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回家的路(小说)
肖淑红问儿子怎么回事,儿子告诉他,大梁子和他儿子正在吵架。肖淑红立马起身,屁颠屁颠地就跑了去,农村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总离不开她的身影。
卓大方看了看萧鸿,说:“萧鸿,你哥今年到底来不来?”
萧鸿瞥了一眼卓大方说:“你自己不知道打电话问呐?他啥时候回来还得向我汇报啊?”
肖淑红还没跑到梁卫春家,大老远就听见他的父亲指着儿子大骂道:“你个该死的东西,你要是一门心思的想和她结婚,就别认我这个爹。”
“不认就不认,你以为我稀罕呐?我告诉你,不管你们反对不反对,总之这个婚我是结定了,你们要不乐意,我可以走,走得远远的,实话告诉你们,这个家我还真他妈待腻了。”梁卫春扯着嗓子在大院里大喊大叫,肩上背了个包便往外走。
梁卫秋苦口婆心地对弟弟说:“春子啊,你冷静冷静好吗?爹说的没错,婚姻非儿戏,你不能如此草率说结就结啊。”
梁卫春没有搭理他们,气冲冲地往村口走,刚出院门就看见了肖淑红。肖淑红尴尬地对站在身旁的梁卫春说:“卫春,这是怎么了?”
梁卫春没有搭理她,脚步加快,呼吸紧凑,一股杀人的气息笼罩着原本就不安分的院子。
梁卫春的母亲一直在喊儿子回来,还责怪丈夫说:“好不容易回家过年,咋还被你骂跑了呢?有事好商量嘛,干嘛都是牛脾气,个顶个的倔?”
“走就走呗,有那个能耐,永远都别跟老子回来,总之跟个瘸子结婚,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的。”大梁子此时脸都气红了,像个西红柿一样,都可以下锅煮菜了。
肖淑红见这并不是一般的小事,也就没敢参于,劝也罢、说也罢,都是别人家自个的事情。要换作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肯定有她肖淑红的一份。
回到家肖淑红嘴里还在说:“你说这大梁子平时为人挺好的,没曾想脾气还蛮爆的。他儿子也是,找谁结婚不好,非跟个瘸子结婚,这不有病吗?”
“妈!你就别瞎操那份心了。你们就是思想太保守,现在是个自由恋爱的年代,讲究人人平等。你们大人也真是的,操那心干啥,你有这心,还是想想哥回来住哪间房子。”萧鸿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肖淑红一听这话,立马眉开眼笑地说:“你哥真的要回来?!”这件事,她还不太敢相信。
“我骗你干嘛?昨天他跟我发微信了,不信你看。”说完萧鸿起身把手机往妈妈眼睛那儿靠。
一看是真的要回来,肖淑红高兴极了。一旁的卓大方说:“我刚跟他打电话,他说他不回来。”
“爸,你是不是说了些很难听的话?早跟你讲过不要打电话给他,你老是不听,你到底是眼瞎了还是耳背了?”萧鸿不分青红皂白地说了卓大方一顿。
而卓大方没有说话,倒是肖淑红说了一句:“鸿啊,你怎么也跟你哥一样呢?你卓爸爸确实曾经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可那是以前。以前我也讨厌他,但这些年来我们家一直风调雨顺,你爸爸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你哥寄过来的钱,我们分文没动,留在那儿给他结婚,现在结婚老贵了,没个几十万都别想。还有你读书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跟你爸辛辛苦苦挣来的,你就好好读你的书就是了,其他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好吗?”肖淑红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
“行行,就当我刚刚只是放了个屁行吧?”萧鸿战斗力弱小,举手投降,只希望母亲不要再唠叨下去。
(8)意气用事不成事
眼看过年的距离越来越近,回家的脚步在每一条人行道上前进着,像是在召唤每一个在外的游子,提醒他们,忙了一年该乐乐呵呵回家过年了。春运第一天,运送旅客就达十几万,这还只是个初步的小数字,回家的潮流像钱塘江翻滚的浪一样壮观、凶猛,来得快、退得也快。踏上回家的路,一手提着文化,一手拿着思源,背着中华文明的根,挤在天南地北的人群和车道里,那是我们寻根的足迹;在同一片土地上,流淌着同样的鲜血、说着a、o、e的口音、走在千千万万的路上,那或许就是我们根的模样。
萧强的根在哪里?他一直觉得他的根不应该落在萧国立家,因为自打父亲在公司意外跌入火炉子里以后,他们家的根突然倾斜了,变得不稳固,有了异性根的植入,母子三人从此失去了保护伞。其实原本可以不会这么惨,怪就怪卓大方贪婪。他一贪婪,不但没能承诺大哥对他的交待,还变本加厉地伤害了他们一家,为了钱自己也跌入深渊,不认得自己。一想到这里萧强心里恨得牙痒痒,就是他卓大方现在努力做得再好再好,萧强也永远不会认他做父亲。
每到过年,其实他心里特别想回家,可是一想到这些,他就不愿意回去,他实在不想待在那个家。不过他现在想明白了,他并不是不愿回家,他压根就是在逃避。人总归要长大,萧强逐渐明白有一些事情没有办法逃避,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唯一的选择是大步向前,直面地去化解矛盾。他不想和翟都城一样,自打分手后,天天泡网吧,也不去上班。
萧强也去网吧找过翟都城,但党浩轩总让萧强别去,说翟都城只是心里难受,过些日子就会好。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帮忙,尤其是两个人的感情,只能当事人解决。党浩轩也去找过秋霞,希望能劝说劳芳,毕竟两个人谈了这么久,说分就分,怪可惜的。
秋霞临危受命,那天中午,她故意中午没去车间,想单独在宿舍找劳芳聊天。
劳芳语重心长地说:“秋霞,我和翟都城相恋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想分手,虽然他喜欢玩游戏,但他对我好得真没话说。只要我一句话,他就是玩得再有劲再晚,也会停下来先帮我解决事情。可是我真的不能跟他结婚。”
秋霞马上问道:“为什么?就因为你爸妈吗?要是因为爸妈的话,那谭燕去年和他男朋友岂不是早分了?可谭燕坚持了,最后他们赢了,他们不但结婚了,还打算明年要孩子。”
“我的情况和谭燕的不一样。你就别逼我了好吗?我是有苦衷的。”劳芳一直不愿意说出埋在心里的苦楚。
“你就忍心看着翟都城自甘堕落吗?他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整天泡在网吧,吃着泡面,你就一点也不心疼吗?公司对他已作开除处理。他很快就会搬出宿舍,离开这个地方。你们以后再想见一面,恐怕难了。”
此时的劳芳泪流满面,他心里当然心疼这个傻小子,可她是父母在路边捡来的,是继父继母含辛茹苦带大的。她和翟都城是异地恋,一个福建、一个山东,这两个地方实在拉得太远,她不能为了爱情,嫁到山东去,扔下吃了一辈子干料的父母。
关于爱情和父母,她一直想两者都可以兼得,可事实上兼得不了,她在这两者上来回徘徊了很久,也让劳芳心里特别的纠结。这个问题纠结了她一年多,父母倒没说什么,一听说有男朋友,心里头很高兴,但身边的大叔大婶经常给她出亲情牌,三姑不行,四姑上,轮番轰炸。她也不知道恋爱会这么痛苦,也不知道恋爱背后所承担的责任,她要早知道这么难受,她绝不会和翟都城恋爱,她很想谁也不曾认识,哪怕她谈,为了父母,她也会找个本地的,她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无论三姑四姑,还是七姨八姨,说的都是对的,百事孝为先。劳芳抹了抹泪说:“这或许对他是一种磨练,他会慢慢好起来的。秋霞,我们是姐妹,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现在爱不爱他不重要,重要的我不能扔下我的老爸老妈。他们一辈子就我一个孩子,如果我连孝顺父母都做不到,那我活着岂不跟死了一样。”
秋霞心里也知道,劳芳是爱着翟都城的,至于为什么分手,秋霞相信肯定有不可诉说的痛苦。就像她一样,虽然有老爸老妈疼爱着,但他从小长得不高也不漂亮,没多少追求她的男生。年龄一大后,每年回家她都被父母逼婚,这种滋味又有谁知道。
秋霞扯过话题对劳芳说:“芳儿,燕子发短信说她处理完后事就不来厂里了,过年没几天了,来回折腾太麻烦。主管已经审批她明年开春上班。我现在去车间干点活,你把她床上整理一下,不用的都收拾起来,马上要回家了。”
劳芳点了点头说:“她爸的后事办得怎么样了?”
“哎,别提了,肇事者逃逸了,没有任何监控和重大发现,所以目前都没办法确定凶手是谁,公安局也正为此事愁着呢。估计找到凶手的可能性不大。”说完秋霞说完话看了看表,还差半个小时,应该还能做点事情。
秋霞在去车间的路上,看到闻建初慌慌张张地从宿舍楼下往厂门口跑,气喘得没时间呼吸。秋霞连忙追问情况,闻建初只丢下一句:“浩轩被人打了!”
秋霞在厂门口一眼看去,只见救护车匆忙开走,留下了一大堆疑问在秋霞脑子里旋转。
中午吃饭的时候,党浩轩打人事件传遍了整个公司,上到老总下到清洁工,秋霞一头雾水问身边的同事到底是他打别人,还是别人打他。杨加能嘴里嚼着饭,还不忘往外蹦话说:“肯定是党浩轩打人为先呐,就他那个脾气。”
“我听说是党浩轩把人打了,被打的那个叼毛也不是吃素的,不一会儿就找来一大帮人,结果打得党浩轩连滚带爬的。你说党浩轩也真是的,每年都要惹出点事来。我掐着日子算,离过年也就十几天,你看,不用逻辑分析也知道,这小子该整点事情出来了。”说话的是坐在萧强旁边的左大攀。
翟都城在网吧上网,中午才知道兄弟被人打了,他急匆匆地跑到食堂来,还没等他说话,萧强便先开了口:“都城,你也知道回厂啊?我还以为你打算住一辈子网吧呢。”
“萧强,浩轩在什么医院。”
萧强告诉他,建初刚刚打电话说在第一人民医院,伤势很严重,还处于昏迷状态。萧强还告诉翟都城,今天晚上下班以后大家伙一块去医院。
翟都城哪里等得了下班,两手叉腰气愤地说:“奶奶的,要是等我抓到那个打我兄弟的人,我他妈的非宰了他不可。你说浩轩也是的,总爱惹事,甭管有事没事,就他那张惹是生非的嘴,啥时候能改改。现在好了吧,住院了吧?真是活该!”
翟都城急匆匆地就去了医院,医院只有部门班长赖小琴和闻建初在。据闻建初交待,党浩轩失血太多,目前处于危险期,但医生说不用太担心,事情还没发展到恶劣阶段。
“建初,浩轩到底为什么要打人。”
“好像是对方恶语伤人,骂了几句难听的话,浩轩就出拳打人。”
“我就说嘛!他那张牙舞爪的性格得改,骂就骂呗,大老爷们忍忍不就是了。打电话叫他爸妈没?”
“这么大的事情,我肯定得告诉他爸妈呀,叔叔阿姨一听浩轩出事情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正往这边赶呢。”
“建初啊,谢谢你送浩轩来医院。”翟都城拍了拍对方的肩。
“瞧你说的,都是这么熟悉的人了,有什么好谢的。就是阿猫阿狗受伤了,咱不也得仁慈仁慈。何况浩轩是咱出生入死的兄弟,说好要一起建功立业。”
“那个,建初啊,你和赖班长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反正我不上班。”
这个时候他们哪能走,他们必须要等医生确认病情后才能安心离开。赖小琴笑眯眯地说:“是不是跟我见外了,都这个节骨眼上,你觉得我们走合适吗?”
翟都城点了点头,说:“好吧!那你们就留下来。”
“对了,都城,你说你有必要为了个女人这样的颓废自己吗。还被公司开除了,你说你是不是闹笑话了。”闻建初没谈过恋爱,自然无法亲身体会这种爱的感觉。
“开除就开除呗,就是没有劳芳这事儿,我也早他妈不想干了。下回给我涨十倍高价请我回来,我都不来。”
“切!涨十倍还不来,你就吹吧,我看真要涨十倍,你是第一个跑来上班的。”
天已晚,医生也已确认了病情,党浩轩脱离了危险,由重病房改为观察室,但仍处于昏迷状态。
(9)年轻的爱太单薄
晚上下班后,萧强领着一帮兄弟前去医院看望党浩轩,有买水果的,有买营养品的,还有干脆拿钱的。大家伙进病房的时候,只见党浩轩鼻孔插满了管子,手上扎着针头,头顶挂着点滴,眼睛闭着,翟都城和闻建初轮番照看。
“医生怎么说?”贡娜拎着个果篮摆放到党浩轩床头边的桌子上。
翟都城叹了一口气说:“危险期算是度过了,目前需要静养,估计这年呐,要在医院过了。你瞧,一直就没醒过,你说着急不着急?”
闻建初摇了摇头说:“你说凶手下手是不是有点太狠了,都城,咱不能让浩轩白白躺在这里。”
“那你说怎么办?凶手是谁,压根就没法找,何况是浩轩招惹他们为先。我估计啊,这顿打是白挨了。”翟都城接着叹气。
“你说浩轩也真是的,人家只是凶巴巴的骂了几句‘妈了个逼的’。他何必这么动真格的。”杨加能摇着头说。
党浩轩的脾气向来都是这样,都说萧强的脾气倔,但跟党浩轩比起来,萧强那是小巫见大巫。
不一会儿党浩轩的电话响起,显示是‘爸爸’,翟都城接过电话说:“叔叔!”
“我们家浩轩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危险?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过年的,这小子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对方是党浩轩的父亲,一接电话就来了好几个为什么。
“叔,你和阿姨都别着急,浩轩已经没事了,静养一段日子就可以出院了。”翟都城温柔的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