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杰疑惑地问道：“要是她在等待接应她的人呢？”
　　 齐一鸣摇头反驳道：“不可能！她高中文化，不是文盲！傻子！做这么大的案子，搞不好得坐一辈子牢！为什么在现场等？完全可以到安全的地方去等！”
　　 “那你说她为啥要等？”
　　 齐一鸣自言自语道：“是啊，既然偷了，为什么要等？没偷，又为什么要逃呢？”
　　 秦基伟笑了笑，却未置可否。
　　
　　 五
　　 钱进利一进门，就显得有些紧张。
　　 秦基伟让他对面坐了，掏出烟，自己叼了一支在嘴上，又递了一支给他。老钱忙拘谨地站起来接了，给他点着了烟，自己也点着了，同时，无意中露出了他缠着黑布的左手。见秦基伟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忙把左手往身后藏了。
　　 秦基伟猛吸了两口烟，又吐出一大团的烟气，问老钱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项链被偷的？”
　　 老钱用拿烟的手捎了捎后脑勺，道：“开始不知道，是后来派出所的民警打电话给我，让我马上赶回方先生家来……当时也不知道出了啥事，一直到了这儿，才知道这事……”
　　 秦基伟紧盯着他，问道：“你送方先生回来后，为什么要先走？”
　　 “我老婆哮喘病犯了，我儿子又上夜班，她一人在家，所以……”
　　 “你知道，你的话我们是要核实的……你家离方先生家多远？一般开车要多久？”
　　 “我家住在市区，路程……大约二十五公里左右，在上下班高峰时……来回，大概要五十分钟左右吧……”
　　 “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当然可以去核实……”
　　 “那你送完方先生后跑到一个大姑娘的门前干什么？”
　　 “我……我找她有事……”
　　 李明志急忙追问道：“什么事？”
　　 钱进利的眼神明显有些慌乱，他回答道：“我……我……我找她拿东西……”他拿着烟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那只缠了黑布的左手又往后缩了缩。这反应，没逃过秦基伟的眼睛。
　　 秦基伟问道：“什么东西？”
　　 钱进利淡淡地答道：“我的工作服。”
　　 “有人看见你在夜里，经常出入鹿小韩的房间……这是怎么回事？”秦基伟的口气有些严厉，两眼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
　　 “那不过是……一般的聊聊天而已……”他很镇定地答道。
　　 “她还经常在夜里出去，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她的事！”
　　 “你送方先生回来后，你没去去地方，直接就回家了？”秦基伟冷笑了。
　　 “当然，我……回家了！没去别的对方。”
　　 “你老婆的病怎么样？”
　　 “她吃了药，好多了……”
　　 “这么说，你到了家，而且还呆了一会儿？”
　　 “是的。”
　　 秦基伟忽然大声喝道：“你撒谎！即使在晚上，你开得再快也不可能40分钟不到就一个来回吧？”
　　 “我……我没看时间……晚上……市区没什么车……又一路绿灯，所以……我就开得快。”钱进利惊得哆嗦了一下，急忙吞吞吐吐地辩解。
　　 “钱进利，明显你在说谎！”李明志轻蔑地点着他道，眼里却冒着火。
　　 钱进利道：“警察同志！我说的是实话！”
　　 秦基伟忽又冷笑道：“你不要忘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调取市区道路上的监控？”
　　 “我……我……！”
　　 李明志紧逼道：“钱进利！你不要狡辩了！你今晚根本没有回去，你老婆也根本没有发病！”
　　 “我……”他被秦基伟犀利的目光逼迫得只得低垂了头。他低头抽烟，眼球在眼眶里转动，象是在快速地思考着什么，不自觉地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秦基伟依旧死死盯着他不放。
　　 钱进利似乎感觉到了他锐利的目光，浑身不自在地不断变换着坐姿。过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她家条件不是太好……我见她比较看重钱财，爱贪小便宜……我就时不时地送她些小礼物，借此讨好巴结她……”
　　 “你得逞了？”李明志怒道。
　　 “没！没有！开始我们俩聊得还好……后来她知道我的……意思后，就不再理我了。我很恼火……心想收了我的东西，却不让我碰……所以，我就打算……找她……找她算账……不过，我保证！我没怎么样她……”他又缩了缩缠着黑布的左手。
　　 秦基伟怒道：“你快五十岁了，她才二十出头，你竟敢……”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又冷冷地继续问道，“没了，就这些？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我……”钱进利的眼神有些恍惚。
　　 “把手伸出来！解开黑布，让我看看！”
　　 钱进利慢腾腾地伸出了左手，解开了，露出手背上新鲜的伤口，嗫嚅道：“我……这是擦伤…………”
　　 “在哪？什么时间？怎么伤的？”秦基伟再次紧逼道。
　　 “是……上午在公司……擦车的时候……擦伤的……”他下意识地又缩回了受了伤的手。
　　 李明志冷笑道：“有谁能证明？”
　　 “没……没人……”
　　 “钱进利，不要兜圈子了，我劝你还是说实话吧！”
　　 迫于秦基伟的气势和压力，钱进利沮丧地低下了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猛吸了几口烟，才说道，“我……昨儿晚上，又借机去找鹿小韩，趁她不注意，就把她按倒在床上……没想到，看门的老刘又到洗衣房门口连不连地咳嗽，我怕被他发现，就趁着他走远后，跑了出去……出门时，手不小心撞到门框上……”
　　 “这么说你不止一次骚扰她了！她怎么会不告发你？”
　　 “我……威胁过她……要是敢报警，我就把她的丑事说出去！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什么丑事？”
　　 “我……我……”
　　 “说！”
　　 “她……她不是处女……是破鞋！”
　　 “这么说，你还是得逞了！”
　　 “没！没！没！”
　　 “那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故意……诈她的……”
　　 李明志在旁骂道：“你真不是人！”
　　 秦基伟道：“她不过20出头，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偷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事是不是你唆使、威胁她做的？”
　　 “不不不，不是我，是她……是她一人干的！这次我根本不知道！”
　　 “什么？难道还有上次？”李明志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次……”
　　 “是吗？”
　　 “这是明摆着的！方先生一报警，警察肯定要来，肯定要怀疑到她身上……她偷了项链后，趁大家不注意，然后带着项链就跑了。她原本就是个放浪狡诈的女人，表面正经，暗地里……”
　　 “你倒是很聪明嘛！”
　　 虽然钱进利对年轻貌美的鹿小韩早有企图，但似乎与项链失窃无关。秦基伟感觉在钱进利的身上，似乎还有谜团有待解开……
　　 秦基伟让派出所的同志先秘密把钱进利看押起来，案子还有很多没有解开的谜团，暂时还不能让方家的人知道这个情况。
　　 在对刘金顺做询问笔录时，刘金顺说他只负责院内的花草和看大门，对项链失窃前后的事，毫不知情，对鹿小韩的情况也一概不知，当问到老钱和鹿小韩有没有问题时，他始终守口如瓶。
　　 这不禁让秦基伟更加觉得这里头有蹊跷！他想，刘金顺明明知道一些事情，但他为什么要对警察说谎呢？难道他有什么顾虑……
　　 天已大亮时，齐一鸣他们几个已经勘察完毕，这边的询问也告一段落。秦基伟便召集大家在方禹州的书房里先开一个案情分析会。
　　 华天钧汇报说，经过仔细勘察，完全可以排除了外人入室盗窃的可能，监控画面显示，在当晚五点到十一点间的时间段里，只有鹿小韩在22点后离开方家别墅，再没有回来。在没有抓获鹿小韩之前，她仍然是盗窃项链的最大嫌疑人。
　　 秦基伟通过再次与局里及在西山搜索的黄所长沟通后得知，目前仍然没有鹿小韩的行踪。局里的抓捕小组在她家附近已蹲守多时，也没有一点消息。
　　 鹿小韩不回家，究竟去了哪里？项链真的是她偷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并不容易找到买家！她为什么又要留下那封信？她为什么要把那封信藏在被套里？如果不是她偷的，她干嘛要逃呢？
　　 一连串的问题摆出来后，秦基伟众人都深感困惑。
　　
　　 六
　　
　　 火红的朝阳射进方家别墅的院子里。
　　 在方禹州的书房里，案情讨论会还在进行。
　　 华天钧首先把方禹州一家人的嫌疑都给排除了。小华说：“方禹州没有必要偷自己老婆的项链，他老婆的链子，就是他自己的链子！即便是外头有“小三”，想送一副链子给小三，完全可以再买一串，他老婆肯定不知道，用不着去偷一串自己的链子。其次被排除的是司机钱进利，钱进利没有作案的机会。再次可以排除掉的是，老头刘金顺，监控显示，他在五点到十一点前的案发时间断内，根本没有靠近过别墅正门，而且别墅没有后门。剩下的就只有两个人了……”
　　 小华继续道：“案件已经很清楚了，鹿小韩趁方太太在卫生间睡着后，顺手牵羊，把项链偷出来，然后带出了屋子，先把项链藏了起来，自己还和平时一样干活，当方太太发现项链没了后，便找她讯问，她意识到事情已经败露，就立即携赃物逃跑……”
　　 齐一鸣道：“我不同意这个看法。咱撇开钱进利与鹿小韩的事不谈，有三个问题值得推敲：一，鹿小韩偷了项链为什么不马上离开方家，为什么还把项链先藏起来，这有必要吗？二，我们都知道，方太太既然已经怀疑到她身上，为什么非得等方先生回来才报警？三、鹿小韩逃走时为什么要留那封信？四、既然偷项链目的是为了钱！我在想，一个未婚女青年，不过20出头，社会关系简单，她的销赃途径在哪？”
　　 齐一鸣道：“我觉得明杰说得有道理。”
　　 李明杰问道：“师傅，你有啥看法？”
　　 小田插话道：“这样，我这边有一个情况要跟大家说一下，”她把照相机连上书桌上的电脑，打开视频，让大家看，并说道：“你们看！我在鹿小韩房间的西墙角上，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孔，这个小孔通往洗衣房。我到洗衣房仔细检查过，拿掉西北墙角上的一块小水泥砖块，就可以通过墙上的这个小孔，就能从洗衣房偷窥到鹿小韩在床上的睡姿……”众人看了都不觉吃了一惊，只见她略顿了一下，又继续解说道：“你们看，洗衣房的角落里有个塑料箱，假如把这个箱子挪到墙角边，站到箱子上，一个身高在一米七以上个头的人，就可以通过这个小孔偷窥到鹿小韩的房间！而且，我推测，到目前为止，这个小孔鹿小韩是不知道的……否则，早被她从里头堵死了。至于谁知道这个小孔，那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听了，细思极恐，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基伟表情严肃地看着大家，说道：“还有什么情况，大家都说出来。”众人都相互望了望，又都摇了摇头。
　　 秦基伟道：“同志们！我觉得，案情并不简单，还有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有待于我们慢慢地深挖下去。我们目前的主要方向是项链！所以，我希望你们围绕项链失窃好好思考一下，再谈一下自己的看法！不要怕说错了，错了也不要紧，大家一起讨论吗！明杰，你也谈谈你的看法吧……”
　　 李明杰捎了捎头皮，笑道：“师傅，我还没想好，还是你们谈吧……”
　　 小华自言自语感叹道：“这家人不简单，水挺深的啊……”小田听了，看着他捂着嘴笑了。
　　 秦基伟皱起了眉头，掏出烟，点燃了，默默抽了起来。齐一鸣伸手向他要了一支烟，也点了抽起来。众人拿眼看着他俩吞云吐雾，都不做声。
　　 忽然，齐一鸣转身对秦基伟说道：“队长，你说，会不会有同谋？”
　　 众人惊讶于觉得他的思维太跳跃，一时还转不过弯来，都睁大眼睛看着他，期待着他的下文。
　　 齐一鸣道：“我觉得，鹿小韩销赃是个很大的问题……根据她那封信，现在我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对不对你们先听我讲完再说。”
　　 他咳嗽了一声，才说道：“我们先假设鹿小韩不是盗贼的情况。假设是方太太嫁祸给她的情况：在方太太吃完晚饭后，到卫生间泡澡，等鹿小韩进了卫生间拿了衣服后，她就把自己的项链扔出卫生间，由老刘在卫生间外面的树丛里捡起来并收好了，因为那个地方是盲区，老刘等待钱进利送方禹州回来后，在大门前，再悄悄把项链塞给钱进利，最后由钱进利把项链带出别墅去。当然，也是由钱进利负责销赃。”
　　 小华却道：“把鹿小韩排除这个假设有点牵强！钱进利不是到鹿小韩的门前去过吗？也可能是这样；鹿小韩偷了项链后，按事先约好的，钱进利回来后，故意去找她，却又不开门，钱进利就有了拿到项链的机会，并带出去。鹿小韩自己却先空着手逃了。钱进利也出来后，两人再汇合了，等风头过去了再销赃……”
　　 李明杰道：“不对！鹿小韩自己就可以带出去，干嘛要交给钱进利呢？即使她无法找到销赃途径，也没必要在大院内给他啊？完全可以在外头交接，那样岂不是更安全？”
　　 小华听了，忙挠了挠头皮，尴尬地笑着说道：“对啊……这也说不通啊！”
　　 众人听了他们的话，一时都有些茫然。
　　 李明杰却道：“如果一鸣的推断成立的话，那么老刘和钱进利都是同谋？”
　　 秦基伟抱着胳膊，边思考，边在屋子里转着圈。他道：“我在想，刘老头是看大门的，屋里的事咱先不说，这屋外的事，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就像钱和鹿的事……我觉得，他应该掌握着很多秘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避而不谈呢？这的确让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