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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故乡(短篇小说)


作者:归真守一 白丁,0.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740发表时间:2019-10-22 11:10:03


   孙明理看了看大伯妈,敬了盅酒:“也不急,半个月后去都行了。”
   一瞬间不少人都嚷着让孙明理打听哪里有合适的工去打,孙明理一一应下,说留心找找。敬过不少酒后,他拿出一沓花花绿绿的单子分给长辈,指着单子上的某些位置:“后天顺源公司弄讲座,各位叔伯婶婶都去听听课,多了解点保险和养生有好处。”
   大喇叭客气起来:“我倒是想去,只是小明子闹腾得慌。”
   “我最近腰有点疼,怕是去不了啊!”平婶也推辞起来。其余人这回也都忙起来去不了。
   孙明理看着众人,笑笑:“这不,长辈们,天热也不要你们白跑,我跟王自白拿车来接你们。听完课每人领矿泉水两瓶,鸡蛋一斤。”
   “那,琴到时候把娃子看好,我去听听。”大喇叭一领头,大家都说尽量去看看。
   我摇头苦笑,叹了口气,拿起酒盅抿了一口。
   “元齐,年轻人经常叹气不好。”琴突然开口,声音是那么的的清脆熟悉,“你都一个人在那喝了六盅酒了。”两句话内中意思很多但我明白。
   角落里的小苹果不知从哪冒出来做了个鬼脸:“琴姨,我四叔这是借酒浇愁呢。你懂的哈?”众人呵呵一笑,琴低头不再言语。
   我端起酒盅站起:“爷爷叔伯婶婶们,大家相聚一起不容易,我又常年不回来问候,欠了礼数,今天在梅婶家借花献佛,祝愿长辈们身体健康,阖家欢乐。大家一起走一个。”
   “好好,一起来,这孩子就是有知识。”不少人端着酒盅都站了起来。唯独杠爷端坐不动,众人又都放下。
   “哪有喝过一口再去敬别人的道理?琴,你替他满上。”
   我一看那抿过一口的酒,不好意思起来,寻找起酒壶来。
   琴一愣,拿过孙明理面前的酒壶悬、点一气呵成替我满上。
   大家吃完饭梅婶和琴在厨房收拾,我们四个年轻人主动收拾起餐桌来。长辈们径自将梅婶家冰箱的饮料西瓜分了解暑,也没打招呼便各自散去。元福、孙明理、王自白吸着烟,我四处打量起来:房屋整体和大伯家一致,四面雪白墙壁,中堂挂着“家和万事兴”十字绣,下方是电视机和音响,电视柜边放着些止痛膏和药,各处都收拾整齐干净,我知道都是琴在操持。靠门的房间里有台电脑和打印机,桌上放着摊开的初三数学书和笔记本,不同颜色的笔记字体隽秀工整,临近的小书架一层摆着《悲惨世界》、《钢铁是怎样练成的》、《我的大学》等十多本世界名著,二层是初高中课本和习题还有些教育学书籍。
   孙明理发现我盯着这些,给我道出原委打印机他让琴添置的,村委会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搞扶贫、征地什么资料一打就是几十斤,琴能赚点小费零用。
   “那这些书呢?”
   “琴说多读书总是好的,这不她还说要捡起初高中东西以后好教李文明。村镇的学校你也清楚,年年招新人,月月走老师,质量堪忧啊。”
   我看着这些书深感欣慰长吁一口气。许久大家都没有说话,厨房里有瓷盆落地声伴随着大喇叭那“你个拖油瓶”之类的话,声音不大但我们听得很清楚,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愕然不知说什么好,直到梅婶喊元福将猪肉分些与孙明理我才走开。
   天擦黑梅婶端着个钵子来了,盛了一碗油渣(将肥肉切成小块熬出猪油所剩就是油渣)我要她坐下替她泡上茶,她便向我叙述起家事说到琴便长吁短叹愁起来,我静静听着不发言语。“元齐,你找个机会开导开导她吧,她心里一直不敞亮。”我沉默以对。
   两天后的下午,天还很热我散步遇到了孙明理,他正开着车送本家亲戚回来看到我便下车,看着他满面春风,我不无好意调侃:“看来收获不小啊?”
   他呵呵一笑,便打开后备箱把个袋子递向我,那里分明是一大包猪后腿肉,全是精肉:“刚好遇到你,帮我个忙,这是你大伯和大喇叭送我的,我又不做饭,咱俩去看看吴廷康爷爷吧!”
   吴廷康爷爷无儿无女,一个人独居一辈子,吃着低保。想不到赚钱竟然赚到这样老人头上。我没有接,冷冷瞅着他。
   孙明理看出了我的心思,笑了一声:“不要把我想成唯利是图的人,我不赚他的钱。单纯想看看他。”
   “你不是有车吗?”
   “开车看望他总是不好的,你懂得。”
   我接过袋子,和他一起走路攀谈起来才了解到,他自从高中那年打架留了案底,在老家总感觉低人一等待不下去,父母又整天啰嗦,于是一个人便到宝丰摸爬滚打,搬砖、扫大街、端盘子碗,直到现在卖保险,谈过两个姑娘,都因为历史问题和彩礼谈崩了。“其实历史问题不是问题,彩礼才是关键,万紫千红一片绿(一万张五元纸币,一千张一百纸币外加一张五十)”他呵呵一笑,后来他与百塘村打交道多了,渐渐熟络起来,感觉这里才是自己的家乡,这里才是自己的亲人。他说的大体不差,一路走来不少村民都和他招呼,连空地的挖掘机师傅也能和他攀谈。“我跟他们走得近不光是拉单子卖保险赚钱。家,总感觉越来越远了。”
   接着便和我谈到了这里的村民,他一本正经起来:“元齐,有些事看得到,他们口口声声不在乎身体,可桌上的大盘肥肉有谁动了?他们能吃饱穿暖可思想呢?又变了多少?我那天算的那笔账你不也早就算过了吗?他们辛苦一年抵不上医院一星期,小病拖,大病挨,不行再往医院抬。几个长辈都是操劳一辈子带着伤病,孤寡老幼在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年轻人。我时常充当救护车角色。”他指着一路的荒地,“你看看这,多好的地啊!没人来种。”
   我很想说点什么终究无话可说,他说的很有道理。
   “你看那边,”他指着坡下的一大片土地,除了杂草外,分明有几块茂盛的玉米,那样的清脆活力,在细看几块玉米组成了“中国梦”三个大字,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煞是壮观,“不错吧?”
   压抑沉闷了良久此刻呼吸到的空气是那样的舒畅,快活,我们长舒一口气犹如卸下了重负。
   “元齐,年轻人经常叹气不好。”我俩对视一眼,哈哈一笑,又说了些轻松话题。
   路过一口水塘,里面有哗哗声,有人在洗衣服,那是柳琴。孙明理看着我:“元齐,你找个机会和她聊聊,她过得不好心里一直不顺。”我沉默地摇了摇头。
   吴廷康爷爷还蜗居在老屋,人愈发的老,我们送到猪肉又陪他聊了许久,老人一个劲感叹政府好政策,世上好人多,自己还要多活几年逗得我们很开心。天渐渐暗了下去,大伯打来电话让我从吴麻子家把小苹果带回去,我们便分开了。极目眺望远处的灯光东一束,西一点,以往人口密集的大村也是如此萧条,我不胜感慨。吴麻子家灯光通明,似有不少人,还听得见大人呼唤孩子的叫骂声。到了他家,几年不见吴麻子也住起了搬迁的新房,屋檐下歪着几块鸡爪字体“禁止下水游泳”的牌子,客厅摆满了凳子,小苹果正和很多孩子窝在一起玩着手机很是开心。地上散落不少辣条包装袋,
   吴麻子看到我,递出一根黄鹤楼:“哟,齐叔,稀客啊。你回来了?”
   我没有接他的烟,打量起他来,房子虽新可还是很乱,他还是一如当年邋遢,脸上的麻子也愈发分明。
   “麻子,发大财啊你?找到这么条发财的路子快赚够娶侄媳妇的钱吧?”
   他嘿嘿一笑,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这才哪儿啊?镇上游戏厅都是五六块钱一个小时,我才收一块。一个月也才一千多。”
   “要你管,老东西,我爸妈都不管我,别妨碍我打游戏。”一阵孩子的骂声把我惊醒,小孩子和他的爷爷打起来,老人一巴掌拍在孩子屁股上,拽着他要走,孩子却拽着手机不让。
   麻子跑过去拉开了祖孙俩:“梁心慧,你回去,今天完了四小时零二十分钟,都记在账上。”说毕,又抽出一包辣条塞给老人,“送的,送的。”
   老人收下辣条,仍是喃喃地骂:“吴麻子,你个缺德的货。活该打光棍。”骂骂咧咧带着孙子回去。
   麻子嘿嘿笑着,我看不下去,板起脸来:“你不做大生意可惜了啊。”略想了想又问,“孙明理给你出的主意?”
   “嘿嘿,哪儿啊,这不我到镇上转了圈发现的路子,孙明理埋怨了我好几回,”他换了根烟,“不过,到各个水塘去竖块牌子,每天三次巡塘倒是他给我出的主意。”他压低声音说道:“你不知道吧,从五月到现在,村里的那些水塘已经淹死了五个人,都是父母不在家,爷奶管不住。”
   我大吃一惊,他又是嘿嘿一笑:“齐叔,那些孩子在我这儿玩,总比到水塘玩好,你说是不是?这半个多月我从那些塘赶回了几十个孩子。”
   “你巡塘一个月又收多少钱?”
   “按我意思应该找村上要,这不孙明理又说给亲戚家门做好事积德,不能收钱。我想想也是。只不过每回他让我五点多去,你知道那个点正是放学时候。”
   “你还是蛮听他的话嘛!”
   “这不,去年三轮车翻了下摔伤了腿,他送我去的院,给我买了点东西。他还说瞅个机会到镇上给我弄点赚钱路子。做人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我心里稍觉安慰,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拽回小苹果,大黄跟着我们身后。徐徐的晚风驱散了白日的热浪,清凉萦绕指间。朦胧的月色下,静谧的夜散发着优雅的美,浅淡的花香轻漾在小径里,四处弥漫。青蛙与蟋蟀不时低声吟唱。不觉间,飘渺的思绪蔓延,或许是记忆中流淌着那淡淡的哀愁吧,心中忽生凄凉。
   “唉,”小苹果叹了口气。我猜八成是阻止他玩手机,他心生不满。
   “你这次期末考试多少分?”
   “你还爱着琴姨吧?”冷不防他这样一问。
   我一时语噻,小苹果却扭过头看着我怪笑。“四叔,咋样,回答不出了吧。我跟你说四叔,我发现了不让别人打听我成绩的好方法。”
   我只是盯着他不说话,他等了一分多钟不见我问就自己讲起来:“男的年轻的问,我就反问他结婚生子没;女的我就反问他体重多少。他们就不会再问了。嘿嘿。”
   “那要是年纪大的问你呢?”
   “反问他们的孩子啊。”
   “那要是没孩子呢?”
   “那就反问他血压啊。”
   我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歪理,笑笑摇摇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良久他见我不说话,反问我:“四叔,说老实话,你还爱着琴姨吧!”
   “你总分考了多少?”
   他愣了下,摆摆手:“算了,不问你这个了。不过我看得出你们还有感情,可惜没缘,四叔,你们真不该是元字辈啊。大喇叭如今还卡着元福叔的名字,还要万紫千红一片绿,呵呵哈哈,一片绿一片绿,嘿嘿嘿嘿,一片绿……”
   “四叔,你算是彻底没缘分了,那你觉得元福和孙明理谁适合给琴姨当女婿?”
   “你小孩子懂什么?”
   “我小,可我懂。”他一拍胸脯,嘟起嘴来,“你们大人啊,就爱瞎折腾,简单事情复杂化……”接着便一个人假设起当年我和柳琴如果先斩后奏先上船后买票怎样,如今元福和柳琴事情简单点怎样,埋怨我当年就是胆子太小。最后他停下来望着我摇头叹气,“我妈好不容易离了婚再嫁过得却不好,现在又离婚想复婚,净瞎折腾。”
   我大吃一惊,大嫂的事我略有耳闻听他这一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才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么多也真是难为他了。我摸着他小脑瓜问:“那你希望他们复婚不?”
   “我……”他开口又闭上,许久看着我信誓旦旦地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像是在说我看得我浑身发毛。
   “你啊,尽操大人的心,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
   “你也喜欢讲大道理。反正我以后要有出息,”他指着附近停在田地的挖掘机,那是准备在这里修建茶厂,“我要当大老板挣大钱,让这些下苦力的都给我打工,把这些茶厂做大做好,挣大钱。有钱才能被人瞧得起。”
   “嗯,你说的……”我没有说下去。
   远处一束手电在水塘边闪耀,那是吴麻子在巡塘。天渐渐按下去,月儿在走着,几朵白云擦过月儿身边,银白色的光射下来,照着故乡的每寸土地,故乡,我的故乡此刻已是那么的陌生缥缈,模糊的眼里故乡的风采已不再,来来去去是萧瑟的身影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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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回到《故乡》后的所遇所见所思所想,串联起这篇第一人称书写的小说。我叫吴元齐,三十多岁单身一人回到故乡,住在大伯家的几日,对于他来说,真的可以说,遇到了儿时伙伴,会一瞬间穿越到曾经顽劣的童年,遇到了少年时喜欢的女子,会不由沉浸在曾经想要珍惜,却悍然错过的情感之中,还有很多相熟,却再也见不到的乡亲,以及发展变化到无法寻觅到旧时格局的村子,都带给他很多思索的空间。很多人依然守在这里,很多人已经从这里离开,很多人不得不再回到这里,很多人如他一样,只是匆匆的过客,但依旧将这里当成自己不二的故乡。这种情感的诠释,很轻易打动同样是离乡人的我们。小说顺着我的足迹,串联起故乡的原景,带着浓郁乡情的画面,引人深思。佳作,流年推荐赏阅!【编辑:平淡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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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9-10-22 11:10:27
  感谢您支持我们社团,祝福创作愉快!
回复1 楼        文友:归真守一        2019-10-27 16:53:21
  再接再厉,再创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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