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梁祝传奇(小说)
“嗬嗬!好个生在湖泥而不染,虽为野花而不贱!你的颖悟能力真好,说的深刻,看来你有很好的文学素养。”
“我连初中都没上完,有什么文学素养!”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上完中学啊?”
“前些年家贫,母亲多病,哥哥……”
“对了,刚才我见到你母亲和哥哥了。”
“你到我家去了?”“娘对你说了什么?”
“确切地说,我只听见她的声音,没见着人。她对我很不客气,”他学着老女人的腔,“我闺女不和男人打交道,快滚吧!”
绿漪歉意地说:“我娘长年生病,,吃药太多,精神不大正常了,请你原谅。”“原谅?”宇空笑笑,“我怎会生一个病人的气。哎,你哥哥长得好漂亮啊!”绿漪突然寒了脸,不悦地说:“同志,请你尊重我哥哥,说话何必那么刻薄啊!”“对不起,绿漪,我信口开河惯了,你别生气。”
绿漪见他陪着小心的样子,噗嗤笑了,“我可爱护短了。”“那就请你谈谈,丁湾村草编艺术的发展吧,我打算写个报告文学。”
“咱们边采花边谈好吗?”她送他个甜甜地笑。“当然好!”宇空兴致勃勃地说。“给,帮我拿着这束花。”她把手里的花给了他,用手拢了拢被风吹乱了地头发,向一片野花竞放的湖滩走去。宇空大步跟在后边。
“丁湾六十八户人家,就我们家姓夏,其余都姓丁。爷爷随奶奶定居这里。编艺最早传人是我姥姥。她只会编柳筐篮之类的东西。姥姥的手艺传给了娘。娘很灵巧,除了柳编,还能用玉米皮编小筐、坐垫、花包。还会用苇篾编花蓆、花篓和凉枕蓆。我从小跟娘学,特别爱编小物件。常常在湖边剜菜,就试着用青草编凉帽、坐垫,后来就编鸟兽、昆虫、胸花等饰物。是美丽的微山湖,给了我智慧,开拓了我的思路,才创编出许多花样来。“你现在能编多少花样?”“花样随心出,这和铰花一个理。熟能生巧,编得多了,就能从形似到神似,这需要多观察。”“怪不得那天你看天鹅入了迷。”他想起公园里她看天鹅的专注神情。“心钻志诚才能精益求精。”她小心地拔了一株野葵花。“说的对!”他很佩服地冲她点点头。
“农村市场开放后,我就拿些小物件去卖。没想到卖的挺快,收入可观。村里的姑娘们都想学,我干脆办了个草编学习班,第一期收徒十六个。这些姑娘们学会后,又传给她们的姑嫂姐妹。于是,丁湾就出现了,一个个家庭草编户。湖边有的是草,不愁原料,可以说一本万利。这几年也亏了这项手艺,才使丁湾富裕起来。要说草编出名,可得谢谢您啦!您的报导,帮了我们的大忙。姐妹都说要好好谢你哩。!”
宇空听她说,心里美滋滋,“你太客气了,当记者就是要发现,并帮助人民致富吗?哎,你看,这紫崴崴的小花多美呀!它叫什么名字?”
“昭君泪。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她们蹲下欣赏着。“昭君泪,为什么给它起这么个忧伤的名字?”
“它是一种无名野花,开得洁美典雅,象王昭君一样,被人冷落湖边,显为人知。每天清晨,它的花心溢出一颗晶滢的香露,不正象美人的泪吗?”“昭君泪,泪长流!”他品味着,“这名字太伤感了,改了吧。”她轻叹一声:“命该如此……”
“你相信命?”他好奇地盯着她。“你不信?”“我相信我自己。”她又轻叹一声:“我也很想,相信自己。但是,我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你何出此言!”他目光炯炯,关切地追问。
绿漪遭他一问,立即醒悟。怎么能对一个不太了解的男子,谈自己的命运呢。她淡然一笑:“走吧,花采够了。”她将目光投向湖面,漫不经意地:“好吧。”随便往草丛一坐,顺手摘下一朵昭君泪看着。她不敢正视他的眼睛,那里面的光太热太烫太刺激,看一眼便会觉得心神不定。“你,你别看着我……”“我没看呀,我是用心感触你呢!”她的心一阵剧跳,低下头去。
“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请你唱唱,刚才你们唱过的那首民歌。”“随便瞎哼,有什么好听。”“心想,糟糕,那首情歌偏偏被他听见,太羞人了。”她脸上出现了潮红,再不敢看他一眼了。
“瞎哼也行,我爱听。”他注视着她,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潮。眼前的她象一块绿翡翠,纯洁、无睱,闪着奇异的光辉;象一朵昭君泪,娇娜柔美中,蕴含着动人的忧郁,有一种超自然的美。宇空想起妹妹云云和女友李线线她们洒脱、时髦、自负、狂热,绝不同于面前的绿漪姑娘。云云、线线象块实实在在的热铁。她象一股清泉,嬝嬝似仙。云云、线线的气质是时代的潮头,有着摇滚舞的节奏。而绿漪,则是一曲荡人心魄的轻音乐,有着迷人的旋律。
她举目去看他,目光又一次与之相接,他那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正翻波涌浪,激情澎湃!绿漪心经摇曳,象株含羞草似的低下头去。暗自惊觉:“这人,这人……还是少接触点好。”她转视前方,丽日下,湖水象镜面一样碧透。青苇倒映绿水悠悠,一股难抑的激情,自喉中泻出:
青山巍巍,湖水悠悠,
山在水中荡,水在山上流。
朝夕俩相伴,情操各自守。
“哎哎,你这里没山呀?”“湖那边就有山,离此只有一小时水路。”她接着唱道。
青山有意映绿水,
绿水无情空自流……
宇空听到这里,冲动地大叫:“不对,不对!应该是青山有意映绿水,绿水有情伴山流。绿漪,绿漪,面对这春光美景,你为什么郁郁伤感呢?语音里,充满着关怀与惋惜。她遥望蓝天,慨叹着:“天太高了,地接不着!上帝造物就如此。”他指着天边说:“你瞧瞧你瞧,天水相接不是吻合了吗?”她看着手中的昭君泪轻轻地摇摇头,凄然一笑,“宇记者,咱该走了。”款款站起。他从她手里抽出昭君泪,发誓般地说:“昭君泪,我一定给你更名!让你揩去眼泪,永远欢笑。”
村中央放着一溜长桌,上面摆放着草编工艺品,琳琅满目,丰姿多彩。参观的人们目不暇接,赞不绝口。最悦目的是:篮儿、筐儿、盘儿、垫儿、包儿,像鲜花盛开,五光十色,光艳夺目。最逗人的是:鸟儿、蛙儿、鸡儿、鸭儿、牛儿、马儿、羊儿、鹤儿、龙儿恣态各异栩栩如生。最精美的是:一枚枚一串串:花儿、叶儿、絮儿、穗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应有尽有。漆的、油的,如镶金,似镀银,光灼耀眼,以假乱真。
展桌正中,一对荻草编地大天鹅,精妙绝伦。它和真天鹅差不多大,曲颈向天,似乎呼唤鸣叫。神态逼真,情至无穷。宇空调好镜头,咔咔拍了几张,赞不绝口:“好神气的天鹅绝妙的手艺。”他伸手欲取。
“喂,记者哥们,这对天鹅是绿漪姐的杰作,光许看不许摸!”他抬头一看是飞飞。“刚才,省工艺品出口公司,一位干部,要出五百元买它们呢。”“五百?太少了!如果到了港商手里,少说也得,也得——”“得多少?”绿漪走过来问。宇空支唔着说:“我也说不准。”“我想,至少能翻两倍。”嚄,这么多!卖给你吧!“飞飞飞了他一眼。”“飞飞别乱说!”绿漪制止飞飞。“绿漪,这天鹅如用竹编,再用桐油一油,更结实更美观了。”“我也这样想过。荻草太软,编出来好走形,竹篾太硬,编出来显得呆板。最好用籐子,可惜不知道哪里卖藤条。”宇空说:“包在我身上。”“记者哥们别吹牛啊!”飞飞插咀。“不信我给你立下军令状!”“军令状?太棒了!记者哥们——”“飞飞,记者就记者,别哥们哥们的,叫得头皮麻。”可可凑上说。
“叫我宇空吧。宇宙的宇,天空的空。”“哎呀,你太霸道了!宇宙和天空都让你占了,我们在哪儿呀!”飞飞一句话,把周围的人都逗笑。这时,来看展览的人越聚越多,热闹非凡。你要这,我买那应接不暇。忽然,夏绿荷匆匆挤进人群,扯住绿漪说:“姐,俺大娘犯病了,大哥叫你快回去。”“这?”绿漪犹豫地看着展品。可可说:“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和胖莲照应着。”“可可,胖莲那边,有我谈好的几项生意,过会你去与人家签订合同。其他事,你们商量着办吧!我看看娘就来。宇记者,少陪了。”宇空见她眉头紧锁,脸如寒霜,预感到她娘的病不轻。关切地说:“大娘如要住院,我给你找车。”“谢谢!”她转身走了。他楞在那里。“喂,宇记者,你的眼珠怎么定了?咯咯”宇空瞪了飞飞一眼,“黄毛丫头,放肆!”咔,给她拍了张照。转身走去。“哎呀,你别走呀!”“飞飞,照顾客人!”可可提醒她。飞飞踮起脚,眼光一直追随着宇空乌黑发亮的头发……
三
B市城北建有几栋既幽静又别致的豪华住宅楼,住着本市几家首脑人物。宇空家是居中一个大单元。爸爸宇伟是副市长,妈妈葛丽雅是外贸局长。B市高干之家。
儿子刚到家,妈妈就追进了他的房间,“空空,又去丁湾了?”“是,妈妈。我求你的事怎样了?”“藤子吗?明天就派人送去。你拿来的天鹅样品,我也拿给港商邱老板看过了。他很赞赏,认为编艺是一流的。他说,如果体型再小一点就好了。太大了不光不好携带,摆起来也不雅观。他答应带几对到香港试试。价钱吗,估计在两千元左右。”“嗬,这么贵呀?绿漪要发财了!”宇空脱下外衣,掛在钩上。葛丽雅忙给儿子去冲茶。“妈,”他愉快地大声说,“邱老板能不能与她们订个长期供货合同?”“人家不是说,拿到香港试试吗?销路好,他当然要求签订合同了。”他把茶杯,放在儿子书桌上。宇空两手搭在妈妈肩上,亲切地,“妈,谢谢您!”“你替谁谢我?”“当然是她了”。他突然在妈妈额头上吻了一下,“二十多岁了,还这么调皮!”妈妈欢快地推开儿子,“她是谁?说清楚点。”“你明知故问!妈,过几天我把绿漪带来让你看看怎么样?”妈妈狐疑地盯着儿子闪闪发光的眼睛:“空空,妈警告你,可不能爱上那个乡下妮呀!副市长家不想与草编专业户作亲!”她返身欲走。宇空心里格登一下,喊:“妈——”刚想说什么,妹妹云云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彤红的连衣裙飞速地旋转一圈,像团火。“妈,哥哥爱上乡下妮有什么不好!”
“云云,别乱插嘴,要让线线听见——”
“听见又怎样!爱情是两颗心的吸引,不是一厢情愿!”“云云,跟我做饭去,别烦哥哥!”
“妈,我要和哥哥说说话吗,为什么赶我走呀!”“你一天到晚,说疯话,做疯事,能不能收敛点!”
“女儿说的都是正经活,做的正经事,怎能叫疯呢?妈,你做饭去吧。”她推着妈妈的背,“我与哥哥说体己话,你莫要听!”她砰地一声关上房门。“鬼丫头”妈妈走向厨房。
“云云,你最近学习怎样?”宇空坐在椅子上问。“哎呀,哥,我越学越没劲,真想弃学经商。”“你年龄还小,应该多学点知识,争取来前考上大学。”“咱们家不是有你这个新闻系大学生了吗?你是男孩,撑门户。我呢,臭丫头片子!做个餐馆的老板,或云云发屋的理发师就行了。”“云云,此话说说还可以,千万不能志短,你智商比我高,考上大学很有希望。”
“上大学太费劲了!不如经商实惠。当今社会,金钱第一。听说一些高干子女,跑到深圳、香港搞这公司,那公司,捞钱去了。还有的搞什么跨国公司,他们吃着‘母亲’的,却在国外银行存着自己的……”“云云!”宇空严厉地喝止,“那是传言,别乱讲!”“本来吗,哥,谁象你呀,就知道采访、宣传。其实,报纸上老多报导失真,吹毛求疵!”“你!”宇空变了脸怒气冲冲。“哥,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关起门来对你讲吗?在外边我可不敢多说。否则,爸爸妈妈又会批评我,什么大家闺秀,言行要持重。对社会不要乱加评论,注意影响了,等等。”云云捂咀而笑,宇空的气一下消了。云云看见桌上,放着哥哥鼓鼓的提包,试探地:“哥,听说绿漪又送了你一对天鹅?”“是不是又想要呀?那对天鹅是样品,给妈妈了。”“哥,上次你送我的草编莲花包,几枚小胸花,女友见了好惊奇呀,所以,所以——”她用手指了指哥哥的提包,不好意思说下去。“所以还想要是不是?贪得无厌。今日我包里没有艺术品。过几天我带你到丁湾村去,你准备个大包包,努力装。”“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决不食言。”“哥,到时候我跟你当个见习记者,与你心仪的那个绿漪,拍张合照。”“云云,别瞎说,我与她还没正式建立恋爱关系。”“将来呢?”“不知道!”“哥,你别瞒我。这几天见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猜你一定爱上她了。爱吗,就要有勇气,光明正大。为啥不敢承认,何必翻来覆去折磨自己。”“可是,爸妈会同意吗?”“我们是新时代的人,婚姻自由,父母不同意就私奔!不更富有诗意吗?假如能搞得满城风雨,闻名全国,你不就成名人了?你们的爱情,就会感动那些作家,影视家,热泪涌流,创作出全世界第一流的爱情喜剧!哈哈哈——”云云为自己的临场发挥得意地大笑。“云云!你又说疯话啦!”“哥,说真的,咱爸妈的那套官经也真烦人,什么门当户对了,名誉地位了,大家风度了,太俗气了。爱一人就要用心去爱,坚定不移地去爱,哥,你要真喜欢那个绿漪,就去大胆追她,我第一个支持你!”“谢谢小妹,”他被她的热情感染,心里也冲动起来,“云云,我真的爱上她了。从我第一眼看到她,那美丽的倩影,无时无刻都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她的一颦一笑都冲激着我的心灵。她心灵手巧,典雅娴淑,还有那双眼睛,”“眼睛?哈——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可以通过她的两扇窗口,窥见她的内心,找到通往她心灵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