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尘埃里一朵凄艳的花(散文)
张爱玲的小说里,对于爱情的童话,编织了许多浪漫的情话,构思许多动人的情节,可是用在她自己的身上却是平平淡淡,宛如一杯白开水,毫无动人之处,然而却是爱得惊天动地。
张爱玲对胡兰成的爱,是纯洁的、是真挚的、是毫无保留的全心奉献,只可惜得到的回报却是对方的逢场作戏,三心二意。
不可否认,胡兰成的确很爱张爱玲,但是他对女人的爱,一直都是朝三暮四,尽管他们曾经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可是一纸婚书又如何栓得住胡大花花公子的意马心猿呢。比起对别人的爱,他真正最爱的还是自己,他是一个享乐主义者,只会追求自己的享受,从来就没有替别人想过。就在他在上海和张爱玲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一回到武汉,又给一位叫周训德的女子编织了情网,轻易地获取了这位只有十九岁护士的心。于是,便在上海、武汉来回穿梭,自由自在地享受着齐人之福。
胡兰成从未给予张爱玲真诚之爱,却给身边的女人带来了城池之殃,日本鬼子投降,胡兰成作为文化大汉奸,自然被通缉,那位叫周训德的女人被关进了监狱,张爱玲也因此受到了牵连。然而,狗改不了吃屎,即便是在亡命天涯,胡兰成也不肯收敛他的好色本性,居然在逃亡途中又勾上了一个女子。
当张爱玲风尘仆仆千里寻夫,找到胡兰成时,没有见到相逢的激动与惊喜,反倒是粗声地呵斥:“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尤其是见到胡兰成新的女人范美成时,她对胡兰成彻底失望,原本执着的爱之玫瑰,也只有凋谢枯萎。爱已尽,缘已断,相守三年的姻缘,终于彻底破碎。张爱玲终于给胡兰成寄去了一封决绝信,随信还寄去了30万元,这是张爱玲进军影视圈,一炮走红所挣来的稿费,钱花光,买来的只是对胡兰成的彻底摆脱。
一场本就没有结果的倾城之恋,终于在无声无息中,落下了帷幕。
虽说是曲终人散,但胡兰成的影响依然祸及张爱玲,为了摆脱麻烦,张爱玲只能以去香港大学复读为理由,再一次踏上去香港的旅程,而且一去再也不复还。
在香港,张爱玲得到了宋淇夫妇的关照,也结下了终身友好之缘。只不过香港的生活并不尽人意,通过理查•麦加锡作保,获准前往美国定居。
来到美国后,张爱玲也曾拼命地写作,也许是中西方的文化差异,她的作品在上海滩能够一炮打响,可在异国他乡的美国却是寸步难行,很难打开销路。原以为她的英文小说《秧歌》会带来一些版税收入,能够维持一段时期的生计,哪知道《秧歌》一版售完后,没有再版,失去了固定收入,经济陷入了危机。没有资金的支撑,吃住都成了问题,无可奈何之下,张爱玲只能向基金会求助,向麦克道威尔文艺营提交了居住申请,获得批准后,她急急地从纽约来到麦克道威尔文艺营安顿下来。
就是在这里,张爱玲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赖雅。这位赖雅是德国移民的后裔,也是一个早熟的天才。他十七岁就读宾州大学文学专业,后入哈佛大学攻读硕士学位,毕业后在麻省理工大学任教。早在学生时代,赖雅创作的剧本就已经被拍成电影,且受到广泛好评。后来他辞去教职成为一名自由撰稿人。赖雅知识渊博,口才出众,许多美国著名作家都曾是他的好友。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作家辛克莱•刘易斯就是他的老朋友。
赖雅曾经有过一段婚姻,还有一个女儿,因他天生是一个流浪者,不愿受家庭的束缚。加上性格差异,结束了只有七年的婚姻。
1931年,赖雅来到好莱坞写剧本。与赖雅合作的制片人和导演无不赞扬他的才华,赖雅的名字也曾经在很多优秀的电影中出现过,然而,他终究是被高薪和安逸的生活所埋没。赖雅注定与著名无关,与“大家”无关。
1943年,赖雅摔断过腿,得过轻度中风。十年后,他又一次中风住院。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写的大多数作品没有出版。也是为生活所迫,他也申请进了麦克道威尔文艺营,这才有幸与张爱玲邂逅。
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张爱玲将自己作品给赖雅看,赖雅读后觉得文笔优美。赖雅则讲述了生活中经历的奇闻趣事。两人越谈越投机,开始了单独交往。也许是身在异国,亟需一个生活中依靠,也许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相同的经历,更拉近了相互间的距离,两个相交没有多久,就成为彼此难分的伴侣,而且张爱玲还嫁给了这位大她二十九岁的老男人。爱是心灵的呼唤,是精神的寄托,是彼此之间的心心相印,情投意合,也是内心一种真挚的感觉,年龄不是问题,有无金钱也不会成为障碍,种族、国籍都可以丢在一边,唯一依赖的就是心中那份无怨无悔的爱。
有情人终眷属,虽然早已走过青涩的岁月,失却初恋的激情,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郎情妾意的甜蜜,没有地老天荒的誓言,但是却有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刚毅,有着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深爱。
张爱玲与赖雅迎来了第二春,拥有了第二次婚姻,也带来了彼此依靠,精神寄托。爱是美丽的,情是伟大的,爱情可以给人注入生机注入活力注入青春注入希望,迸发出五光十色的彩虹,可是却无法给他们带来足以维持温饱的金钱。她的作品似乎是不合水土,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始终无法找到生长的环境,更遑论长枝生叶开发结果了。作品得不到欢迎打不开销路,带来残酷现实的是,始终生活得窘迫,偌大一片土地上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他们只能来回奔波在一个一个文艺营中,作为栖身之处。
而赖雅一次又一次的中风,无异于雪上加霜,连医药费也成问题。为了摆脱困境,张爱玲只能离开美国,考察了台湾,又应宋琪的要求到香港写剧本,只可惜剧本写作很不顺利,得知赖雅再次重病,只能匆匆赶回。
再一次回到赖雅身边,他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一次又一次手术、中风,对于赖雅而言,有如油尽残灯,在一阵疾风的吹拂下,终于彻底地熄灭,维系了十一年的第二次婚姻,又一次走到了尽头。
仿佛是中了魔咒,张爱玲的婚姻总是不可能美满。第一次是因为背叛,短短的三年就迅速地夭折,第二次却是因为死神,十分蛮横地从她的手中夺走了他的生命。背叛,让她漠然,死亡却让她无奈,唯一聊以自慰的是赖雅离去的弥留之际,口中还在喃喃自语地念叨着“爱玲、爱玲”,表达出万分的不舍。
“我生命里的温暖就那么多,我全部给了你,但是你离开了我,你叫我以后怎么再对别人笑。”赖雅去了,爱已逝,心已死。张爱玲的精神,宛如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干瘪了,只剩下了一具空洞的躯体。
也许是因为彻底摆脱了婚姻魔咒的束缚,张爱玲的作品在台湾突然火热起来,稿费也开始源源不断地汇入了她的户头,有了经济的支撑,她再也不需要依托文艺营,而能够自己租房居住,只不过没有赖雅的日子,只感到孑然一身,生活变得枯燥无味,再也找不到乐处。原本就孤僻的她,显得更为排斥外人,不喜欢与别人打交道,每每在一个地方住熟了,感觉到有人认出了自己的面孔,就立马搬家,始终离群索居,在孤独中走完了凄艳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