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们要帮的真不多，但是你们可以给孩子搞个实践的活动。”张明提出了几个方案，都被李老师否定。
　　 王华说：“现在失独的家庭多，我们可以从我国的计划生育政策说起，关注如今的失独家庭。”
　　 王华这一个方案一提出，让李老师立即对王华另眼相看：“呀！张小龙妈妈是从事教育的吗？能提出这个独特的方案，可以的！既有过去的政策，又有现在社会面临的实际问题，这个方案，可以的！”李老师的话，说得王华飘然自喜。
　　 李老师要去洗手间。“李老师，我陪你去。”
　　 仅仅是这句话，后来成了张明取笑王华的笑柄，他说老师要上厕所，王华你跟着去，一般的套路是你该在厕所的某个地方，偷偷地给老师塞上个信封，可你是确确实实地陪老师上一趟厕所，老师的失望何人能及啊！
　　 张小龙顽强地拒绝要中介给他写文书。即使李老师好心地一再保证找个她认识的靠谱的中介，张小龙就是不依。
　　 李老师要走了，王华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拿出特产茶油说：“老师，我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礼物，等张小龙的学校录取了，一定还要感谢你的，这是我上次到北方出差时带的特产，老师，你尝尝……”
　　 张小龙在交文书最后一个星期的期限内，把文书上交了。他自我感觉良好。
　　 很奇怪，张小龙在申请学校的最后期限内，他陆续收到8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其中包括有奖学金的学校，虽然奖学金的数额并不惊人，但对他是一种鼓励。难道是文书写得不错？还是证明他的学习成绩不差？好学校都是最后才来录取通知书，刚开始来的都是一般般的学校。
　　 王华很是得意他们省了一笔文书中介费，虽然是国际班，还是有很多孩子的文书都是通过中介完成，自己完成的只有区区几个人。“以后儿子可以靠给别人代写文书赚点外快了！”王华不胜得意地说。
　　 “可能是我儿子的文书是自己完成的结果，所以有这么多的学校来了通知书，美国学校也不是个傻子，什么样的文书是中介的，什么样的是学生自己独立完成的，人家一看便知，中介的，都是有模板的，复制，粘贴就能完成，哪像自己写的，绝对的是独一无二的！”张明变相地夸自己的儿子。
　　 选专业，张小龙说学社会学。
　　 “什么？社会学，社会学是个庞大的学科，它包罗万象，有生理学、心理学、人体学、关系学、……反正一大堆的学科所组成的。”一口气说完后，王华很诧异，自己怎么能知道得这么多呢！真是个了不起的妈妈。
　　 “不学了，不学了，这么多的学科，枯燥无味，算了，学艺术吧。”张小龙对音乐和绘画既无天赋又不喜欢。
　　 “语言吧？”
　　 “不喜欢，不学。”
　　 “这个不学，那个不学，到底学什么好呢？真是个伤脑筋的事情。”精挑细选，琢磨来思考去，张明替儿子做了主，学数学类的。男孩子对数字相对敏感些，是有逻辑能力的，数学系里的小科统计师。其实张明早就看好了这个专业，所有的挑来拣去只是故弄玄虚而已，一下子直奔内定的专业，好像失去选专业致头疼的乐趣。
　　 张明把这个专业前景展望详实的海阔天空般地给儿子描述一番。儿子信了爸爸的决定，就选这个专业学习。专业敲定，学校很好选了，张明和儿子选专业排名靠前的学校——康涅狄格大学。
　　 一切都在等待中准备着。2015年的4月份，张小龙飞到美国学习统计专业。
　　
　　 四
　　 孩子的远行，似乎不用家长过多操办。张小龙已经在网上和读同一所大学的广州俩孩子联系上了，他们结伴一起到学校。他们约好4月20日在深圳机场相见，然后一起结伴去学校，到美国纽约是晚上11点多，孩子们在网上预约了一辆面包车接他们到学校。
　　 “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聪明得多，一代比一代强。”
　　 王华说，“我们那个时候哪敢出这么远的门啊，害怕得不行。”
　　 “哼哼，你那个时代，是什么情形，多么闭塞，再说你是小乡村出来的，当然胆子小了。”张明开始挖苦王华。
　　 “你了不起，你是大城市的人，一分钟就能跑个来回的小镇上出来的，有什么可炫耀的！”
　　 张小龙习惯了父母相互间对出生地的撕扯，见怪不怪。
　　 买了俩标准的大箱子。张小龙带一个平底锅，这是和广州的两个同学商量分配的。王华执意要把一床蚕丝被带上，说万一晚上到了什么都没有，可以用这个被子抵挡一下子。妈妈心思就是周到些。“神不是无处都在，所以创造了母亲”。王华对印度电影《一个母亲的复仇》这句台词大为赞赏。
　　 她很想为儿子大包大揽地准备妥当，可儿子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够搞定，你去跳广场舞吧。”妈妈无用武之地。
　　 将要离开的前三天，张小龙才开始收拾他的箱子。王华早就在催促，要他早点准备，差什么可以提前补上。王华回娘家都会在前一个星期开始收拣，以防有什么遗漏的，好及时补上。“屎到肛门才着急，现在的年轻人啊！”王华兀自一声长叹，“跳舞去，不管了。”
　　 两个大箱子，张小龙都给它们塞满了，怕超重，他给每个箱子称重量，来来回回增减，总算把两个箱子的重量稳稳地固在20公斤。张明特地买了打包带，把每个箱子五花大绑地捆住。哈哈，后来张小龙说海关是拒绝用打包带的，爸爸的打包带被海关一把剪刀咔嚓掉。
　　 4月20日，张明请个同事送他们父子俩去机场，王华送儿子到了楼下，儿子坐到车子里转过身来说：“妈妈，再见。”
　　 “再见。”王华机械的重复，不觉得是在和儿子进行一场长距离的分别，就像儿子去市里读书。
　　 “喂，王华，你儿子是要到美国读书吗？”一个遛狗的小区人惊诧地问。
　　 “是的，去美国。”
　　 “那么远的地方，你怎么舍得？你怎么没有流眼泪啊？”
　　 “是吗？我不觉得伤心啊！孩子只是去读书，距离不是的问题，随时都可以视频……”
　　 王华开始收拾儿子乱得不成样子的房间时，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心里空落落的。这家这间房子里儿子的影子留存着。桌子上、床上、飘窗上、地板上，到处都是散落的不要的东西。
　　 王华在收拾着，突然一股无名的气愤涌上心头：“这个臭孩子，把房间糟蹋得成了战场，我打扫一个上午都干不完，就是一个邋遢不讲究的人，每天外表光鲜的像个人，一看房间猪窝都不如！”
　　 深圳机场，张小龙和结伴的同学汇合了。张明和家长们闲聊，孩子们结伴而行，是家长们都想要的行程。张明了解到那两个孩子的家长一个是做建材生意的，一个是做海关贸易的。张明在心里为自己估价了一下子，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大胆，一个拿工资的人，居然送孩子去国外读书，是个有胆量的人。张明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他的单位效益，总体不错，和他一样级别的同事都有了二套房，车子也是重新配置，唯独他只有一套单位集资房，十年以前的车子，他不打算换掉，保养保养还是可以用，车子的使用频率不高，现在除了回老家看父母，基本上是不动。“别人买房买车，我供孩子读书，不知道孰是孰非？行了，不能和别人攀比，那样子会摔死在脚跟前的……”
　　
　　 五
　　 中午近十二点时，张小龙到了纽约，纽约时间是夜里的十二点。无论怎样孩子们已经到了，淘宝上预定的车子把他们三个拉到了学校。
　　 四年之后，王华去参加毕业典礼才知道当年儿子的第一站是一个叫史丹福的小镇。小镇很漂亮远，比张小龙就读的本校繁华方便，银行、商场小镇上都有。张小龙录取通知书上的学校位置就是这个史丹福小镇。学校紧挨着警察局，心理上觉得非常的安全，和警察做邻居。四年之后这个分校有了很大的改进了，有了自己的图书馆，甚至还有个属于自己的校门。
　　 儿子去上这个富人家孩子上的学，王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认为是一个错误的家庭决定。她开始感觉到金钱的重要性，甚至筹划着怎样花钱更省些，用最少的钱干更多的事情。她不再给自己父母的零用钱，七老八十的父母从别人的口中抑或从电视中得知一个留学生是要花费巨款来培养的，同时老人家又在众亲邻面前无不得意地吹嘘自己有个在国外读书的外孙子，那语气包含着无限的骄傲，觉得自己的后代了不起……
　　 王华记不清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进实体店买过衣服。在淘宝网上搜搜，挑一两件时新的衣服过过瘾也就罢了。到菜场买菜学会扳着指头掐掐算算这家那家的，怎么划算怎么来，养成了随手关灯的好习惯。每一分钱都想纳入留学生的经济账本里，生活实属不易。有时，王华在做有期限的期盼：盼着她的留学生能如期学成归来，她将会解放，解放了她的腰包；解放了她的经济自由。
　　 张明看着裤腰带的毛边说：“我也过上了把裤腰带修剪修剪重新再系的日子，都是这个熊孩子花费太大！熬吧！熬吧！四年是有期限，熬到头了，他将来结婚生子买房子的事情，我可一概不管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不管！不管！”现实不允许张明撤退，他必须手扛肩提，继续无偿供养着前方的熊孩子……
　　 “家长们为什么这么拼？是不是因为现在孩子少的原因？”王华夫妻俩有时不免自问。家里有个留学四年的孩子，他们的存款是赤字。至少王华的家庭是这样的拼。“身家性命啊！等到张小龙毕业了，我的美好生活才能开始，但又得给他备置婚房，又要准备结婚，紧接着又要生孩子……啊！一辈子都得攒钱！”王华为自己叫苦。
　　
　　 六
　　 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王华从心理上没有那么非去不可的劲头。可她毕竟心理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虚荣心，她的同事，周围的朋友经常有人在朋友圈晒旅游的；抑或出国玩的照片，个个都是人生大赢家的模样，这让王华有时在心里不得不暗暗较劲：“等着瞧吧，我也会出国一趟，也会晒晒照片，一张照片就能抹杀这些人的所有，等着吧，会有这么一天的！”
　　 张小龙发邀请函给家长。王华确实也犹豫了一会儿，13个小时的飞机，想想在窄窄的座位上，脚肿腿疼屁股疼，一阵焦虑和烦躁涌上王华的心头，她断然说：“不去了，省点路费的钱！”
　　 张明气不打一处来说：“所有孩子的父母都去参加毕业典礼，你儿子是孤儿吗？如不是，你就得去，顺便去旅游看看，估计你也是今生去这一次，绝无下次。”张明真了解他老婆。
　　 “是啊，自己不是还要显摆显摆吗？不去美国，怎么个显摆啊？去就去吧，这样可以有个大牛可以吹吹。”
　　 一家人意见统一，开始着手办签证的事情。只要王华答应去，人跟着就行了，一切操心的事情，国内有张明，国外有儿子，她只要人到了，别的都不用插手，可以当甩手掌柜。这样一个逍遥的策划，让王华心无挂碍。
　　 上海面签。夫妻两人第一天下午住到离签证的梅陇镇步行只有10分钟的快捷酒店，酒店价格适宜，位置不错。入住后俩人到梅陇镇实地考察了一番，把明天要去的路线走一遍，做到心中有数。在一个小吃店花了三十元把晚饭解决，感觉相当不错。三十元啊，在大上海吃得饱饱的，小店干净，服务态度亲民，总之给不爱出门的王华，对大上海的印象加分。
　　 第二天，为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俩人把手机放在宾馆里，吃完早餐，俩人空着手步行去梅陇镇。
　　 已经有一群性急的人在马路上排队。拿进门的入场券，10个人一组。很快，王华夫妻拿到入场券，鱼贯进入大楼。到22楼进门安检，这一关顺利通过。大家鱼贯进入第二关，到一个工作台的地方，拿出护照，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把磁条贴到护照上，是一家人，可以在前后序号上。拿着有磁条的护照鱼贯进入录指纹的地方，这个地方人真多，乌泱泱的都是人。一个个用隔栏圈成的地带，工作人员引导着。外套脱下来，放在一个塑料的托盘里，个个规规矩矩，唯恐出现纰漏，按U型的通道排队。
　　 录指纹窗口上有提示，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不论是什么肤色的，态度都是非常友善，一次不行可以重复多次。护照放到读卡器上，你的一切立即显现。王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操作，在等候时，她一遍又一遍地用心地看着窗口上的演示。张明在十多年前去过一次美国，他总是说一切他都会，什么流程他都不在话下。其实他是在吹牛壮胆，现在的流程或多或少都有改变，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也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他只是在王华面前显摆显摆。张明紧挨着王华，王华快要录指纹了，他说，都看会了吧？王华信心十足地说：“知道了。”她说知道了，不说会了。
　　 第一次，王华的指纹没有了录成功。没有成功，是她按全掌的力度太温柔，窗口里面的黑人姑娘用英语说了一遍，然后又用手势告诉她再来一次。
　　 张明在后面按捺不住，直接走到窗口：“用点力气按，别不敢。”
　　 黑人姑娘明白了这两个人是一家子，也没有制止张明，随张明在一旁指点，这一次，王华成功了。
　　 “看我的，一次保准成功！我以前干过！”来个打脸的，张明他录了两次才成功的！是的，两次。“哦，现在录指纹的方式改了，要不，我录一次就会好。”王华没有搭理他。
　　 转个身排队到面签的窗口。“找个是中国人的窗口，说汉语能听懂。”
　　 “你看，那个窗口的外国人也是说中文，不要紧，这里的工作人员既会英语又会汉语，不用担心。”王华从观察的结果得出的结论说，她已经不担心自己听不懂英语而把事情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