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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致一棵会思想的树(小说)


作者:廖静仁 举人,3050.4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17发表时间:2018-11-28 11:32:29

【流年】致一棵会思想的树(小说)
   “是的,是创办文学刊物。”见对方并没有完全拒绝,李想便开门见山说出了办刊的缘起和理由以及自己的构想,“是省作协主办的《南江作家》杂志,我还准备注册一个与此相对应的公司,名称我都想好了,叫文学自觉传播公司。”
   徐求正始终很少插言,在对面默默地听李想说,而略显青黑的脸色却似乎慢慢地有了光泽,说:“老师,我建议叫文化自觉会更好,文化也包括了文学。”
   “对呀!”李想大悦,“那就这么定了!叫文化自觉传播公司。”
   这是一个童话,又像一个寓言。在经济大潮泥沙俱下涌来,而文学却正受到猛烈冲击到了边缘又边缘的新世纪之交,已是省委机关刊物《南江统一战线》执行主编的李处长,却如一个蒙童,欲怀揣着一颗赤子心继续做他的文学自觉梦。
   “我本是一个只读过初小四年的手艺人,因为爱好文学,通过自学又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并且也因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从农民工到国家干部,从手艺人到作家,但我相信这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个案,还有更多人的命运也一定是因为文学而改变的。”李想一脸肃穆,喝了口刚斟过的茶水又接着说:“如今有政策只要把编制往人才交流中心一挂,就可以自主选择职业了,我又正好在《南江统一战线》工作时,靠拉广告和做画册也算有了点现成的积蓄,便于前几日去省作协签了合约,交了押金,接下来就是怎么样把一份内部通讯做成一本真正的文学刊物了。”言辞中肯,既有着对文学的感恩,也有着对自己个性张扬的期许。
   “李(理)想老师您也是名如其人啊!我父亲当年给我取名徐求正,就是取徐徐求正之意。”只是他并没有说自己在临毕业时就是因“求正”而阴差阳错耽搁了前程,蒙受了冤屈,放弃了抱负。硬是经过了近十年的养息才使心情渐趋平静,而如今面对如一团熊熊烈熖般想要感恩和再度追梦文学的李想,尤其是刚才还提到了“自觉”二字,他的血液也就奔放出了激情,心灵也就碰溅起了火花。
   “老师,那我又能帮你做些什么呢?”徐求正似乎不再犹豫地问。
   “我们从此就是同学,是我们一起做些什么。”李想紧接着说:“但我是驾过船、拉过纤的,最理解逆水行舟的艰辛,也最懂得船到顶风也能开的道理。”
   “嗯,我们从此就是同学……”徐在心里喃喃着,深沉的目光似乎为之一亮。
   此时的李想本来还想继续说,既然认定自己是一棵从山野间移栽进城的年轻的树,就理当要主动出击,寻找到一片更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这是多年以来始终萦系在他心中的一个话题。但又一想既然有缘走到了一起,来日方长,今后在一起探讨的机会还有很多,便一昂首倏地站起身喊了句“买单”(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在此后的数年里这“买单”的角色都一直是由他来担当),尔后还挺了挺结实的腰杆,便似是随意却又有心地甩出了一句话来:“总之,只要能有一帮志趣相投的同学们在一起,就没有我们闯过不去的滩涂!”语音铿锵,掷地有声。
  
   三
   徐求正第二天就回了趟家里,把一箱子“无用书”全都带来了南江,还把老婆和不到四岁的女儿也一并带来了,在省作协近旁的百善台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他已经隐约地感觉到,自己一家三口也将会成为被移植进城的一棵树,在这里扎根,舒枝展叶,适应这里的每一个白天和夜晚。他后来回忆说,我原本冷却了的心就是在那一年夏天又重新热起来的。他还说,李同学就像是一个打火的火镰,就在那个晚上,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被他三下五下就给击出了火花。徐曾经是一个有着治国安邦抱负的雄心男子,资滨县一中毕业的全省理科状元,按当时的考试成绩报考清华、北大及复旦是毫无问题的,可他那当赤脚医生的父亲却硬要逼着儿子填写北京协和医学院,为此父子俩闹得很僵,不过最后还是儿子自做主张选择了北大。在大学生活的那几年里,每年寒暑假他都会自费去一两个革命圣地做地缘文化的深度调查,诸如井岗山、瑞金、通道、遵义、延安、西北坡等他都一一以朝圣般的心情去过的,只是出乎于意料之外的是越到后来他的革命热情却越是低落,以至于完成大学学业后续读北大研究生时,正好又遇上了京城多所名校掀起的学生反腐高潮,曾满腔革命斗志的徐求正也就自觉或不自觉地卷入了其中,以至于还影响到了他后来的就业,于是便一直郁郁寡欢,在家里读一些儒释道方面的“无用”线装书。直到近年身体才慢慢地有了好转,也便想起跟了当年的高中同学一道出来谋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但他却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做文化自觉梦的李想,而且还将协助他一并开启文化自觉的一段新的征程。
   这一个夏天以来,李想几乎日以继夜地在为筹备创刊的事情忙碌。
   他当时曾想,人一生中的几个关键处都应该是由上天安排好了的,谋事者只需尽人力就行。但是就在他和徐一起喝茶聊天的那个晚上,当他从形而下把所需要做的工作全都摆了个谱后,徐却斗胆地说:“老师,我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提出来供您参考,”他稍顿了一下,然后说:“我认为首先要在形而上懂得遵天命,得有一个正确的定位,您说的‘同学’这个词我看就蛮好,因为在圣贤的面前我们都是学生,所以无论是您所要主编的《南江作家》,还是将要创办的文化公司,共事者就是一个新儒自觉生班;而您作为班长,得尤其把握好天时地利人和的主动脉,这一点必须雷打不动,还有就是万事得顺势而为,得善于自我造势和巧妙借势。在跨进新世纪门坎的今天,我想也就只有两端的人群可能会对文学有兴趣:一是还没有被经商大潮完全渗透的农村知识青年;二是对文学曾经有过爱好的政经界成功人士。”熟谙党史的徐板着指头继续说:“所以我们今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恐怕都只能一方面以农村包围城市,而另一方面是在政经界中寻找那些真正对文学还念旧情的同志。”他有意在“同志”二字上落音很重。
   “嗯,就是要寻找同志!英雄所见略同啊!”这一番在外人听来或许甚觉夸张和教条的言词,李想却听得连连点头,他也就把自己心里正在酝酿的想法和盘托了出来:“我已经跟有关领导口头报告过了,到时候请他们为创刊号题词应该没有问题。还有就是向有关厅局和市、县领导致函,聘请他们出任顾问并尽量争取他们中一些人的经费支持;还想在各市、县及有关学校设立《南江作家》通联站。这么做俗是俗了点,但大俗也是可以转变为大雅的。”李依旧慷慨激昂。
   “是的,这确实很有道理。也蛮符合辩证法。”徐亦表示了完全赞同。
   在那个晚上,他俩就把思路给确定下来了,后来便是照此有条不紊地进行的。
   李想毕竟既在县里担任过县委机关报总编辑,尤其又是在省里的党刊做过八年多执行主编,与各级领导干部打交道多,算是很有人脉的,加上又对他们中一部分人的心路历程比较了解,操作和应对起来时也就先有了几分把握。他到作协后,在主持召开《南江作家》全体员工会议时便一套一套地把实话说得很煽情。
   “困难是有的,我也没有必要藏着和掖着,但只要我们心诚,只要人们一旦真正地了解到我们这群同学是真心诚意在为重振南江文学雄风做工作,就肯定能获得一部分人的支持,这是一个有着六千多万总人口的省份中的一部分人呐——我亲爱的同学们!”李同时也非常坦诚地亮出了自己的家底,“大家是出来打工的,打工就得有合理的工资。我个人虽没有太多积蓄拿出来做文学公益事业,但我有一颗与同学们同甘共苦和为文学事业哪怕只能做微薄奉献的真诚的心。”
   “我们其实就是揣着一颗诚心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同志。”徐再一次又用上了同志个词,他总是能把李的想法和讲话用激情而又理性的语言予以规纳和总结。
   “是的,我们就是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同志!”李同学有几分激动地强烈说。
   “我认为首先得制订出几套可操作性的具体方案,比如广告和发行都要有分工,并且每个部门得有专人负责和奖罚机制。”刚从深圳那边回南江的文华说。
   文华也是李想日前力邀过来的。他曾受聘于一家特区报当记者。当然啰,名义上说是记者,其实也就是靠拉广告和发行提取劳务费。他同样是个追逐文学梦想的人,发表过不少文学作品。也正是因为兴趣相投,才放弃了在沿海开放城市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份职业,而愿意回到内地来跟着李想创办一份内部文学刊物。
   “内刊好像不准登广告和搞发行吧?我在其它内刊也做过编辑的,这不是我有意要给同学们泼冷水呀!”说这直话的是魏君,一头长发密黑,走路时从未有过娇健和昂扬的步伐,又并不是那种无精打采的样子,爱酒爱女人,而且又很少自己花钱,也花不起钱,因为囊中羞涩是常有的事,却才华横溢,语言飘逸而空灵,一两万字的报告文学只要象征性地与对方闲聊一阵,然后带一摞背景材料走人,三五天就可以交稿,并且令被采写方赞不绝口。一副典型的新潮文人作派。
   “魏君说的是实话耶!”正在认真做着记录的叶兰面前摆着一本《新闻出版管理条例》,一双美丽的眼睛忽闪着,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刚步入社会的女生,还没发言脸就先涨了红潮,她接着说:“还要在杂志醒目处印上‘内部交流’字样。”
   “你们以为李叔这还不晓得?这都是小事,是可以做技术处理的。”照例是刚走出校门的白岩却很自信地说:“我在广州打工时接触过内刊,做得比很多公开刊物还大气。不是业内人根本就看不出来路的。”居然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白岩是李想的儿子李文瞻在广播电视学校的师兄,老家也在资滨乡下,曾跟家人发誓一定要混出个模样来,所以临近毕业就南下广州四处投送应聘简历,但由于没有实践经验,却又免不了四处碰壁。他也确实在广州做过某内部杂志实习美术编辑,还在某建筑工地挑过泥浆,一双稚嫩的肩膀磨得满是血泡。学弟文瞻像他父亲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而且自幼就怀有仁爱之心,见师兄家境唯艰,便特意邀白岩来家里玩,让他饱吃了一顿大餐,并把他的处境和肩上的伤痛也告诉了爸妈,文瞻他妈菊儿发现小白肩上有肿块,立马就找出红花油来帮他边吹边擦。
   “你看看你呀,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了,这都是父母身上的血肉呢!有的地方皮都破了,一感染发炎就麻烦了!”像心痛自己儿子似的,菊儿脸色都变了。
   “没事哩,婶婶,过两天就好了。”小白心存感激,却大大例例地回复说。
   也就是在那次,李想听了儿子对师兄所学专业的介绍后,便慧眼识英才,把一口一声李叔和婶婶的白岩安排在杂志社做美术编辑,而且经常把自己的一些颇具创意的想法说出来同小白做交流,还鼓励他要大胆探索。也正是因为这样,小白的进步神速,成了后来南江书刊设计界一位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此乃后话。
   “这是一次集思广益的诸葛亮会,大家也确实给了我很多启发,我先给各位做一下简单分工。”李想听了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后,便依次点名过去,“徐求正负责策划和市场开拓;文华负责通联和书刊经营部;魏君负责编辑部;白岩做好美术设计并负责与印刷厂联系;叶兰负责办公室和财务工作。待人员配齐后再做适当调整。”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都在掂量着自己肩上所要担负的责任。
   “同学们,我们这里是一个要靠自觉把自己培养成新儒生的学习班,大家还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吗?”李同学扫了一眼全场,见诸位你望我,我看你一副心里没底的样子。也确实,一个内部杂志即不准拉广告,也不能搞发行,这哪来钱发工资和印刊物嘛?李便咳嗽了一声,仿佛一切早在他预料中似的正色道:“同学们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自己掏钱也会保证各位三、五个月工资和出两期杂志。只要创刊号一面世,我们的面貌就会换然一新。”他总是那样地充满着自信。
   不知是谁还带头鼓起掌来了,也许是为“同学们放心”这句话而鼓掌吧?
   这就是被李想称之为集思广益的诸葛亮会的《南江作家》杂志社的首次工作会议,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虽然也有对未来不确定因素的疑虑,但最终又还是用热烈的掌声各自作了诚恳的表态。起初的工作班子也就这么草草地搭成了。
   徐同学心里是有数的,随着他对李想的不断熟悉,知道驾过船,拉过纤也做过多种手艺活的李同学,在市场经济中打拼的能力或许一点也不会亚于他在文学创作方面的才华。他还正想着自己也该发个言给同学们多鼓鼓劲时,李想喝了口水,挥手压了压仍在响着的掌声,又接着用总结的口气说:“谋事在人,人的主观能动性和聪明才智是能感天动地的。借一句话说,那就是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今天正好是立秋,但秋天于我们而言既是收获的季节,更是播种的季节!”李越说越铿锵,在一再强调过人的主观能动性后,也把徐提醒过他的遵天命的理念融入了其中,他还准备继续说一番鼓舞人心的话时,目光一抬便嘎然停住了。
  
   四
   “嘿呀,你李胡子就是李胡子,才几天呐?杂志社这么快就召开第一届一中全体会议了。我这没有影响到你们吧?”一个声音从李想正对面的门口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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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真正的文学是直抵人心的,它弘扬社会的善良,鞭挞社会的丑恶,是社会的精神食粮。在经济浪潮席卷天下的当今社会,文学已渐行渐远,在过度追逐物质文明的过程中,功利心似乎成了社会默认的存在,殊不知,文明也在潜移默化地走远。本文主人公李想心中的文学梦复苏,立志竭尽全力将省委统战部的一份内刊改变成一个公开发行的文学刊物,这是他的理想。他是体制内的宠儿,有着丰厚社会背景和政治资源,改型文学产业将失去这一切,然而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行,为了心中的梦想,为了社会的进步,他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让《江南作家》顺利发行,并取得良好的口碑。李想把自己比喻成一棵树,一棵从乡野间移植进城市的树,是一棵会思想的树。既然选择停留,就要为生存勇敢迈步前行,扎根,伸枝,展叶,成为别人借助的一片阴凉,成就自己的人生价值。李想经历一切磨难成功跨越了,终得为文学拓展一片洁净的天空,重振了南江文学事业,弘扬和传承了民族文化,结局令人欢欣鼓舞,大快人心。小说描写了社会中存在的现实情况,最大程度地体现了作者内心隐存的良知与渴望,一份对文学的担当与梦想在字里行间飞扬,引起读者共鸣。佳作,流年倾情推荐阅读!【编辑:清鸟】【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1129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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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清鸟        2018-11-28 11:33:07
  问好老师,祝愉快!
愿与你在茫茫人海中保留一份纯真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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