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新生】春花的心事(小说)
四
人对任何事儿,第一次是新鲜,第二次兴趣,三次、四次……无数次之后,兴趣全无。胡咧咧的“礼物”让柳春花快乐了很多个有着月亮星星的夜晚,渐渐地,她少了许多兴趣,那“礼物”毕竟是个实物,只有她动它才动,不像活生生的大活人,有着情感有着默契有着血肉灵魂的交融。后来,她触景生情,当男人的“礼物”磨搓她柔软的肌肤时,呻吟中常伴着哽咽。她也想过牛黑蛋,牛黑蛋在家里是个猥琐男,但有着健壮结实的身子,健壮结实的身子让她有着无限、龌龊的遐想,也会产生快感。她为自己这种不洁的遐想羞愧,坝里不像坝外的花花世界,坝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脸,哪家有点是非,谁与谁狗扯羊腿,都会成为坝里人茶余饭后的谈料,会悄无声息传得沸沸扬扬,唾沫星子也会淹死人,而坝外的花花世界是人流,个个板着陌生的面孔,想寻个熟悉的面孔也如海底捞针,谁管你是俩口、情人、二奶、小三?
昨晚,她与咧咧的“礼物”亲昵之后,没有一点满足感,尔后,迷迷糊糊中梦见了胡咧咧回来了,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他俩相互亲昵着、抚摸着,彼此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那是含泪的微笑,他们进入人生的最高境界,云里雾里、飘飘如仙。他俩是熟透的女人、男人,没有了刚结婚里的羞涩,翻云覆水,动作熟稔,一个小小的动作就知道彼此需要什么,彼此合二为一,没有了你我,他们喘着粗气,汗滴淋淋。
咧咧,你不出门,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不出门挣钱,吃土喝风去。
哪儿黄土都养人,在柳树坝也可干一番事情。
干啥事?你说,花儿。
她说不出来了,只好说,我还没有想好,等我划算好了再说给你。
咧咧,有人说,你在外面有女人了,不要我和娃儿们了。
胡咧咧呵呵地笑着,人嘴两张皮,别人爱咋说就咋说,我们管不着。花儿,家、娃儿和你永远是我的根,打个比方,我是天上的风筝,你和娃儿们就是那拽着风筝线的人,无论我飘飞到哪里,都会被你们拽回来的。
咧咧,你真会比方,等我们攒够了钱,你就回来,别在外面受苦了。
还是花儿对我最好了,我给你的“礼物”咋样?合胃口吗?
她的脸一下子红的,火辣辣的。她嗫嚅着,咧咧,羞死人了,你在外面肯定有女人了,没有女人,你怎么“浇水”?
胡咧咧搂着他哈哈大笑着,突然,他放开了她,飘飞起来,飘出了窗子,飞得很远很远。她急得大叫起来,咧咧,你别走,你走了,我和娃儿们咋办呀?
她突然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妈妈,你做恶梦了,梦里大声喊叫,把我和弟弟吓坏了。丫丫拉着旺旺站在床边说。
丫丫、旺旺,别怕,妈妈是做梦了,梦见你爸爸了。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浑身都是汗。她赶忙爬起来,把俩娃儿搂在怀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场梦是她这些天胡思乱想的结果。梦总是美好的,然而梦醒时分,我们每个人还得面对现实,她面对的现实,就是胡咧咧在外面到底有没有女人?腊梅妹子的话说得不错,外面的男人、女人合租房屋,睡在一张床上,各取所需,且节省了开支,她男人大柱是憨厚实诚的男人,断然不会干出那些事儿,能干出这些事儿的,也就是那奸滑的男人,自己男人就说不准了,她不好评价,反正不是那种老实之人,在外面合租一个女人是极有可能的事儿。她不太相信腊梅说的话,说睡到了一张床的男人、女人不会产生感情,鬼才相信?她是被胡咧咧摁倒在柳树下的,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胡咧咧就是她的天。腊梅妹子的暗示是一种提醒,话说得光面,不像牛黑蛋粗鲁直白,可禁不住细想,实则告诉她,胡咧咧在外面肯定有女人了,要不,常年不回来?她自己也断定,胡咧咧有别的女人了,他送她的特殊“礼物”可见一斑,是他心虚的表现。
这几天,她没睡好,人心里有事儿,睡觉总不安稳,刚入眠,眼前总飘过一个妖艳妩媚的女人,挤眉弄眼地对她笑,笑中带媚,有一咱狐狸味儿,那双狐眼睛摄人魂魄,不说胡咧咧了,就连她的心也可能被勾走。醒了,她再也睡不着,屋后的两只猫只来了一只,拼死要命地喵叫着,在些凄惨,像是只被遗弃的猫,哭诉着失恋的痛苦,她与那只猫同病相怜。她起来打开了后门,让猫进来了,给它弄了些吃的喝的,放了件旧衣服,让猫住在了她的后院。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她有些消瘦了,她不知道这样值不值得,若胡咧咧真是个负心汉,她将以牙还牙,放纵自己。这些事情都是道听途说的风言风语,可信度不高。她思前想后,要想探出个真实结果,须去胡咧咧那里一趟,捉贼拿脏,捉奸拿双,这事儿要想稳妥,必须是神不知鬼不知地进行,可家里有两个娃儿的羁绊,实在走不开。
唯一的法子倒是有,就是等到丫丫放暑假,在家里可以帮着带旺旺,但家里没有大人也不行,可以让公公胡秃子照看几天。她不能带着丫丫、旺旺,这次去是带着任务,是捉奸,有时可能要风餐露宿,她能受这般苦,可是两个娃儿就不行了,容易露馅、暴露目标、前功尽弃。后天,丫丫就放暑假了,这几天,她在精心准备着、策划着,衣服不带,有一套就行了,来回就两三天的时间,带个行李就是个累赘,什么都不带,带上钱和手机就可以了,钱,可以保证生活,手机用来拍摄证据。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编个由头对胡秃子说,啥由头?想来想去,最好的由头就是回去看看阿娘,尽尽孝道,这半年都没回去,可能要住上几天,阿娘身子行动不便,带上两娃儿不便照顾阿娘,这个由头最好不过了。
一切准备停当,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五
太阳还未落下山坳,胡秃子就来到柳春花家。俗话说:十个秃子九个坏。他可能是十个秃子中那个不坏的,他之所以变成了秃顶,是因为婆娘过世得早,他既当爹又当娘地把胡咧咧拉扯大,屎一泡尿一泡,忙完屋里又忙屋外,盼儿长大,又要为儿盖房娶婆娘,操了一辈子心,把脑袋给操没毛了。
他给胡咧咧和柳春花盖了两层楼房,小俩口要他和他俩一起住在新房子里,可他却坚持住进了老房子,那是三间瓦房,住了一辈子,舍不得,人不住了,就会荒废,这是他的理由。实际上,人老了,思想跟不上,时间长了,舌头、牙齿就有磕绊,难免有矛盾,就得跟儿子、儿媳妇分开住,落个清静。
他逮了两只嫩公鸡,拎了一篮子鸡蛋去了新房子。
春花,去你阿娘那里把鸡炖了,给你阿娘补补身子,劳累了一辈子,该享享清福了。
阿爹,你真有心,咋这么客套?自己舍不得吃,还想着我阿娘。
去了多待几天,好好孝敬几天,养儿养女不容易,图的不就是有这份心,丫丫、旺旺,走,到爷爷家去,爷爷给你俩买了很多好吃的。
两个小家伙听说有好吃的,就雀跃着跟着爷爷去了。
柳春花想想太阳还未落山,想把鸡杀了、脱脱毛,先放进冰箱,等回来了抽时间再给阿娘送去。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清脆的铃声:明天是个好日子……
她快速地掏出手机一看,奇了怪了?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的手机里存储的号码都有名字且都是她认识的人。她在坝里足不出户,坝外的街上去得很少,结交的人也有限,从来没有陌生的号码给她打电话。她心里一惊,莫非自己的计谋被不相干的外人识破,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或许是有人有意恶作剧?如牛黑蛋之类,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三不时搞出一些桃色新闻。她转念一想,也不对,这个号码是陌生号,陌生人能恶作剧吗?她犹豫片刻之后,管它呢?不接不就得了。
铃声响了一阵子之后就停止,间歇不到五秒钟,又响了起来。她就纳闷,这人脸皮也真够厚的,热脸贴了她的冷屁股还打个不停。她手里拿着菜刀,得撵天黑之前把鸡收拾干净,伸手便按下了拒接键。谁料,她刚转身,铃声又响了,她心里一阵忐忑,该不会是咧咧打来的?或许他听到了风声,打电话让她不要上去,不对呀,这号码不是他的,他的号码已经熟记于心了,是不是他又换了号码?特意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她理不清思绪。咧咧,对不住,等我把鸡杀好了再接你电话。她把手机放在了堂屋的茶几上,不再理会。
手机一直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开心的锣鼓敲起来……直到她把两只嫩鸡仔宰杀完毕,洗罢手之后,才缓缓拿起来电话。
咧咧,我刚才在洗澡,接不成你电话。她的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洗澡能接电话吗?
哈哈哈,这校花一接我电话就说在洗澡,看样子我艳福不浅啊,好兆头,好兆头。电话里闹哄哄,热闹非凡。
你打错了。她有些气愤,什么校花不校花的,还艳福不浅,去她娘的,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似乎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她不禁想到,难道今个儿遇上了只癞蛤蟆?死皮赖脸的。
打错了,我不认识你,癞蛤蟆。她气愤地骂道。
哈哈哈,校花还真辣,这么多年了,辣性子还没改,如今的男人就喜欢这辣性子。
电话传出了一阵阵哈哈的笑声。
来点正经的,老班长,别逗了。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脆。
柳春花,我是卢建国,你的电话也真是难打,今晚我们几个同学在街上聚会,你马上到坝口外的公路上等着,我来接你。
说话的声音似熟非熟,语气也似曾相识。她正在纳闷,正苦苦搜寻着记忆。
柳春花,是我,我是王芬芳,老班长今晚接我们几个老同学在一起聚会,你快来。
王芬芳,她终于想起来了,王芬芳是中学时代的同桌,最要好的同学,睡在宿舍里一张铺位上长大的,自从初中毕业后,她们再也没有见面。
王芬芳?怎么是你?啥同学聚会?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件事来得突然,她一心想着明天远行的事情,说话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
快来呀,春花,别磨叽了,我和老班长马上来接你。对方挂掉了电话。
她一只手提着刚洗尽的鸡仔,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怔在那儿。同学们聚会?老班长?王芬芳?她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快速地翻看着电影,一页又一页。自此初中毕业后,她就回到柳家坝,跟着阿娘地头田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是个本分的女孩,连坝外的街上都去得很少,除非过年时上街买衣服,才去那么一两次,所以她与她的那些初中同学就渐渐失去联系,少了来往。今个儿,老班长咋就想起她来?她有些受宠若惊,记得她在中学的时候,生得苗条,亭亭玉立,如雨后的出水芙蓉,不仅是班花,而且还是大家公认的校花,班长卢建国瞅她的目光总是脉脉含情、秋波暗送,而她不理不睬,初中都谈恋爱,羞死人了,要是传到阿爹阿娘的耳朵里,那还不剥了她一层皮?她是一个矜持、保守的女孩子。哦,她想起来了,王芬芳,这个人如其名散发着青春气息和活力的最要好的同学,性格大胆开朗活泼,曾躲在被窝里悄悄地对她说,她将来谈对象就谈班长卢建国这样类型的人。她听了,脸红红的,芬芳,你这是早熟,羞不羞?王芬芳不以为然,早熟咋了?不要枉度青春,浪费大好时光。王芬芳伸过手,摸着她刚刚发育的胸脯。羞得她脸更红了,耳根子火辣辣的,拿被子捂住了脑袋,而王芬芳格格地笑着,银铃般的笑声。
去,还是不去?她搜寻罢这些记忆之后,脑子里翻江倒海,难以抉择。同学聚会?她也听说了一些,实际就是那些混得有头有脸有光环的同学出资宴请在一起炫耀。她一介平民,而且是一个留守柳家坝有着两个娃儿的家庭主妇,她不知道她这样的身份参加同学聚会有没有颜面。还是不去了,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干,早早地休息,养足精神。她收了手机,把洗得有些苍白的鸡仔放进冰箱,走进里间,准备睡觉。
电话又响了,还是刚才的那个号码。对方的身份已亮明,她不好意思不接电话了。
春花,我和建国已经上了小车子,再过十分钟就到坝口外的公路了,你快点儿哟。
说话的是王芬芳,她的话直来直去没绕肠子。她解上衣扣子的手又停住了,王芬芳是她最要好的同学,按现如今的说法,叫闺蜜,人家的盛情邀请,还开着小车子来接她,她要是不去,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或者说得难听一点,太不给面子,你把你当成谁呢?架子那么大,不就是个同学聚会,磕磕瓜子吃吃水果喝喝茶水聊聊天谈谈各自的近况,又不是砍头掉脑袋的事情,看把你吓得,吓得都不敢去了,说不定还有些同学过得不如你,有啥心惊胆战犹豫不决的,快去快去,别让芬芳在坝口等着。这种声音不知来自何方,只是在她的耳畔回响。她终于下定决心,去,大不了在聚会上自己装哑巴,只听别人说话。她知道,在某些场合,话少总比话多好,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这道理她懂得。她迅速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衣服还是她结婚前胡咧咧给她买的,一件大红色衬衣,她配了条白色裤子,这穿着在当时算是时尚,在坝里穿了一次就舍不得穿了,一直压在箱底珍藏着。她照了照穿衣镜,如今比以前丰腴了许多,凸起的前胸似乎要把衬衣的扣子胀掉,裤子还算恰当,深色配浅色,很适宜得体。她自认为很不错,转了个身,扭头瞅瞅镜子里的自己,细腰肥臀,挺满意的。她匆匆地朝坝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