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回家的路(小说)
电话那头的母亲听得心里暖乎乎的,高兴地对女儿说:“闺女啊,你放心,我跟你爸一切都挺好的,你爷爷自打吃了你寄过来的保健品,精神好多了。”
“妈,我好想你!”秋霞一想到谭燕失去父亲,她便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一下感觉自己的父母老了,于是眼泪刷地便流了下来。
电话那头的母亲听到‘我好想你’,心里一股暖流溢出,这是这么多年来,女儿头一次说这么热心的话,她眼睛湿润地对秋霞说:“霞儿,挂电话吧,记得多吃饭多睡觉,不要太累了,爸妈等你回来。”
一旁的萧强见秋霞哭成了泪人,安慰地说:“你瞧瞧,你怎么也哭上了呢。”
回到厂子已经是中午,萧强和秋霞在厂子旁边各吃了一碗拉面,便回了宿舍,回厂的时候萧强对秋霞说:“秋霞,下午好好睡一觉,晚上我请你吃夜宵。”
“不用了,我没心情。”秋霞低着头很平和地说了一句。此时的秋霞心情低落,根本没有心思再出去吃什么夜宵。
萧强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回了宿舍,躺在床上在想一些事情,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又被迫起来想去外面走走。在大街上有一个乞丐引起了萧强的注意,他衣衫不整、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乱的都可以住鸟了,手里拿个碗,右肩背了个已经分不清楚是什么颜色的包包。他挨个进店铺里乞讨,还笑呵呵地说:“老板,给点回家的钱吧,我家老伴生病无人照顾。实在不给钱,给碗饭也行。”多数店主极其讨厌这些人,脸上露出了万分的不耐烦,挥挥手将其赶走,嘴里还骂道:“走走走,别挡着我做生意,我也是个穷光蛋,你要有能耐去对面银行抢去,那里的钱多。再说了,好手好脚的出来乞讨,丢不丢人。”
乞丐没有说什么,似乎听多了这些话,他又寻找下一家。常言道,众人帮一把,石头也开花,总有那么几家还会施舍一点饭,或者扔两个钱,乞丐都会眉开眼笑地说:“谢谢!谢谢!老板来年肯定能发大财。”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的这一幕,萧强看都不看,就是看了也没觉得什么。但今天他的心里突然就酸起来,对这个乞丐产生了怜悯,觉得他好可怜。他虽然是个乞丐,但为了老伴为了生活,丢下自尊,搁下老脸,也努力微笑着坚持。回到宿舍的萧强更是无法入睡,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孝子,这些年除了给家里寄钱之外,没有和家里人说过一句热心话,也没为家做些什么。可是他真的特别恨卓大方,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叫过他一句爸爸,除了拌嘴就是吵架。也因为这样这个家从来没有安静过,就连吃饭都要拍桌子蹬鼻子,所以萧强一想到这里他就厌烦这个家,他就想找一万个理由挣脱这个家,他似乎想过我不应该降生在这个家庭里,他十分的痛苦。萧强抽着烟喝着酒嚼着花生米,一下午也没睡着。
(6)有情总被现实伤
广东是一座有历史的城市,改革的春风席卷这座城市以后,大量的年轻血液注入这座城市,使这座原本历经战火硝烟的城市充满了朝气,很快变得活跃起来。于是无论是广州、深圳还是惠州,大量的年轻人奔赴在各个战线上,推动了经济稳定发展,也同样给千家万户疏通了生活的渠道,使得每一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对生活的自信。当然年轻活泼的背后更多的是加倍的付出,是十分付出,五分收获的汗水与疲惫。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选择进厂做普通员工,但人生的成功又不得不需要底层的磨练。这样的道理萧强比任何一个人都懂,但萧强内心也是迷茫的,文化程度不高,个子不高,就连颜值也不高,迷茫中有理想、焦虑与无奈。
萧强本想趁着休假好好养养身子,结果不是二叔找他,就是送谭燕去火车站,最后求约也失败,这一天的好心情全没了。萧强带着耳机听着凤凰传奇的歌走在拥挤的小巷里,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似乎这座城市从来都不曾拥有他。五年了,埋头苦干的五年,除了攒了二十万,还有什么?想来想去只有钱。曾经的爱情早已经沉没大海,也从不曾真正属于他。正如歌词所写:我们在路上,雷声震天响。雨下的疯狂,没有什么能把我们阻挡,梦想的门就在前方,推开就是灿烂阳光,还有一份旋律的辉煌。
只是萧强的那份旋律可以辉煌吗?
萧强来到一家买肠粉的店里,刚坐下就看到翟都城一个人在喝闷酒,萧强坐在他对面,只见此时的翟都城满脸通红,醉醺醺的,一股酒味从身上散发开来。萧强上前安慰道:“翟兄,怎么回事了?怎么还喝上了呢,不会又和劳芳吵架了吧?”
翟都城晕乎乎的,一听有人提劳芳,他立马大叫:“不,不要跟我提,这个女人,她就是个贱,贱货。”
翟都城和劳芳的感情一直不是很稳固,经常吵得不可开交,几次分手几次和,身旁的人都整不明白这一对小情侣到底是怎么了。
萧强点了份肠粉后,语重心长地对翟兄说:“兄弟呀,你们要真处不下去,就干脆分了吧,省得两个人都难受。我原来也和你一样,爱上了一个女孩,一开始我们处得很好,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处着处着就掰了。”
“可是我真的离不开她,要不是为了她我早就离开这个厂了。”翟都城。
“你们两个都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对方才留下来的,这说明你们是有真感情的,那你们每天还吵什么呀?她家里人不同意,她同意不就得了。”
“问题在于她总是犹豫,我跟她说了N遍了,只要我们是相爱的,就可以了,何必老在乎爹娘的想法,可她就是不听。你说我跟她恋爱怎么就那么难呢,要换作别的女孩子,我都生孩子了。”翟都城心里一肚子火。
“是不是她有什么难处啊?”
“我问了,她就是不说,她就是犟。昨天我爸妈打电话又来催婚了,问我今年带不带她回家。今天刚想问她,她既然斩钉截铁地跟我说分手。你说这个年我还怎么过?”翟都城说到这里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你们真分了?”萧强惊讶地问。
翟都城没说话,却拼命地点头。泪花洒在了吃面的桌子上。
萧强拍了拍翟都城的肩,叹了一口气说:“兄弟啊,莫伤心,这就说明她不是你生命里的那个人。你放心,等过完年,哥给你介绍个好妹子。”
“别安慰我好吗,给我介绍什么呀,你还是先把自己推销出去吧。我烦着呢,你要是不想我揍你,立马在我眼前消失,给我滚得远远的。”翟都城用最大的叫声再喊了一句;“滚!”
萧强立刻退出了战线,摇了摇头离开了面馆。
而这头的劳芳自打提出分手后,一个人一直躲在被窝里哭,一天都没吃饭。她一想到昨天爸妈跟她打电话的情形,她就觉得这个分手是值得的,是应该的,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都城,别怪我心狠,我也是没办法。为了爸妈,即使我再想和你策马奔腾,我也得跟你分手。”
其实萧强心里早就猜到他们会有今天,正如他当年那么爱秦虹一样,在感情的世界里总有被遗漏的细腻,那份细腻执着、大方,但这份细腻在阳光底下总显得那么稚嫩,风一吹便改动了方位。萧强走来走去又回到了宿舍,宿舍就他一人,其余的人不是去蹦迪,就是去了网吧,要不就是去买衣服或出去打桌球了。
萧强打开了12306网站,准备买票回家。这是他最后的决定,也是挣扎了很久的一个决定。
第二天上班如旧,八点前都陆陆续续回到车间。萧强找到班长,把回家的情况说了一遍。赖小琴笑呵呵地说:“萧强,这回想明白了。你再不回家我真以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先写一张休假单吧,我跟主管说说,倒时候再把具体结果告诉你。”
萧强点了点头,便坐在自己工作位置上回头对秋霞说:“秋霞,谭燕到家了吗?”
“还没呢?还在路上,估计中午能到家。”秋霞坐在板凳上,忙着将套袖戴在胳膊上。
“跟你说个事儿,我昨天看到翟都城一个人喝闷酒,他和劳芳分手了,这次是认真的。”萧强轻声细语地用一只手挡住外面对着秋霞的耳朵说。
“啊,不会吧!真分了?怪不得昨天我看劳芳一个人一直在床上发愣,还哭哭啼啼的,问她什么也不说,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秋霞和劳芳一个宿舍的,但秋霞真不知道她和翟都城分手了。
“昨天那小子喝得老多了,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来上班。”萧强刚说完话,党浩轩跑过来问萧强:“萧强,看见翟都城了吗?刚刚领班点名不在,你有没有看见他。”
“浩轩,你不是跟他一个宿舍的嘛,有没有来还问我?”萧强笑着说
“那小子一天神出鬼没的,昨天一直也没在宿舍,我想应该是去网吧玩通宵去了,以往第二天都是直接回车间的。刚打电话,既然还关机了。”
“他和劳芳分手了?”
“什么啊,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说这小子为了个女人自甘堕落,班都不上了,也真是个逗逼。不行我得去找劳芳。”党浩轩转身去了三楼,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大家伙也都在忙忙碌碌,党浩轩见劳芳和其他同事有说有笑,他非常生气地站在劳芳面前说:“劳芳!人家翟都城都没来上班,你也不关心关心,反倒在这儿有说有笑,我就纳闷了。你们谈了三年恋爱,到底谁对谁真心呀?我咋觉得你这么无情呢?”
劳芳对党浩轩说:“浩轩,你就别管我们俩了,我们的事情我们会解决。”
“解决,你们都分手了,还解决什么呀?不是说好今年去他家见他父母吗?现在闹出这样的笑话,你让他还怎么回家过年,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党浩轩替兄弟打抱不平。
“浩轩,我有我的难处。你就别问了。”劳芳几次三番说着这句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难处,你有个屁难处啊,我看是你爱慕虚荣,嫌弃他家穷吧。”党浩轩的声音很大,整个车间的人都能听到。
质检部的班长过来,拉着个脸说:“嚷嚷什么呀,上班时间请保持肃静好吗?”
党浩轩这才急匆匆地下了楼,而劳芳的心里难受的犹如割手滴血。
工作进入了繁忙阶段,车间里是机器操作的声音,也偶尔夹杂着少许的交头接耳。有人埋头苦干、有人带上耳机听歌,嘴里还跟着轻轻唱。有人边说边笑边工作,丝毫不影响效率,也有人偷偷玩手机,发朋友圈,看QQ空间。
赖小琴来回地在车间走动,走到萧强旁边时说:“萧强,主管说了,你要回家的话,只能等厂里放假,你才能回去,年后不能请假,厂里什么时候上班,你就什么时候上班。”
萧强笑了笑说:“行,没问题。”
秋霞对萧强说:“你不是不回家吗?”
萧强笑着说:“想了很久,还是回家吧,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
就在这个时候萧强的电话响了,一看是卓大方打来的。卓大方经常给他打电话,但萧强一个电话也没接,卓大方打了五年,他也挂了五年。萧强想了想起身去了厕所,接过电话说:“喂,你会不会挑个时间打电话,我在上班好不好?”萧强一直都是这个语气对待继父,从来不叫他爸爸。今天能接这个电话,对于卓大方来讲是万分激动的,也表示两个人的关系由冰冻走向化解,卓大方高兴地说:“强啊,今年回不回来过年呀?我已经不打牌不抽烟了。”
“不要叫得这么亲好吗?我从来就没拿你当过父亲,我回不回家跟你有关系吗,你打不打牌,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卓大方,我告诉你,你一天不走,老子我就一天不回家。”说完萧强把电话一挂,气呼呼地去了车间。
吃中饭的时候,卓大方又打来电话。萧强很不耐烦地接了并大声嚷嚷道:“姓卓的,你有完没完,老子在吃饭,你是不是故意打搅的?我再跟你说一遍,你一天不走,休想我回去。”
萧强这话几乎所有在食堂的人都听到了。萧强挂了电话又大声冲食堂的人喊着:“看什么看?都他妈好好吃饭。”
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卓大方一个电话,一切又全都泡汤。
(7)过不去的是坎
卓大方挂完电话,叹了一口气,对正在上厕所的肖淑红说:“老妹啊,萧强这孩子脾气也太倔了,对我意见非常大,我已经为他改了很多。”说话时,卓大方还喘着气,心里特别的焦虑。
“大方,你别心急,他就是那脾气,他迟早会原谅你的。”肖淑红从厕所出来,手还在忙着绑裤腰带。
“哎,都怪我太混蛋,大哥当年不小心掉炉子里以后,将你们托付于我,我应该细心照顾你们,而我却在关键时刻背叛了他。现在想想当年我的所做所为,真是万分的愧疚,我当年怎么能那样对你们呢?我也太不是东西了。”卓大方一想起这事情来就无地自容,就忍不住责备自责。
肖淑红原本和卓大方没什么感情,也一直很憎恶他,但卓大方这几年确实变化很大,肖淑红心里的恨自然慢慢地放下了。肖淑红叹了一口气说:“老卓啊,当年你和你大哥感情那么好,在一起上班,那么多同事,国立就只拿你当兄弟,临走时特意将我们母子托付给你,可是你却为了二十万背叛你大哥,你说你有多混蛋。”
“淑红啊,别提了,一提这事我就脑袋疼,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一看公司赔了这么多抚恤金,我的心立马就黑了。”卓大方接连地抽着烟,把整个卧室熏得跟雾霾天似的。
儿子萧鸿这个时候放学回来,嘴里一直在嘀咕说:“你说现在的父母也是,什么事情都管,你不找女朋友,天天催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