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天颖：嗯，先生……
　　 陆先生：来，都跟着老师诵起来。
　　 陆先生：尊长前，
　　 众弟子：尊长前，
　　 陆先生：声要低；
　　 众弟子：声要低；
　　 陆先生：低不闻，
　　 众弟子：低不闻，
　　 陆先生：却非宜。
　　 众弟子：却非宜。（停。）
　　 陆先生：前些时日之所学，今日将考试也。
　　 [弟子们立刻挺直了腰板儿准备应考。
　　 [陆先生翻了翻书。
　　 陆先生：进必趋，退必迟，问起对，视勿移。此圣人之言，何人答也？
　　 [弟子甲乙丙立刻举起了手，谭天颖举了一下又迅速放下。
　　 陆先生：嗯——手放下。
　　 [弟子们放下手。
　　 陆先生：谭天颖。
　　 谭天颖：在。
　　 陆先生：何故举手而又放也？
　　 [谭天颖立刻站起，只是龇牙僵硬而笑。
　　 陆先生：形要端。
　　 [谭天颖立刻站好。
　　 陆先生：进必趋，此乃何意乎？
　　 谭天颖：进必趋（去），去去去，进必趋，进必趋，进门必须去吃饭哉？
　　 [众弟子顿时笑出了声。
　　 [陆先生满脸严肃。
　　 [弟子们立刻坐好。
　　 陆先生：谭天颖，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知为知之，妄言之语，乃耻也。何故编造如此荒唐之言？
　　 [谭天颖低下了头。
　　 [董德慈又举起了手。
　　 陆先生：董德慈。
　　 [弟子乙立刻站起。
　　 陆先生：讲。
　　 弟子乙：先生，前些时日先生所讲，进必趋，乃拜见长辈之时，要快步上前说话焉。
　　 陆先生：然也。
　　 [陆先生点头示意坐下。董德慈坐下。
　　 陆先生：谭天颖，下一句。退必迟，是其何意乎？
　　 谭天颖：退必迟，退必迟——
　　 [弟子们相互对视。
　　 陆先生：讲。
　　 谭天颖：先生，何也？
　　 陆先生：嗯——何也？
　　 [众弟子发笑。
　　 陆先生：吾来问他，他反倒问吾也。
　　 [谭天颖还是一脸僵笑。
　　 [任泽科举起了手。
　　 陆先生：任泽科。
　　 [学生丙立刻站起。
　　 陆先生：讲。
　　 学生丙：回先生的话。退必迟，其意乃等到和长辈告退时，须缓缓退出焉。
　　 陆先生：然也。（示意坐下）
　　 [学生丙坐下。谭天颖也跟着坐下，陆先生以手势要他站起，谭天颖复起立。
　　 陆先生：问起对。龙德功。
　　 [学生丁立刻站起。
　　 学生丁：先生。
　　 陆先生：讲。
　　 学生丙：回先生的话。问起对，问起对——
　　 陆先生：嗯——讲！
　　 学生丙：问起对，问起对……（哭）
　　 [陆先生失望地摆手要他坐下。
　　 陆先生：问起对，此乃老师要尔讲话，需立时站起来讲，是其意也。
　　 谭天颖：先生，此句，吾也晓得。
　　 陆先生：嗯——下一句，视勿移。谭天颖，讲。
　　 谭天颖：嗯，这这，这，这……
　　 [陆先生生气地从几案前站起。
　　 陆先生：过来！
　　 [谭天颖颤颤抖抖走到几案前。
　　 [陆先生拿起了戒尺。
　　 陆先生：伸出手来！
　　 [谭天颖伸出了手，陆先生的戒尺刚下落一半，谭天颖闪回了手。
　　 陆先生：嗯——伸好了手，站立勿动！
　　 [谭天颖乖乖地伸出了手，陆先生“啪啪啪”打了三下。疼得谭天颖大叫着原地转圈，不知面对何处是先生。
　　 陆先生：嗯——
　　 [谭天颖站着不动了。
　　 陆先生：做人以至诚为本。回去坐好。
　　 [谭天颖龇牙咧嘴地走回去坐下。
　　 陆先生：谭天颖，尔整日贪玩，不知光阴似水焉。圣人曰：“业精于勤荒于嬉，形成于思毁于随。”书，书犹药也，可以医愚。董德慈。
　　 [学生乙站起。
　　 陆先生：老师先说一个字，续而往下诵之。
　　 学生乙：是，先生。
　　 陆先生：勤——
　　 学生乙：勤有功，戏无益。勤奋学习，定会取得好成绩也，成名成家也；整日戏耍，不能进取也，昏其头也，混日月耳。
　　 陆先生：然！坐下。得天下之英才而教之，人之大乐也。来，跟吾读。才大者，望自大，
　　 众弟子：才大者，望自大，
　　 陆先生：人所服，非言大。
　　 众弟子：人所服，非言大。
　　 陆先生：己有能，勿自私；
　　 众弟子：己有能，勿自私；
　　 [灯光、声音渐弱。（音乐响起。）
　　 陆先生：人有能，勿轻訾。
　　 众弟子：人有能，勿轻訾。
　　 旁白：日月两轮天地眼，诗书万卷圣贤心。
　　 [灯光暗去，声音消失。
　　
　　 第三场——劝学之言
　　
　　 人物：谭天颖、天颖父、天颖母、陆先生
　　 地点：谭天颖家。（日）
　　 道具：铜盆、水碗、算盘。
　　 [天颖父在炕上坐着，在扒拉着算盘算豆腐账。
　　 [天颖母从里屋端出碗水放在小桌上就坐。
　　 天颖父：刘二路家欠咱九块豆腐，葛杜生家十六块豆腐。哼，家里没银两，还老想吃豆腐，嘴馋。
　　 天颖母：再不可欠账矣，不然买豆子的钱何来？
　　 天颖父：然。
　　 [忽听得谭天颖的哭声传来……
　　 天颖母：呀，吾儿因何哭泣回来。
　　 [谭天颖边哭边上场。
　　 谭天颖：（边哭边说）吾本不是读书才，都是爹娘逼吾来。先生的戒尺太厉害，满手疼痛难忍耐。
　　 [天颖母走出屋门。
　　 天颖母：儿啊，何故哭泣？
　　 谭天颖：娘——儿手疼矣！
　　 天颖母：先生又打吾儿也？
　　 谭天颖：深为可恨！
　　 [天颖母抓起儿子的手看了看。
　　 天颖母：哎呀呀——走走走，回屋。
　　 [谭天颖和母亲回屋。谭天颖把书袋子扔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一脚。人也躺在炕上。
　　 [天颖母从里间屋端出半盆凉水。
　　 天颖母：来，用凉水泡上。
　　 [谭天颖坐起，把两手伸进盆里。
　　 谭天颖：嗯——快哉！快矣哉！
　　 [天颖母坐在纺线机前的木墩上。
　　 谭天颖：爹，娘，孩儿日月难熬，不想读书矣。
　　 天颖父：儿啊，常言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吾儿这般小小年纪，不读书将之奈何？
　　 谭天颖：儿再不去学堂矣。
　　 天颖父：圣人曰，“学者以自强不息，则积少成多，中道而止，则前功尽弃，其止其往皆在我不在人也。”
　　 谭天颖：爹，牛不喝水不可强按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百无一用乃书生也。
　　 天颖母：儿啊，都是汝不听先生言语，学无长进，何故反说百无一用乃书生也？汝之言语蔑视读书之人甚矣。信口开河。
　　 谭天颖：儿不想长进也！
　　 天颖母：此言差矣。常言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也。先生打吾儿板子，乃恨其不成才也，都是吾儿之过哉。
　　 谭天颖：非也非也非我也。
　　 天颖父：何人也？
　　 谭天颖：先生也。
　　 [谭天颖父母双双叹出一声“嗟乎——”。
　　 [陆先生上场，走到院门前击掌叫门。
　　 陆先生：屋里有人也？
　　 [谭天颖一家人都听到了陆先生的叫门声。
　　 [谭天颖一听先生来了，慌张跳下地，脑袋撞在墙上，躲进里屋。
　　 天颖母：来了——先生。
　　 [天颖母向外走去。
　　 [天颖父也穿鞋向外走去。
　　 [天颖母开门（院门）迎进陆先生。
　　 天颖母：先生您来也。
　　 陆先生：多有打扰。
　　 天颖父：先生，屋里请。
　　 陆先生：请。
　　 [三人进屋。
　　 天颖父：陆先生，炕上安坐。
　　 陆先生：嗯。
　　 [陆先生坐到炕上。
　　 [天颖母为陆先生端来一碗水。
　　 天颖父：陆先生桑梓耕书，难得有闲来寒舍一坐。
　　 陆先生：唉，心有牵挂处，无事不登门耳。
　　 天颖父：啊——是为谭天颖之事而来耶？
　　 陆先生：然也。
　　 天颖父：唉，犬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何其愚也。
　　 陆先生：非也。
　　 天颖母：先生，吾二人费尽口舌，苦苦相劝，他终不听话矣；非先生不能救也。
　　 天颖父：无可奈何哉。
　　 陆先生：嗯——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天降任与吾，此乃教书人之责兮。学而不成，误人子弟，吾之愧也，道法不容也。
　　 天颖父：陆先生言之有理。为人之师，苦口婆心，实属不易。
　　 陆先生：然也。今日登门专为此事而来。谭天颖何在？
　　 天颖父：唉——
　　 天颖母：听先生叫门，他到里屋躲避矣。
　　 陆先生：唤他出来。
　　 天颖母：这……
　　 天颖父：快快快，唤他出来。
　　 [天颖母走进里屋，忽听得里屋传来嚎叫似的抗拒声……
　　 天颖父：唉——不成材，不争气，空生于天地间耳。
　　 陆先生：嗯——谭公之言差矣。教不严，师、父之惰也，树自正无需园丁也，人自成无需良师为。你我缓而图之事可济也。
　　 [母亲拖着谭天颖从里屋走出。
　　 [谭天颖站立一侧一动不动。
　　 陆先生：谭天颖。
　　 [谭天颖只是站着不说话。
　　 天颖父：先生对汝讲话也，不知礼，何以立乎？！
　　 天颖母：读书人以明理为先也。
　　 [谭天颖掉转身。
　　 陆先生：谭天颖，圣人早有名训，日前学堂之所学，问必对，视勿移，汝将其言忘乎？
　　 [谭天颖扭头看向一边。
　　 天颖母：天颖，先生问话要回答，眼睛需看着先生才是。
　　 天颖父：休得无礼！一日为师徒，终生为父子。
　　 陆先生：勿动怒也。读书亦种树也，春玩其华，秋登其实。知乎？否乎？
　　 [谭天颖看着先生，不解地摇摇头。
　　 天颖父：回先生的话。摇头何意？
　　 陆先生：老师今日为汝而来。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人来到这个世上，多受困惑也，故而要好好读书，明世事之理（礼）；要听老师所言。世上之事多有困惑；惑而不从师，其惑终不解矣。
　　 [谭天颖站在那里两腿发抖。
　　 陆先生：坐下。
　　 [谭天颖一时不知该往哪坐。
　　 天颖母：（对谭天颖）这里坐。
　　 [母亲让谭天颖坐在木墩上。她回到里屋去搬凳子。
　　 陆先生：汝要懂读圣贤之书，行仁义事之大意所在。常言道，耕织传家久，经书济世长也。万不可虚掷光阴兮。
　　 天颖父：先生之言如金石，是其道也，汝要牢牢记在心间。
　　 陆先生：汝这般青春少年，正是“立房梁打石基”之际，切莫浑浑噩噩，贪玩混世，有误前程。
　　 天颖母：先生之言，父母之心皆为吾儿操碎矣。
　　 陆先生：读书之光阴万万疏忽不得。树不修剪不成器材，人不读书，有眼如盲也。只有读书，方能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明白读书之道理乎？
　　 [谭天颖摇摇头。
　　 天颖父：竖子不可教也。
　　 [陆先生对谭天颖父摆摆手。
　　 陆先生：圣人之为心也，必有道而已矣。
　　 天颖父：先生之言，汝可知乎？
　　 [谭天颖摇摇头。
　　 谭天颖：何也？
　　 陆先生：遇到问题要多思多想，成其道也。圣人心之所想，乃依其道而来，非于神也，善于人也；他们的道理非神灵之赋予而来，而是人之思考所得也。
　　 天颖母：天颖，先生之言，汝明白乎？
　　 [谭天颖点点头，又摇摇头。
　　 [众人大失所望。
　　 谭天颖：先生，父亲，吾厌读书，想当木匠耳。
　　 陆先生、天颖父、天颖母：嗟乎——
　　 谭天颖：做木工亦可成大器哉！
　　 天颖父：谬矣哉，谬矣哉！唉，人之生也，与忧患俱来。天颖你须晓事，不可造次！
　　 陆先生：要说天颖倒是可造之才，可惜可惜，诚其可惜哉。不读书而好手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好木工，好木工岂能为人之贵乎？思之可叹。
　　 [谭天颖不耐烦地把头扭向一边。
　　 陆先生：遇事要多思多想，向前三步思之，后退三步想之。前悔容易后悔难哉。
　　 天颖母：先生之言是也。儿啊，多听先生言语。
　　 陆先生：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青。幼儿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如秉烛夜行。此乃先知圣贤劝人治学之箴言哉。
　　 [谭天颖显出十分厌倦的神情。
　　 天颖父：这这这，竖子何其愚也！愚蠢也！
　　 陆先生：谬矣哉！谬矣哉！不可急也。
　　 天颖母：儿啊，良药入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先生，多为吾儿教导教导。
　　 [陆先生端起水碗喝水。
　　 陆先生：嗯。
　　 天颖父：儿啊，先生之言如金石，当记心焉。
　　 陆先生：谭天颖，读书之事要点滴而来。至圣先师曰，道虽近，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不积滴水无以成江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天颖母：能按先生之言为乎？然乎？否乎？能乎？
　　 谭天颖：非不能也，吾不为也，非言词所能动也。
　　 [人们大失所望。
　　 谭天颖：吾想当木匠耳。
　　 天颖父：不可救也，何其愚也！
　　 陆先生：迷心不悟，迷心不悟焉！
　　 谭天颖：凭什么牛不喝水强按头，汝不想读书矣！哼，老生常谈耳。
　　 天颖父：不许失口胡言！
　　 [天颖父一怒之下跳下地去追打谭天颖，母亲拉劝不住，谭天颖与父亲绕着纺线机转，陆先生也去拉劝天颖父……慌乱中陆先生被天颖父撞倒在地向后仰翻。天颖父赶紧扶起陆先生，陆先生的脖子已成歪扭（大方向）（演员灵活用词）
　　 陆先生：谭公不可如此矣！唉，圣人曰，不愤不启，举一隅则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也罢，吾才疏学浅，不可为师，技止此耳。请谭公另请高才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