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十
景腾说:“你们随便点,超支的部分我来付。”
大家一阵欢呼。
杜豆蔻从岸上把景腾的手机递给她,手机外替她套了个特制手机塑料袋,很密封。
景腾说:“你们还真是一分钟都离不开手机。”
杜豆蔻说:“方便自拍。”
景腾说:“你今天不用管我,快跟他们玩儿去。”
杜豆蔻乐得去了。
出来玩儿,大家都巴不得远离老总,何况老总还刻意需要清静。不一会儿,小池子里就剩了她自己。
电话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她说。
“是我,景腾。”
景腾愣了一会儿才听出是桑榆。
“你在什么方位?”他问。
“什么什么方位?”景腾四下张望,除了温泉边的绿树,并无旁人。
“我在屋里泳池,他们都在这儿,我没看见你。你在室外?”
景腾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看见你了。”电话挂断,一会儿桑榆裹着浴巾从石阶那头走过来。他到了池子边丢了浴巾,着一条蓝色小泳裤坐到景腾身边。
“好烫!”他表情夸张叫道。
“他们都知道你来?”温泉水滑,景腾小心地跟他移开距离。
“只有王部长知道,”他偏头凑到她脸边,“我不想错过你穿泳衣的样子。”说着眼睛瞄向水里。
景腾被他看得不自在,别过脸去,把躺着的身体一点点坐直,问:“怎么?我看你被打得不轻,伤好了?”
桑榆身子一缩全部没入水里,只露出一张脸来,仰着到景腾面前:“你看,这儿还疼呢。”他拉着景腾的手去摸他的眼角,另一只手已经搭在景腾腿上。
景腾抽回手来,他又说:“我都想你了,你想我了吗?”说着双手都抱上了景腾的腰。
景腾惊愕地躲着,向四下看,并不见有同事出来,只有池子另一边两个小情侣亲亲昵昵,并无暇管他们。
桑榆见她这么避讳自己,就有点儿失落,苦着脸说:“你和那个陆律师好了吗?”
他若不提,景腾要把陆海风忘了,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在国外了吧!
“你不可能不喜欢我,”桑榆又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会随便和男人上床的女人,那天……你都没拒绝我,你回应得挺主动。”
景腾脸色大红,想起自己那天醉醺醺的,一碰上他的唇和身体的确很享受,就……可一定是他先亲的自己吧?责任总不在自己。
“要不再试一下?”桑榆趁着她脸红,已亲上来。
温泉水热?景腾的汗从发丝中冒出来,但……真得很舒服,那样柔柔软软的感觉,还有他的舌头,他牙齿轻咬自己嘴唇的感觉……他的唇良久离开她,她半晌才回过神来,微微张开眼睛。果然没有拒绝,无地自容。
“景总!”杜豆蔻一声喊,景腾吓得从桑榆怀里跌落到水里,桑榆忙扶住她。
杜豆蔻走到近前,看见两个人都绯红着脸。
“大家……都在里面游泳,你去不去?”杜豆蔻问。
“嗯。”景腾应。
“那,我先回。”杜豆蔻回身指指,转身快速走开了,边走脑子边飞速旋转:他们俩个有什么吗?桑榆前几天不是还有女朋友来?可看那气氛分明是……
杜豆蔻回到泳池,看到王守业正趴在池子边上拿着手机发信息。
“喂!”杜豆蔻一叫,吓了他一跳,忙把手机收了起来。
“你躲什么?你也有亏心事啊?”杜豆蔻问他。
“胡说什么呢?告诉你别无事忙,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王守业说。
杜豆蔻问:“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景总和桑榆……”
王守业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杜豆蔻说:“我看得不确切,你们男人在一起一定无话不谈,你快说。”
王守业说:“我也不确切。我早发现桑榆看景总的眼神儿不一样,景总也总躲着桑榆,而且每次酒桌上都是桑榆抢着给景总挡酒,你没发现吗?”
“桑榆不是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还不是说分就分,婚内还能劈腿呢。”王守业无所谓地说。
杜豆蔻说:“这是老实的王部长说出来的话吗?你不会也劈腿了吧?”
王守业说:“我可不敢。”
杜豆蔻说:“什么是准?你们这些老实人做出的事来更可怕。”半说半笑的游泳去了。
温泉结束,意犹未尽的人又要去吃饭唱歌,反正明天是周末。
景腾说:“大家各自行动吧!我要回家,玩了一天累死了。”
桑榆的车就跟在志远房产的车子后面一路回来,下了车他就叫景腾:“送你。”
大家都明白了几分,故意视而不见。景腾没有开车,怕一推一脱的更耽误大家,只会让人多看几眼,就上了他的车。
车子开了一会儿,桑榆说:“我其实还有话跟你说。”
景腾说:“说。”
桑榆说:“到了你家,你让我上去说。”
景腾猜他是在无赖,也不回他。车子到了门外,景腾也不理他,径自下车走了。
桑榆在后面喊道:“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景腾摆摆手说:“你算自动离职,这个月的工资没有了。”
6
景腾心里明白:心动归心动,跟这么一个小朋友,注定没有未来的。她犹豫了一阵儿,主动给陆海风发了信息,问他行程如何。半天过去,陆海风也没有回。景腾叹息,陆海风不是个时时握着手机的年轻人,他一定有一堆事在处理。她想,等他回来,试试他的吻怎么样?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吻过,所以才会对肢体的接触格外留恋?
周一一上班,杜豆蔻就跑过来报告说王守业聚会之后就再没回家。
“怎么会?”景腾说,“你们之后又去吃饭了?”
杜豆蔻说:“我们大概去了十个人,没有他。”
“那谁知道他之后去了哪儿里?”景腾问。
杜豆蔻说:“他们家里人说把男同事的电话几乎都打遍了,大家都没和他在一起,都是分开走的。”
景腾说:“你再所有人都问一遍,有没有知道他去哪儿的。”
杜豆蔻应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销售部的男同事进来,磕磕巴巴地说:“或许,王部长和李夕夕在一起呢。”
“谁?”景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集团的行政秘书李夕夕。”男同事重复道。
“你有李夕夕的联系方式吗?”景腾怎么都想像不出老实的王守业和风骚的李夕夕在一起的画面。
“我打过了,她也不接电话。”男同事说。
景腾问:“那,他们能去哪儿呢?”
男同事说:“王部长没什么地方。说不定李夕夕有呢,她老公是法院的唐法官,家里房子多……唐法官经常出去应酬不在家,王部长常跟她微信联系,宽慰她……”
景腾说:“就是房子多,也不能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吧?都是有家的人,心里没数吗?你再去打听一下,我往集团打个电话问问。”
男同事出去了,景腾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想自己贸然给李夕夕打电话是不是不妥当呢?就叫来杜豆蔻,说:“你给集团行政部打个电话,问李夕夕在不在,就说我有事儿,如果她在我一会儿去集团找她。”
杜豆蔻把电话拨通,那边说李夕夕今天没来上班,也没请假。
“问问她家里电话。”景腾说。
那边说了李夕夕家里的电话,杜豆蔻记下了。
“真往她家里打电话呀?说什么呀?”杜豆蔻说。
景腾也有些犹豫:“我们是不是杞人忧天了?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儿呢?再说,真是他们俩个又能去哪儿啊?”
杜豆蔻也说:“总不至于私奔吧?顶多在酒店里睡过头儿了,可也不至于过了一天两宿吧?难道中了彩票,携款私奔?”杜豆蔻脑洞大开。
景腾冷笑道:“要你这么说他们还是真爱。”
“如果不是真爱,他们会不会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呢。”杜豆蔻越扯越远。
正犹豫着给李夕夕家里的电话要不要打,刚才出去的男同事脸色煞白着进来。
“怎么了?”景腾问。
“他们在德源小区的车库里被发现……已经死了。”
“……”景腾登时大脑一片空白。
大过年的参加了两个葬礼,景腾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王守业的葬礼上还有妻儿哭号,李夕夕的葬礼只有她父母在抽泣抹泪。
“作死哟,听说被发现的时候俩个人光着身子,就在车里哟……老公有俩个钱惯得她,平时就风骚得很,真不要脸。”
“放着好日子不过呢,唐法官也是,天天不回家,有人请客巴结也不是好事……”
哪里都有这种三姑六婆和吃瓜群众。
杜豆蔻说:“这俩个人真是,喝多了就这点常识都没有了?车子密闭好,开空调又开内循环……”
景腾低声问杜豆蔻:“夕夕的婆家人一个都没有来吗?孩子呢?”
杜豆蔻说:“听说她被发现的第二天,唐法官就带着孩子去北京做亲子鉴定了。都不考虑孩子的感受,真是人渣!”
景腾把装了慰问金的信封交给杜豆蔻:“交给她父母吧,公司同事的心意。”
杜豆蔻送过去,景腾看着李夕夕黑白照片上也藏不住的一双桃花眼,红了眼圈,骂道:“蠢货!”
杜豆蔻抹着眼泪回来,说:“她妈妈一定难受死了,作孽……李夕夕其实是个挺单纯的女人,我听他们说她老公对她一点儿都不好,平时有个男人对她嘘寒问暖几句,她就感动得不行了,她搞外遇倒还真不是为了别的……”
陆海风来公司看景腾,给她带了不少补品。
“国外那会儿你发信息我也没来得及回,只想快点儿做完事赶到年前回来。礼物也没顾得买,这是商场里买的,给你和你妈妈补身体吧。”
景腾看着说:“谢谢了。”
陆海风看着她说:“你瘦了一圈,听说你公司里员工出事情了?世事有定数,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景腾点头,忽然想借他的肩膀来靠一靠,又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唇,陆海风的唇薄而泛白,让人一下子没有了想吻它的愿望。
“一起吃饭吗?”陆海风问。
景腾摇头:“只想回家睡一觉。”
陆海风说:“我送你回去,一起把东西带回去。”
陆海风送她到楼上,自然地拎着东西进了她的家。
“要不要洗澡?”他关切地问她。
她摇头,早上才洗过。
“那你去睡,我看着你。”他陪她进了卧室,扶她在床边坐下,又同她一起歪在床上,他很自然地搂住她,然后吻了她。
他的唇温热,他的身子要压下来,景腾把头在他肩上一埋,说:“我困了,想睡。”
陆海风叹了口气。
景腾一只手自然落在他肚子上。
陆海风自嘲道:“我也大腹便便了,每天在办公室里坐的。”
景腾说:“哪儿有,挺好的。”陆海风的身材还是保持得不错,“你要喝水自己倒,我真的睡了。”
陆海风在她这里待到傍晚,景腾一直窝在床上半睡半醒,陆海风在客厅里踱了几回,又翻了些书。景腾并没有起床做晚饭的意思,倒是陆海风接了个电话,先走了。
他走了,景腾压抑不住内心的烦燥,起身来把南北的窗子都打开了,寒风呼地一下涌进来,把她餐厅里的一幅画刮落在地上。
她走过去捡起来:是圣托里尼蓝顶教堂的图画,一片让人澄静的白与蓝。
“啪!”门似乎响了一声。
景腾想大概是风吹的,楼层太高,并不适合在冬天对流开窗子,她去把窗子都关了。
“啪!”仍是一声门响,隔两秒又是一声。
敲门声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她从门镜里望了,是桑榆垂着头站着,一只手在拍门。
她开了门,避开身子,请他进来。
“他在你这儿待了一下午,”桑榆说,“我看着他走的。”他抬起头看着她,“他什么都没得逞吧?我看他走时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吗?”景腾看着他说。
“我想让你抱我一下。”他不知在外面待了多久,灰头土脸,头发凌乱。
景腾上前抱了他,又踮起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他动也不动。景腾放开他转身要走,他揽着她的腰不放,紧紧抱住她,下巴死死抵着她的头。
“硌疼我了。”良久,景腾说。
桑榆把脸凑过来,伸着下巴,执意等她吻第二下……
好像刚才的哪扇窗子没有关严,屋内传来风灌过缝隙的呼号之声,这样的天气更适合窝在被子里了,最好还是两个人。
半夜被饿醒,景腾披了浴袍去厨房找吃的,在冰箱里翻到一小袋牛肉干,撕开来放在嘴里嚼了。回头居然看到窗台上铺了一层雪,顺窗望下去,白天那个城市都被雪覆盖了,睡着的狗一样老实、安静。
桑榆光着膀子跟出来,窗边冷,他就势把胳膊钻到景腾的浴袍里,张嘴叼住她嘴外的半根牛肉干,三口两口的嚼了,对着她傻笑。
景腾想到,这个冬天并没怎么下雪呢。
志远集团宣告破产,其它资产全部被银行收走,永利投资的人来收丽景的楼盘。
景腾同永利投资的人在会议室里交接了相关材料,对方律师说:“我们回去再做个核对,如果没问题,下次叫桑榆一起来签了字,这件事就算完了。”
“谁?!”景腾问。
“桑榆,他原来就在你们房产做销售,我们老板是他父亲,他是这儿的新任老板。”
7
景腾叫杜豆蔻把桑榆的人事档案调出来看。
桑榆,男,三十一岁;学历:东北财经大学本科;工作经验:永利投资公司信贷员三年。
群里定期会讨论小说写作问题,互相学习。祝您写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