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燕颂(小说)
我疑惑:“还能做什么?”
他突然蹦了起来,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哈哈!我就知道那个侏儒做不成什么事,老天爷眷顾我啊!给我留了个处女之身!”
我蜷缩在被窝里,看着他又蹦又跳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愈发胆怯。他见我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似乎有了怜悯之意,笑吟吟地说:“今夜夫人先独自安睡吧!我去外屋睡,明夜再来陪伴。”说罢,拉门出去了。是夜,我抱着被子一宿未眠。翌日黎明,我起身下床,才觉得裤裆里湿漉漉的,起初我以为自己可能是遗尿了,解开裤子察看,才发现那并不是尿液,而是一滩鲜血。我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手忙脚乱地清理干净裤裆里的血渍。我坐在床上沉思,突然想起了段皇后对我说过的那番话,她问我来没来“天葵”,还说女人来了天葵才是真正的女人。难道这就是段皇后所说的“天葵”?难道我和段郎一年的夫妻生活,并没做真正的夫妻之事?
我想着想着,心里升腾起一种惧怕,我惧怕那个余炽,他说今天夜里要来跟我同房。我不能和他做那种事,我没给段郎的一样也不会给他。想到这里,我找了一把剪刀握在了手里。我握着剪刀从早晨捱到中午,又从中午捱到黄昏。这期间我一口饭都没吃。余炽又钻进了我的寝室,一副淫笑的神情,他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了我手里紧握着的那把剪刀,脸色即刻阴沉下来:“看你的意思,是不想我近你身了?”
我心里早有盘算,不想和他硬碰硬,语气柔婉地说:“想近我身也行,必须等我回娘家回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余炽沉吟片刻:“行,听你的。”转身出了寝室。
当夜我又睡了一个安稳觉。翌日,侍女早就收拾好了包裹。今天是我回门的日子。我坐着车辇去了皇宫。
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在皇宫待一上午,我就得赶回寿光去。临近午时,我偷偷骑马出了皇宫,我没有北去寿光,而是打马南行。我要去一个地方,便是大宗山,我要见一面那个沙门郎公,我有太多的话要问他了。
登上石阶,我看见小沙弥站在郎公庙门口,这一幕犹如三年前的重现。我走到庙门口,小沙弥双手合十:“公主,我师父让我在此等候,快随我来!”我跟着小沙弥踏进庙门,在禅房又见到了那个郎公大师。郎公大师早就了然我的来意,却明知故问:“公主,有什么疑惑之事,尽管想问。”
我问:“上次造访,大师说我‘缘断无余’,有何深意?能否相告?”
郎公大师沉吟少许,回道:“既然公主诚意相问,老衲也就不再卖什么关子了。缘断,是为缘与段而断;而无余,则与余氏并无缘分!”
郎公大师言至此,我突然明白了“缘断无余”的真正含义。又问:“小女子还有一事不明,愿大师解惑。我父皇祭天那天,我弹唱《燕颂》,段郎突然跑到我身前平伸双臂,婚后,他又嘱咐我将燕琴锁于箱柜,他这是何意啊?”
郎公说:“他是为了保护你啊!说实话,我与段季卿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交往甚厚,他的事我也一概尽知。他家有一把世传古琴,实则是一把杀人琴,古琴摆在房内并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见到阳光才会杀人。段施主的妻子就是被那把古琴害死的。”
我疑问:“天下竟有这样的古琴?”
郎公说:“老衲见过那把古琴,其实就是一把普通的七弦琴,它之所以会杀人,问题就出在琴木上,瑶琴用的是一种特别的木头,叫库拉木,这种木头极其罕见也极其特别,遇到阳光就会迅速释放一种高浓毒气,毒气会破坏人的脑枢神经血管,吸入者就会脑溢血而暴亡。”
打马回到广固城皇宫,我并没有回寿光。父皇允许我再在皇宫住一宿,明天一早必须要返回寿光。
我想,这是我在皇宫待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夜。我双手抚琴,《白头吟》一曲终了,我收回了放远的思绪,抬头看了看悬在殿梁上的三尺白绫,缓缓站起身子,走到案几旁侧,手握毛笔,在我的外衫内侧写下了一行字:死后当埋我于段氏墓侧,若魂魄有知,当归彼矣。这是我在这个世间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做完这件事,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我迈步向着白绫走去,爬上了白绫下面的那把木凳,踩着木凳将脖项套进了白绫套。我闭上了眼睛,觉得眼角滚烫,两行热泪簌簌滑落。我使劲一蹬脚底下的木凳,脑海里竟然盈荡起了许多清晰的画面。我看到我的灵魂慢慢脱出我的躯体,向着天空轻盈幽荡,那个我已经不再是现在的我,她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