。再怎么,梁伊斌人家是为你。方法过激了些,好好歹歹也是疼你,心里有你。哪像我,男朋友走马灯似的换,平日里蜜糖似的粘乎。这不,闹得有了点风声,人家老婆知道了,叫了俩五大三粗的兄弟,堵上门,我的一张脸都叫撕破了。那个挨千刀的竟好意思夺门而逃。什么?你是?说你?李以以惊得止住了悲声,坐起身来。
   刘眉偏过那半边脸,果然有指甲状深深浅浅的划痕。
   李以以还注意到,刘眉又换了一件银灰、闪银丝的休闲装,连木质的项琏也是从来没见过的,这样看来,她一定也换了心情。
   刘眉换了怎样的心情?李以以揣摩着,站在刘眉的立场上旗帜鲜明地替她想着说,自然这样,你干脆插足进去,让他离了。气死那娘们。
   刘眉却一副看穿时事的样子摇了摇头。刘眉说,哪儿有那么容易。多数男人全是存心玩玩的。谁会和你真心真意。况且,那种窝囊,我也看不上。
   长期以来,好多别的人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认为刘眉是那类头脑简单的风流女人。了解刘眉的李以以却觉得刘眉这么些年一直涂蓝色的眼影,保持干净的指甲;做事大大咧咧,说话有深刻的见解,是独特的这一个。李以以试探着像征求老师意见的小学生一般问,那你就这样认了?
   不认。还怎样。这种事还能大张旗鼓闹腾?不过,你的事肯定不一样。梁伊斌托小头三这么去了,说不定坏事变成好事。他们遭了怕,很快就考虑你呢。柿子捡软的捏,这个社会,好人吃不开了。刘眉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李以以深叹了口气。一番话,说得李以以若有所思。听完了也未置可否。主要是她一时也拿不出个准主意。
   这些日子来,李以以的心敏感到多疑,梦中都觉得有人在指脊梁骨。她在床上病病歪歪了一个星期,梁伊斌表现得十分聪明,端茶递水殷勤备至,一举一动都在表示以后什么都听李以以的。肯定不轻举妄动。李以以气已消了大半。但为挽回面子,稍一精神就回了娘家。
  
   八
   一阵悦耳的门铃声响过,李以以的母亲乐颠颠去开门,进来了满脸阳光的崔一。崔一踏在母亲一大早擦了数十次,比镜子还光亮的地板上时,李以以正在母亲家摆满了铁三角、马蹄莲、月季等各式各样盆花的阳台上拨拉着一盘被花影斑驳的青豆发呆。
   父亲一大早溜鸟回来,又去鸟市买鸟食。父亲退休后,一颗心就全扑在鸟身上,用晒热的水给鸟洗澡;用蛋白给鸟败火;教鸟说话教鸟唱歌,整天沉迷于鸟世界中,再也不感兴趣于眼前的人了。
   李以以的心也并不在捡豆子上,实在是为了躲避母亲的烦。母亲是个精力旺盛的老太太。除了收拾家,伺弄着阳台上的那些花。剩余的精力还代收宿舍楼的水费卫生费。李以以回娘家两天,耳朵里灌满了母亲的唠叨。
   母亲怪李以以不会来事;怪那些当官的心黑;怪老天瞎了眼;又翻开陈年老账,怪李以以当初错找了梁伊斌,关键时刻,出不上力……母亲说着话,那口在年轻时引以为荣的牙齿还是那么齐整,但不知怎么像假的;母亲说的那些话也是,听上去句句在理,但不贴心贴肺。
   李以以真的烦透了。
   懒得答理母亲,可母亲总是凑上来,自以为是,不厌其烦地说了又说,看样子恨不得让李以以重新投胎换骨。
   人老了难道都这样?不管年轻时所受的教育多么完整,所从事的工作多么体面,人一老就无一例外地唠叨不已。这真可怕,李以以想。
   自从红纸黑字的考试结果贴在北城电视台那块政务公开栏以后,他们。孙自安,张辉,刘眉们要去讨个公道。李以以推托肚子疼,他们再没去过单位。
   这段时间,还不到半个月,李以以已经饱尝了寂寞。饱尝了被这个世界遗弃的滋味,还饱尝了屈辱。
   洗米、捡菜的当口,李以以甚至生出一些莫名的恨意来。恨自己,糊里糊涂就把十年的青春交出去了;恨这个世界,充斥着人,却闻不到半点儿人情味。
   崔一就在这样的时刻。崔一就在李以以烦透了、百般无聊的时刻,热情洋溢地邀李以以出去走走。
   李以以不想让母亲生疑,心情复杂的脱去拖板,换了一双坡跟、洋红的皮凉鞋,跟着崔一下了楼。
   崔一自己开了一辆酷新的“夏利”。白色的。是李以以喜欢的颜色。她前前后后打量着车,听得崔一说,以以你快上车。我拉你走遍天涯海角不怕。要陪你在街上走一圈,别人看见崔一和这么漂亮的女人相跟,还不都得红眼病。
   李以以苦苦一笑,对于漂亮不漂亮的话她早已麻木。只是觉得崔一这样说有些逗。
   崔一边问了李以以去跑的情况边一口气把李以以拉到正在开发的“十锦山”旅游区,停好车,说,下去看看吧。
   旅游区的天很蓝很蓝,几朵游云轻轻地飘,好多景点正在装修,游人稀疏。
   俩人漫无边际地走走停停,李以以还是有些发呆。崔一给她介绍每个景点的由来。崔一说,看到山梁上的那三棵柏树了吗?说也怪,那座山光秃秃的多少年了。那三棵树,却就那么立着,树叶就那么几片,不长大也不老去。听说是这地方的风水树。
   还有前面吊桥下的潭叫“古龙潭”,水有六层楼房深。传说,古时候,谁家办红白喜事,要用几张桌子几条凳的,提前写个条子,晚上放在桥上,第二天早晨就自动摆在了桥旁。更怪的是,去年几个小孩跟着大人在桥上玩,你看,桥两边一直有钢索拦着,不知怎么有一个孩子就掉下去了。别人都说他的祖先用过桌子没送回去。
   那小孩死了还是活着。李以以问。
   那么深的水能活。崔一讲得津津有味。风热。太阳也热,李以以一直感觉不舒服。
   走到桥边,想着掉下去的小孩停住了。崔一发现了李以以的心不在焉。他还发现,以往一直闪烁在李以以身上那种快乐、单纯的光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漠然和忧郁。崔一在心里遗憾着,说,要不。我们回去。
   李以以点点头。
   拉了李以以往回走时,崔一一路无语,把车开得飞快。一个急拐弯,突然打住,以为到了家。李以以下车转眼一看,是新开业的“天悦”旅行社。
   崔一说,我哥在这里负责。进去洗个热水澡什么的,我再送你回家。
   李以以这才感觉身上粘,头有些晕,洗个热水澡一定舒服。她有些说不上什么情绪的跟崔一往里去
   “天悦”旅行社一楼的大厅里有俩染着稻草色黄头发的现代青年。一个穿长过膝的黑色大衬衫;一个穿灰色女式的毛线衣。俩人一个站在钢梯上,一个在下面共同装一幅很现代的风景画框。
   崔一喊服务员,让开206房间,他领着李以以没往电梯口去,而是从楼的左端铺了红地毯的楼梯一路走上去,娴熟得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进了房间,踏在灰绿的、毛绒绒的地毯上,李以以打量着厚实的、双面纹的淡绿色落地窗帘,崭新的闻得到油漆香的壁柜,豪华的铺了肉粉色床罩的两只单人床和装在塑料袋里洁白的纸拖鞋。顿觉耳目一新。
   床头柜上的几个按钮,有的管灯,有的开电视,还有一支鲜红的塑料玫瑰插在玲珑的黑色花瓶中。
   说实话,李以以活那么大,还没进过那么高级的房间。
   崔一说,感觉不错吧。一天要三百八。崔一打开电视,往淡绿色的仿皮沙发上坐了,又站起来,用旅行社装在小纸袋里的茶叶,冲了两杯茶。茶杯是那种带把、淡绿色搪瓷的,暖水瓶是红塑料的,和房间的豪华格局不般配;和穿了一身名牌休闲装,带了手机的崔也不般配。
   崔一让李以以喝茶,李以以说不。崔一吹开茶叶吸了两口茶,问,你去冲澡,我要不要出去?
   李以以不好意思说让崔一出去的话,只道,你随便。
   李以以进了卫生间,关好门,整面墙的镜子中立刻出现了一个脸色漠然的女人。李以以不相信自己的神情会那么冷。那么像个旁观者。试着做个温和的笑,很假。
   她慢慢的,一件一件地脱掉衣服,站在冰冷的浴池中,摆弄水龙头,水哗哗往下流,用作淋浴的喷头没一点动静,三番五次试了,喷头还是不见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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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以李以以的人生追求为主线,细腻刻画了过去的生活和工作状态所带来的真实感受。从十九岁那年进入北城电视台担任临时工开始,始终把工作当作生命最美丽的部分,展示了一位爱岗敬业、简单清纯的电视台播音员的形象。一晃十年,临时工的身份并没有给李以以留下什么阴影,但工作和生活的经历却留下了一些难以抹去的阴影。文章围绕电视台选调工作人员,各显神通,明争暗斗,情感纠葛,一场绝非只靠能力素质的比拼拉开序幕……胜出,并没有惊喜,相反却感到莫名的伤痛,以至于在转正当天同事请客聚会上,发自内心地唱着,“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抗……”歌如心声,隐含了复杂的情绪和太多的委屈。从临时工到正式工,曾经的努力和追求,多少隐伤都藏在心里。面对着家庭和爱情的重重压力,反思着人生的追求,是继续还是转向?“过去时”,小说主题很好地道出了李以以的心态,是反思过后的顿悟。告别过去时,迎来进行时,生命有声有色,已经开始……小说脉络清晰,主题突出,铺垫有序,跌宕起伏,淋漓尽致,很好地演绎了生活的大彻大悟。问候作者,感谢赐稿,推荐共赏。【编辑:墨林】【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0607000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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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墨林        2018-06-06 09:00:30
  问候老师,感谢赐稿八一文学,祝创作愉快!
墨林
2 楼        文友:今生何求        2018-06-06 16:49:43
  小人物的大世界,普通人的辛酸泪。拜读了。
今生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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