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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故乡(短篇小说)


作者:归真守一 白丁,0.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737发表时间:2019-10-22 11:10:03


   “那孩子呢?”
   元福拈着烟半天没吸,良久来了句:“放在梅婶家。”
   错愕、沮丧、欣喜、释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这也是好事。”我拍了拍元福的手。
   元福吸完烟,眼睛亮起来:“不管怎样,孩子总是希望,你说是不是?”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我们又聊了些话题,百感交集。元福要送两个孩子去练舞蹈要回。我与叔伯长辈打过招呼便回家休息。
   第二天很早我们就到梅婶家,我、元福、孙明理等几个小伙子顺利将肥猪解决。那孙明理确实和我相识,原名叫孙明,是擂鼓镇人,我是宝丰镇,当年都在竹山县城一中就学,记忆中他成绩一般,帅气高大,后来说是打架斗殴就不读了,这多年也没联系。如今他还是那么高大那么帅气,戴了副眼镜,只是肚子起来了皮肤黑了些。杀完了猪立即将衬衣正装换上和众人攀谈起来。“林叔,梁家山你那片玉米地收完了吧!”“平婶,腰不好就不要经常坐,找块空地倒着走试试。”一口一个叔啊婶啊,爷爷奶奶的,俨然是吴家人,家长里短如数家珍,博得众人不断点头称是,我注意到除了琐事外,大部分都穿插什么少油限盐,戒烟,养生之类的。怪不得大喇叭大字不识竟能说出不少专业术语来,每家每户都有些许抗血栓类药物和优酸乳之类的,今天他铁定没有空手来,搞销售的都是如此,我见的多了。虽是同学我却不大和他讲话,一个人坐在一边玩着微信。
   相比下元福就没这大能量,分完拴好了肉便到厨房逛了逛,终究用不上便退了出来,也没插上话,和几个孩子凑在一起,打游戏又完全不会,看到我便凑近坐在一起吸着烟。
   “我看好多人都用这个收钱付款,安全吗?”
   我合上手机,反问起来:“你觉得钱放哪儿最安全?”
   “当然是家里。”
   我不说话,只瞅着他。他弹掉烟灰,好像看出了我的意思,“当然了,大多数人都选择存银行,其实银行也不安全。”之后便很是有经验的说出网上流传的案例一些存款被盗银行处理纠纷的案件,随后便滔滔不绝地分析起来,一时间我很震惊元福竟有这么好口才。见我露出不在意的表情,他严肃起来,点着我的肩:“你不要不信,钱还是放在自家安全。虽说会有一些入室盗窃的事。”这事确有,这几天大伯和我谈过好几个老长辈家里存款被盗的事。
   “最好是放在晒干的玉米粒里,贼偷的时候会有声响。晒干的花生更好。”末了,他交给我一个诀窍,“当然了,放在大木柜里,袋子是不行的。老一辈那样做一辈子也没丢过钱,那几个丢钱的长辈都是大意了。”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忍住笑。
   我掏出他的手机教他玩起微信来,哪只他一个劲拒绝,向我讲述起那些窝在一起打王者的孩子,不停的叹气摇头,接着便大骂吴麻子王八蛋,开游戏厅赚昧心钱。
   “我都这把年纪了,那些东西太难,就算了吧!”他又点了烟吸起来,呆坐着,我看这情形也没再说什么。
   厨房一大帮人很快就准备好两席菜,大家搬起椅子围坐起来。
   “梅婶,空调遥控器呢?”孙明理找了半天也没见遥控器。
   “在……”
   “在李文明屋里,早玩坏了。”大喇叭打断琴的声音。孙明理只好搬出一抬风扇,哐哐当当转起来。
   杠爷还是居上席,发表高论:“凡事都得立起个体统,不能坏了规矩。”接着安排我与元福分居左右,琴本来不想上席,硬是被他“逼”来了,推辞了半天,便坐在元福右侧,她右侧是孙明理。孙明理抓着酒壶给我们一一上酒。大喇叭在自家声音颇为响亮:“嗨,明理是客,咋不坐杠爷边。”
   杠爷也抬高了音量:“他天天来,跟你儿子差不多,客啥啊客?”
   元福尴尬站了起来,拉着让位给孙明理。孙明理坐的更稳,摆起手:“这是什么道理呢?这第一,你和梅婶亲戚(梅婶是林叔大姨子,按辈分林叔是元福叔叔)理应上席;第二,你跟元齐是弟兄,分居杠爷两边才对称,你俩一文一武配合默契,要保护杠爷;这第三嘛,今天你的功劳最大,是工匠,习大大都说发扬工匠精神,除了你还有谁能坐杠爷边?”略微一愣,又看着我笑:“习大大也说教育兴则国家兴,教育强则国家强,除了元齐和你,谁也不能坐杠爷身边。”
   众人不住点头称赞他会说话,元福也从尴尬变为坦然,杠爷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夸他并敬酒一杯。连我也对他改变了不少的看法,众人举杯同庆一时间颇为融洽。
   大喇叭脸上乐开了花:“哎呀,要不说明理就是明理,你看这名字取得多好啊。”
   杠爷板起脸来,放下酒杯抬杠:“那你是说我的名字吴廷刚不好了?”吴家众人都知大喇叭思想怪异,总爱针对别人的名字发挥见解,家廷长元顺这五个字是我这里吴家五代辈分,尤其是长和元这两代人被她贬损的尤其多,什么吴长就是无常鬼,索命的鬼,吴元就是无缘,没有缘分,当年我和琴的事不成,我爸和我的名字占了一部分原因,我侄儿这代顺字辈的很多都把这个顺字去掉,只取单名。估计也是她的“功劳”吧!
   “哪儿的话,谁敢说你老人家名字不好。”大喇叭端起酒壶给杠爷满上,“廷,家庭的庭,刚,钢铁的钢,意思是说啊,你老人家和钢铁一样……”大喇叭似乎对自己的解释很满意,端起酒杯敬杠爷。
   “和钢铁一样,硬,那不是死了?”杠爷抬杠的水平着实不奈,梅婶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圆场,脸色顿时灰暗起来,端着酒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杠爷,你会错了意,”孙明理放下筷子,“杠爷可知道赵子龙那一句‘吾乃常山赵子龙也’,这里的吾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
   “那不就得了,杠爷姓吴,吴就是我的意思,您的名字不就是我挺刚强的意思嘛!想当初您老人家吃了多少苦都挺过来了,这不刚强谁刚强啊?”一句话说的大家连连称是,只有我笑着摇摇头,这哪儿跟哪儿啊。
   大喇叭喜形于色,端起酒杯连连说道:“对对,吴就是我,家庭安康。”
   杠爷明知他二人牵强附会,终究没有计较,和大喇叭碰了杯,又回头问我:“元齐,你读书多,是这个意思吗?”
   “嗯,他说的很有道理。”
   杠爷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元福,叹了口气,大喇叭慌忙问起来是不是菜不合口味,杠爷感叹自己活了八十八,年轻时吃了一辈子苦,几十年没吃上过一顿饱饭,到老了竟然顿顿能吃肉喝酒,住上楼房每月还能从政府领到补贴,他絮絮叨叨起来,大家吃菜听着,最后他很是响亮来了句:“翻身不忘共产党啊,党的政策就是好啊!看样子还能多活几年。”
   “杠爷啊,你啊,也别活太长时间了。”孙明理一口喝下一杯酒,冒出一句。
   顿时静如落针,杠爷红着眼瞪着他,大喇叭塞着满口菜,筷子悬在半空。连小苹果和李文明也觉出气氛不对,不再嚷嚷,圆睁着小眼睛。所有人头上渗出汗来盯着孙明理,屏住呼吸腾出双手按住桌席,杠爷翻别人家酒席可不是几个指头数的出来的。众人看他如何圆场。
   隔了一分多钟他轻描淡写冒出一句:“您啊再活个八十八年就够了。”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满堂“哈哈哈哈”声,几个人忍不住喷饭,那么的响亮。琴也难得露出一个很温馨的笑,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完美到位,让人无法移开,是的,就是这样的笑,萦绕在心头,无法抹去。
   “罚酒,罚酒,三杯。”杠爷很生气地替他满上。
   “好好,我喝我喝。”他喝完第二杯杠爷刚要替他满上,他拦住了,“哪儿能让你老人家一杯接一杯给我斟酒的道理,我没读过什么书,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说罢便自己满上又替杠爷满上。这一波操作连我也是甚为佩服。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杠爷难得露出欣慰的目光,大喇叭笑得合不拢嘴。
   “只要你多注意保养身体,绝对不是问题,适当减少点酒肉……”
   他突然不说了和李文明逗起来,看得出来他很有一套,小丫头也喜欢他,很是玩得来。琴替他满上酒,端起来:“咱俩走一个,孙明理。”
   孙明理笑眯眯喝下了酒,琴替他和自己满上,端起:“元福,咱俩走一个。”
   之后又和杠爷敬了一个,满上端起:“元齐,来,咱俩走一个吧!”没容我说话便仰起脖子饮尽,酒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姑娘家家的,喝慢点,”大喇叭似乎不高兴,指着排骨玉米汤,“那你给明理夹快排骨。”
   孙明理一愣,摆起手来:“不不,我血脂有点高,吃肉少。”
   琴只好作罢,大喇叭却不由分说拈起三块放到孙明理碗里面,孙明理推着说不要,最终还是接下了。
   “多吃点,婶做菜味道不好。”
   “哪里哪里,好多年没吃到这么正宗的菜了。”他若有感触起来,扫视了众人一眼,“也就百塘村有这正宗的农家菜。”
   林叔便问到了他家情况,看得出很多人对他家情况竟然很了解,还显出很关心,孙明理一个劲叹道参加工作几年,小有收入,满三十了,谈了几个对象都是彩礼问题谈崩了,父母老是催着婚事,过年都怕回家之类,不知道何时才能让大家喝上喜酒之类的话,末了还让各位帮他留意做媒。
   “放心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有现成的……”平婶显出很高兴的样子。
   林叔打断了他的话:“听说梁明武死了?”
   “可不,我还随了两百块钱呢,他儿子梁思武记账,盯着我怪不好意思的。少了脸上挂不住。”大喇叭嘟囔起来,“唉,这一家家的红白喜事太多了,随礼随不起了啊!”
   杠爷听她这一说直摇头:“这家子办事,不讲究,哪有自家儿子记账的。”
   大伯吃了块肉,说道:“当时还喊我来抬杠(棺材有两根长木棒绑起,两边前后各有四人,共有八人,八,意寓发,形象称为八抬大轿),这不明摆着也是叫我送礼,我推说腰疼,没去。”
   几个叔伯都点头诉说同样遭遇,梁家山那些人以前是那么的恶,抱团那么的紧,如今政府拿出手段来,不成想死了人连抬杠还要找到吴家的,接着便是控诉起他们的“罪行”。我对这些事多有耳闻,不很在意。只是这几年来,政府实行火葬,怎么还有土葬呢?孙明理也加入进来,讲述起梁明武喝了点小酒开着三轮车带着俩孙子,拐弯处快了点车翻到沟下,当场就没醒,俩孩子也受了伤,送医院进去了一个多小时愣是没救过来,梁家人便拉起横幅到医院讨说法,至今还没解决好,他被请去抬杠,一帮五六十岁的抬着五十八的梁明武,最后村支书主任来了,讲述火葬的事,梁家人联合起来撒泼打滚胡搅蛮缠,村里无奈,睁只眼闭只眼。说完这些,孙明理便顺势说可惜了个劳力,五十八岁还能狠做几年,这一下没有保险一分钱也没赔的。“所以啊,活着时候还是要弄份保险。”他看着众人不说话。
   杠爷止住了他:“算了,人都死了,死者为大你们也别念过。为人年轻时候还是的多办好事为子孙积福。”众人一致称是。
   “政府工作还是要支持,不过我死了还是得睡棺材,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哪儿能一把火烧成灰来肥田?再说了,村里面建的那公墓还得靠买,桌面大一点三千,三千啊?咱死也不干。元齐,你说是不是?”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瞅着他回答。
   杠爷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接着便喝起酒来,孙明理又问道秋收粮价大家都摇头苦笑,接着便给大家算起账来一亩地玉米最多最好1500斤,全部卖完是1800块钱,前期需要种子费300,牛工(山地无法用拖拉机,条件差的用锄头,好一点的请牛犁地)300,肥料三遍至少500,农药100,这还不能算上天灾和自家劳工费,一亩地最多赚600。喂猪呢?猪苗400,养上八个月两百斤能卖2000,他得吃掉玉米400斤500块钱,饲料300,打针100,去掉所有最多赚700.这些钱啊,不够随两个礼。这不村里面给的每头猪500块补贴刚一到账,他便动员大家杀猪卖肉。“每顿那么多潲水倒掉可惜了。”大喇叭一时叹息起来。
   经他这么一分析不少人都感同身受,颇为赞同,林叔还说自家那头猪也有一百七八十斤了,后天也杀了卖肉得了。
   “不,林叔,不要现在杀。大家扎堆杀猪卖肉不好卖不说也卖不起价,你等晚些时候在杀。”孙明理又分析起来。
   林叔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夸起来:“看看,年轻人还是思维不一样,要不说我们这些老家伙落后跟不上时代了。”
   说实话,他的这些话我听起来一点不新鲜,五年前,我也是说着同样的话艰难动员父母杀猪卖粮外出打工,一个月净挣五千多,当时不少叔伯对我颇有微词,可如今听起他套用我的打算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抬头看着孙明理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我叹了口气摇起头来。
   “梅婶啊,镇上好味来饭馆招洗碗工,一个月1800,管吃管住,你看你……”
   “去,去,一定去,别说1800,1500都行。”大喇叭响亮而爽快地给出了答复,并给他夹上一筷子肉,但不过一分钟他又悠悠念叨起来,“算了吧,以后再去。我去了,小明子咋办啊?”
   “我去吧,这个我干的来,我有的是时间。”大伯妈突然接过来,又看了看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元慧,到时候就委屈你吃点你大伯那勉强熟了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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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回到《故乡》后的所遇所见所思所想,串联起这篇第一人称书写的小说。我叫吴元齐,三十多岁单身一人回到故乡,住在大伯家的几日,对于他来说,真的可以说,遇到了儿时伙伴,会一瞬间穿越到曾经顽劣的童年,遇到了少年时喜欢的女子,会不由沉浸在曾经想要珍惜,却悍然错过的情感之中,还有很多相熟,却再也见不到的乡亲,以及发展变化到无法寻觅到旧时格局的村子,都带给他很多思索的空间。很多人依然守在这里,很多人已经从这里离开,很多人不得不再回到这里,很多人如他一样,只是匆匆的过客,但依旧将这里当成自己不二的故乡。这种情感的诠释,很轻易打动同样是离乡人的我们。小说顺着我的足迹,串联起故乡的原景,带着浓郁乡情的画面,引人深思。佳作,流年推荐赏阅!【编辑:平淡是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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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9-10-22 11:10:27
  感谢您支持我们社团,祝福创作愉快!
回复1 楼        文友:归真守一        2019-10-27 16:53:21
  再接再厉,再创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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