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老孙搬家(短篇小说)
时间过得飞快,两年过去了,老孙按照计划攒的钱基本到位,他看家的房地产也起来了,高楼大厦,富丽堂皇,但让这个教了一辈子数学的老孙没有计算对,房子没有降到三千元一平,反而成了七千元一平,二十五万元只能购买三十五平,开方商也没有设计这么小的房子。老孙大惑不解,中央明明是三申五令,和省长签了稳定房产保证书,怎么还是不管用,反而逆势上涨?
老孙又喝了点酒,吸了只烟,又开始重新算账,再下去两年......
但是,这次没等到两年,老孙彻底撑不住了,天天营养不足,年年积劳透支,终于换来沉疾缠身:肺癌晚期。不到一年时间,老孙撒寰人间,给孙子购置房子的事彻底成了泡影,把这遗憾和不惑帯到了另一个世界。
四
话说自从一男一女发现老孙的坟墓埋在了自己的承包地里,回到家中,女人越想越不对劲:还有敢在我头上动土的,这个事得问个清楚。这一男一女何许人也?是本村村南钱老二夫妇。钱老二长得五大三粗,虽算不上一表人才,但是还能将就,能干活,能吃苦,可就是脾气不太好,心地不坏,心直口快,说白了,就是直肠子,肚子里藏不住一点东西,人送外号:二愣子。钱老二的媳妇,名叫荷花,年轻时长得如花似玉,匀称的身材,前凸后翘,男人见了都心动。好笑爱说,一个眼神就能把男人的魂勾走,与钱老二正好相反,心眼多,爱耍滑人,玩弄钱老二于手掌之中,当然,前提都是为了自家利益。
荷花吩咐钱老二把钱学智叫来,钱学智何许人也?本村党支部副书记、村主任。别看这人长的不怎么样,个头最多一米七零,小眼睛,大鼻子,可脑子好使,从小就在村里混,上世纪九十年代,连任两届村书记,下台后厚颜无耻的在村委会里混,充当一官半职,吃吃喝喝,一辈子没下过苦力。现在又爬上副书记、村主任的位子,宝刀不老,办事圆滑不得罪人。说他好吧,实在违心;说他坏吧,表面还挑不出他的毛病。要不,在他连任书记期间,硬是把自己的两个孩子通过当兵入伍后安排在区公务员的位置上。明知道他动用村支书的权利行贿受贿后把自己的孩子安排好,但是你还真找不到他的把柄。村里村民之间理不清捋还乱的复杂矛盾,经他调节,双方都能握手言和,还都感谢他。你不用管他采用的什么方式,和稀泥、两头瞒、批评威胁,但是都能处理得恰到好处,不得罪人,所以人送他外号:精豆。
为什么荷花竟敢直呼让精豆来,这里面还有一段风流往事。自从荷花嫁到汶河村成了钱老二的媳妇,精豆就口水三尺,一心想亲近她,起初荷花一来没看上他,长得又丑,在村里只是个打杂的;二来钱老二天天在家,根本没机会。随着精豆当上了村支部书记,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荷花倾慕他手中的权利,精豆更是对韵味十足、丰满性感的荷花神魂颠倒。有一次,精豆故意把钱老二打发去江南海阳市,为村办企业罐头食品厂收购新鲜竹笋。晚上,精豆借酒劲来到荷花家,荷花正在房间洗温水澡,洁白如玉的胴体,两颗丰满抖动的大乳房上下颤动,让他欲火焚烧,此时此景,正常男人都会控制不住,何况有备而来的精豆。不管荷花反抗不反抗,直接抱上床,三下五除二,精豆彻底释放了。荷花虽然嘴上说着“孩子去姥姥家了,别让人进来看到,不要不要......”但是在精豆的攻势下,也就半推半就。荷花是个聪明人,要挟他,不然说你强奸我,荷花硬是让精豆答应把村西河边的一棵大槐树无偿的给了娘家弟弟,娘家弟弟正准备娶新娘,盖新房需要木料。从此二人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方便,精豆干脆把钱老二发配到海阳市办事处任主任。一对狗男女,权色交易,荷花家从此不再交提留,不再交公粮,还从集体土地得到一套宅基地。至于他俩的风流史在村庄里传诵快有二十年了,人们有的说钱老二第二个孩子就是精豆的;有的说钱老二戴了绿帽子还不知,是个莽夫;有的说钱老二知道,也知道第二个孩子不是他的,但是默认了,不然荷花还要挟和他离婚,男人要面子掩耳盗铃。众说纷纭,总之,他俩偷情是事实。不然,荷花敢直呼钱老二把精豆找来?
精豆当然对荷花的话言从计听,屁颠屁颠就赶来了。
“你这个村主任怎么当的?人家的坟墓占在咱的承包地里了,你知道不?”荷花气呼呼的责问。本来对他就不满,荷花这几年没有占到他一点光,或者说,没得到村里一点好处。
“老孙下葬的那天,老孙家给我打过电话,让我过来看看,我正在镇上开会,赶不回来,下葬不能等啊。”精豆小心翼翼地回答。
“难道就这样算了,没想到你在村里干成这个熊样!”
“别急。”精豆把钱老二叫到荷花身边嘀咕了一阵,“……”
荷花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爹,出去买块肴肉,我炒两个青菜,喝几盅。”
钱老二找到了村里,好不容易见到了汶河村书记赵钱勇。赵钱勇一口否认:“我不知道,村主任钱学智安排的。”钱老二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回家了。
钱学智显然又遭到了荷花一番奚落。精豆、钱老二、荷花三个脑袋又凑在一起。
荷花找到老孙的侄子家。老孙哥哥家两个侄子一直住在汶河村,在村的北头居住。顺便说一下,汶河村共有七姓户,其中钱、孙、赵三足鼎立,不分上下,合计占全村总人口的百分之九十。
“怪了,怎么公墓林成了你家的承包田?!”老孙的侄媳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荷花又是竹子林,又是小溪边石头记号,越解释老孙的侄媳妇越不明白。
“这样吧,我们是请示好了村书记,也和村主任打过招呼,果真错了,也不是我们的错,你去找村里吧!”老孙的侄媳妇也没给荷花好脸色。
荷花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心里憋了一股气。
接下来几天,荷花三番五次来到老孙侄子家,又是要地,又是让迁坟。老孙侄媳妇和她据理力争:“如果真埋你地里了,你通过村委协商解决,你要经济补偿说个数,三方协商解决。”
荷花没有占到便宜,气又撒到精豆头上:“你的鬼点子一点儿不起作用,反而让人家数落了我一顿。”
三个人又碰了一次头。
老孙的俩个侄子合计了一下,这样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如果真的埋错了,村里出面给调解一下,适当的经济补偿也未尝不可。次日晚上,兄弟两买上了一条“泰山”牌香烟,去了村书记家中。走在路上正好遇到刚从书记家里出来的钱老二和比他更莽撞的三弟。
“书记说了,他不知道,是老孙家侄子找风水先生看了地方,自作主张。”钱老二说道。
“不对,我们确实请示好了才挖的坟。”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平坟。”钱老三这个混蛋扔下一句话,摩托车一溜白烟,驮着他二哥走了。
好不容易敲开了书记家的门,书记看到是一条香烟,瞟了一眼。看到茶几上还摆放着两条更好的香烟,老孙的俩个侄子对视了一眼。
“钱老二刚来过,我已经告诉他了,坟头的确埋他地里去了,但不怨你们,是村委工作没做好。”书记开门见山。弄得老孙两个侄子面面相觑,与刚才钱老二说的不吻合,老孙的两个侄子也不敢挑白。
“这样太好了,书记,你看抽空你出面给调解一下,适当的经济补偿可以,免得以后事多。”
书记没有正面回答。又是时间忙抽不出空,又是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
老孙两个侄子离开书记家后,觉得不妙,根据钱老二、钱老三的脾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兄弟俩把前前后后的经过和老孙的两个女儿做了电话通报。老孙的两个女儿这才知道坟地出了差错。
根据他们商定好的计划,第二天一早,他们分头开始行动。一支有老孙两个女儿、大女婿、老孙的大侄子组成的队伍早上七点准时到达村书记的大门口集合,面见书记和他敲定处理坟墓之事;另一支队伍有老孙的二侄子、二女婿、老孙的孙子及他的几个小朋友早上七点准时到达墓地,保护坟墓,以免钱老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书记家的别墅真气派,有六户人家排成一排三层小楼别墅,位于省级一级公路的北侧,书记家的别墅门前两个狮子把门,琉璃飞檐的大门显得富丽堂皇。大门上贴着对联,上联:政通人顺和谐曲,下联:国泰民安锦绣图,横批:吉祥如意。大门墙壁上安装着监控器。走进大门,一个别致的小院,女主人巧妙的把精美的泰山石、泰山墨玉、各种盆景、花草搭配在一起形成层层台阶层层风景的画面,巧夺天工之美,让人流连忘返。女主人把他们领到二楼客厅,足有六十平方,围着四周三面真皮沙发,一面墙上挂着103寸的松下液晶大彩电,尽管女主人没有打开,让他们满足了一下眼福,但给人的感觉像是电影屏幕。液晶电视的上面悬挂着一副裱装很上档次的画:一只威武的老虎张开大嘴,露出牙齿,翘起尾巴,下山寻觅的威风。大液晶电视下面是一台低柜,两边是一对青花瓷,足有一米半高,白底蓝花,清新明快,质朴大方。客厅的四角用花架支撑着发财树和君子兰名花。
他们坐定,女主人又是沏茶,又是递烟,好不热情,但他们不是来做客的,着急的等待着书记接见他们一行。手机传来不祥的信息,坟墓地里出现了钱老二、钱老三的身影,引起了守护人员的警惕,也许钱老二看到他们早有准备,人多势众,没敢动手平坟。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位父母官的出场。一米七五的身个,挺着个将军肚,满面红光,明晃晃的头发向后舔着,遮盖着中年人头发流失的窘迫。原来他和老孙的大女儿申申是同龄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都是老孙的学生,这一点书记也不避讳。没等来者说明来意,书记就滔滔不绝地分析了坟墓的情况和处理方案。在座的无不佩服他的工作态度和处理问题的果断。也看得出来,老孙的大侄子看到书记的表现与以前大相径庭,显得有点尴尬,好像有意识撒谎。
村委的办公室里,一个漂亮的女子给他们送上茶,书记、村主任,还有一工作人员组成官方代表;老孙的女儿、女婿、侄子组成甲方代表;钱老二、钱老三组成乙方代表。像是打官司。在书记的主持下,有乙方先发表观点。
乙方:……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们希望村里或者老孙家给个说法,占用的毕竟是我的良田。
甲方:……我们是按照村里的指示建制坟墓,不知是你家的承包地,事已如此,在合理的范围之内,我们愿意给予经济补偿。
书记: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现在不要强调谁的过失。迁坟、平坟都是不理智、不道德的,是违法行为,在我们村里绝对不能出现这种情况。我们本着对死者的尊重,站在让仙人入土为安的立场来考虑,坟墓就安置在此,不能动,甲方经济补偿乙方。
副书记精豆约钱老二、钱老三出去商量补偿金额的问题。
书记随时指示那位女招待员给他们倒茶、敬烟,对他们很是客气。他自己本人则与老孙的大女儿申申攀谈起老孙当教师的点点滴滴,夸得老孙天上有、地下无的:是我们最最尊敬的老师,每年都想去城里看他,就是春节期间事情多,一直抽不出时间,没想到,老人家走得这么早,当听到噩耗时,我的眼睛湿润了......作为他的直属亲属,你们也要节哀顺变,好好生活,安慰好、照顾好师母,你们都生活在城市里,素质高,为了死去的老人,让他入土为安,恩惠子孙......
书记正滔滔不绝的演讲,说得在座的都很感动,甚至,老孙的两个女儿呜咽起来。副书记精豆开门进来,满脸的惆怅,看看书记,环视一下在座的各位,哀声叹气了几声,很难为情地说:“给他们做了很大的思想工作,这两个不懂人性的家伙,张嘴闭嘴就知道钱。”
满屋的肃静,都在屏息静听精豆说话。
“这两个家伙,狮子张口,要价六千元。”
“啊,啊!”老孙的两个女儿不约而同惊呼。
“我狠狠地熊了他俩一顿,但是,他俩就认死理,他俩的理由是七里坡公墓林还七千元一位,面积还没这么大。”精豆满脸的无可奈何,“我让他俩进来说,他俩也不进来。”
没等老孙的两个女儿开口,书记接过精豆话题说到:“都是集体的土地,村民之间相互帮助的事,不能拿公墓林做参照,公墓林都是有坟墓证的,我们集体的土地,都是为村民服务的,不是一个性质。”
顿了顿,赵书记略有考虑,对着精豆说道:“让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能超过一千元,同意也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如果他再想平坟,让他小心点!”给了精豆一个出去手势。
钱老二进来,作了个表态:“看在书记的面子上,书记看着处理吧。”
钱老二说有事走了,书记面朝老孙大女儿申申:“老同学,八百元钱吧。如果你没有,我给你垫上。”
老孙的两个女儿嘀咕了几句:别人家占公墓林都是交二百元,一下让我们出八百,有点不公平吧!我们不是在乎钱,应该一碗水端平。我们也是请示好村委再办的,错也不是错在我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了一番,虽然出乎老孙女儿的预期,但考虑到对方的无理野蛮,不是怕他,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有书记的面子,在众人的劝说下,老孙的两个女儿也就答应了,随后八张毛爷爷放在了村委的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