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在我的记忆中就没有好好读过书，感觉他玩着玩着就读到了高中。当时化肥厂征用土地有一个进厂的名额，当时，姐姐还没有中专毕业，父母看着弟弟学习太不用功，觉得弟弟一定考不上大学，就想干脆把进厂的名额给弟弟吧。弟弟认为自己有出路了，干脆连课也不上了，天天出去玩耍，一直玩到高考。高考前夕，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去参加考试。他自己说：“我还是去参加高考吧，想想此生读了十几年的书，连大学的门也没有进过，人生也太没有意义了。”轻松了一段时间的弟弟好像突然变得懂事起来，但谁也没有想到他能考得上大学。还记得，填写报考自愿的时候，谁都不帮他参考，总认为他是在浪费时间，但弟弟出其意料地考上了大学，弟弟的高考分数居然上了本科线，由于自愿没有填好，最终被毕节师专录取了。这让人多少有些失落，但这原本就是一个意外的惊喜，连弟弟也没有想到自己能上本科线，所以，即便毕节师专不是弟弟理想中的大学，也欣然前往。弟弟最终成为了一个初中物理老师。刚好姐姐没有工作，所以原本给弟弟进厂的名额换成了姐姐。
　　
　　 五、我们长大了
　　 我们四姊妹的人生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这个家的幸福指数增加了不少。
　　 哥哥参加工作后，好像有很多朋友。要不就是和朋友一起骑上摩托车到处去玩耍，有时去远的地方，几天也不回家。要不就是约上一群朋友来家里做客，母亲总会准备一桌可口的饭菜招待他们。如果我和姐姐在家，也是要跟着母亲忙前忙后地做很久。哥哥的朋友们吃完饭喝完酒后，通常会唱“卡拉OK”到深夜，震耳欲聋的音响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特别刺耳。我们常常也会跟着他们彻夜不眠。我和姐姐躺在床上一边听着他们宏亮的歌唱声，一边聊天，他们大多数人的歌声并不优美，有的更像是午夜的狼嚎。没有唱歌的总会在一旁谈笑，有时，他们好像在争论一个什么问题，因为大家都在说，所以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有时大家一起笑，从声音上听起来，整个场面显得有些杂乱。我和姐姐特别不喜欢这种场面。
　　 有一次，哥哥一个姓王的朋友对母亲说，他也会请朋友吃饭，但从来不请去家里，一般都会在饭馆，不是不欢迎人家，是因为他觉得他母亲太累了，不想去麻烦母亲。我和姐姐很有感触，每次哥哥的朋友来家里，母亲总是一个人忙前忙后，很辛苦，所以我和姐姐对哥哥多少有些怨言，觉得哥哥不懂得心疼自己的母亲。然而，母亲好像还很开心，甚至和哥哥的朋友们都相处得很熟悉。
　　 厨房里有火，很暖和。有些唱累了的就会到厨房来休息一会，母亲总会抓住这个机会，拉住人家问一个永恒不变的问题：“你们天天和我儿子在一起，他究竟有女朋友没有？你们大家玩得这样好，相互介绍一下嘛，你们是该谈朋友的年龄了，大家都不小了！”然而，很多年过去了，哥哥还是单身一人。母亲把这个同样的问题问遍了来我家做客的哥哥的朋友，这让哥哥很恼火。
　　 有一次，哥哥的一个朋友说传说男孩子不能吃猪脚，否则找不到媳妇，所以，他母亲从来不让他吃。哥哥很喜欢吃猪脚，又老找不到媳妇，母亲找不到其他原因，就常常抱怨是哥哥吃猪脚吃多了。后来，找了一个算命的算了一卦，说是我家房子门的方向没有开对，所以，父亲把门的方向也改了。也许是代沟的原因，哥哥和父母之间好像不常说话，几乎都是一问一答式的交流，有时父母说多了，哥哥会生气，所以，父母很多时候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有一次，大家似乎聊得比较开心，哥哥说：“你们就不要担心了，我一定在跨世纪的那一天结婚！”
　　 后来，哥哥真的很快找到了女朋友，女孩长得十分文静，纤细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十分酷似宋祖英，眼睛圆圆的，闪烁着温顺、善良、谦和的光芒，鼻子虽然不是很挺，但却小巧玲珑，配上她的其他五官，正好恰如其分，嘴唇丰满红润，看上去，整个人纤细却不柔弱，秀气而不乏能干，她就是我后来的大嫂。大嫂第一次来我家，第一印象全家人就给了一个满分，正好是母亲喜欢的类型。
　　 母亲虽然也算一个老知识分子，却非常迷信。大嫂来我们家的第一天，母亲非常高兴，一直忙着做饭招待，等晚上空闲一点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喂的两头猪一直生病不吃猪食，原本说当天请个兽医来看一下，结果大嫂来了，一忙就忘记了，心想那两头猪肯定死在猪圈里了，她匆忙跑到猪圈里一看，出其意料地看到两头猪正在猪圈里“哼哼”地叫着到处找东西吃。母亲非常高兴，一直说是大嫂给家里带来的好运，所以，母亲特别喜欢大嫂。
　　 然而，母亲在后来和大嫂的相处中却出现了很多嫌隙。“父亲”和“母亲”两个词历来是伟大和无私的代名词，可是，我的父母却并没有那么完美。他们为了这个家付出了青春，付出了人生的所有。母亲从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中年妇女，最后变成了一个步履蹒跚，身材佝偻的风烛老妇人，在生活的磨难中，她变得尖酸、刻薄、心细、多疑。父亲也从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唯我独尊，心胸狭窄的怪老头。
　　 记得，那时哥哥和大嫂还没有结婚，大嫂的父母第一次来我家，母亲和大嫂的父亲就发生了一次争执。大约是因为对某一个小事情的观点不一致，母亲很强势地把对方几句就驳回去了，弄得大家很尴尬。哥哥对母亲很有意见，认为既然是小事情，大家可以求同存异，母亲作为主人家，人家第一次来家中拜访，为什么要这么不给人家面子？我们很赞同哥哥的观点，然而事情毕竟发生了，也无法抹去。从此两亲家也不怎么来往。
　　 1999年末跨世纪的那天，哥哥结婚了。这场大家期待已久的婚礼，父母筹办了很久。为了这场婚礼，父母和哥哥都负了一些债，等着办了酒，再用礼金去还。所以当亲戚朋友散去后，父母和哥哥花了好久才把礼金分清楚，哥哥朋友送的给哥哥，亲戚送的给父母。但哥哥把钱拿走后，父母私下一合计，还有2000元的欠款没有出处，于是就在哥哥的礼钱上打起了主义，但又怕哥哥和大嫂不愿意把钱拿出来，就假装给哥哥说钱好像数错了，让哥哥拿回来再数一下，当哥哥老老实实把钱拿回来后，母亲却扣下了2000元，哥哥很伤心，一方面觉得父母不理解自己，另一方面这种设计把钱扣回去的方式很让人不齿。一气之下哥哥准备带着大嫂离家出走。母亲急了，倒在地上抱住哥哥的腿，打着滚哭起来，一场开心的婚礼，弄得大家很不愉快。
　　 结婚后的大嫂，上班回家，总会帮着母亲做一些农活，这让村子里的很多人对大嫂竖起来大拇指，常常对母亲说：“老顾，你找到一个好媳妇了，人家读书出来，有自己的工作，回家还帮你做农活！”母亲常常很开心，也很自豪地笑说：“嗯，我这个媳妇确实不错！”
　　 有一年，大嫂把房子周围的园子里种上了糯包谷。包谷成熟的时候，大嫂送了一些给城里读书的妹妹，母亲看见了，说大嫂把家里的东西搬去娘家了，这让大嫂很生气，她无法理解自己种的包谷，送一点给自己的妹妹，有什么问题呢？可母亲却说出这样尖酸、刻薄的话。
　　 有一次，大嫂约朋友来家里吃饭，买了一些馄饨皮和肉馅，包馄饨招待客人。那时，家里很少买肉吃，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包馄饨，所以混沌在我们家也算是稀罕物，但是大嫂新到我们家，并不知道这些，吃馄饨的时候，忙着招呼客人，大约是慢一点给父亲和母亲端去，父亲和母亲就生气了，一点也不给大嫂留面子，嘀咕着到地里干活去了。后来，好几天母亲都没有和大嫂说话。
　　 当然，这些只是大嫂后来数落父母过错的其中一些事情。每每说起父母的过错，大嫂总有一种罄竹难书之感。有一次大嫂又在我面前说起父母的不是，听得我有些难受，我对大嫂说：“难道他们两位老人对你就没有一点好的吗？”大嫂说：“好的在我心里。”“那你怎么不说说他们对你好的地方呢?”大嫂很不高兴，也没有再说什么。以后的日子，大嫂偶尔也会像父亲时常说他的“大串年”，母亲说她的“读书梦”一样的说起父母的不是，姐姐是一个寡言的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我听见了也不想再说什么，因为那些事情确实客观存在，说与不说是大嫂的权利。父母老年时，大嫂依旧在尽她应尽的责任。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中多了一些怨恨和冷漠。
　　 不久聪明可爱的侄儿出生了。他犹如这个家的精灵一般，顿时使这个沉寂了许久的家生机无限，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并为他的到来快乐着。
　　 侄儿长着一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晶莹剔透，灵气十足，如清澈见底的泉，清纯而美好。父母如获至宝一般，待侄儿比待我们多了一些温柔和慈爱。就连平时最爱发脾气的父亲，面对侄儿的哭闹也变得无比有耐心。有时，他会背着哭闹的侄儿一边转悠一边说着一些侄儿感兴趣的童话，直到把侄儿哄睡着。有时，他会和侄儿一起打扑克牌，侄儿耍赖时，他也会孩子一般地和侄儿较真，好强的侄儿输了，总会不停地哭，他就开始想尽各种办法哄侄儿。但如果下次再和侄儿打扑克牌的时候，他还是会继续把侄儿打输，当侄儿再哭的时候，他又开始想方设法去哄侄儿。我们一直觉得很蹊跷，既是哄小孩开心，为何不索性就假装让侄儿赢了就好，然而，父亲似乎在和侄儿的玩耍中也乐在其中，此时的父亲就像天龙八部里面的周伯通，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老顽童。
　　 母亲总会背着侄儿到处玩耍，一边走，一边教侄儿唱歌，亦或背古诗，聪明的侄儿很快就学会了奶奶教的歌或故事，母亲总是很开心地广而告之：“皎懿太聪明了，一首古诗，最多教他五遍，从我们家就走到河边就会背诵了！”母亲为侄儿的成长快乐着。有时侄儿就会大声地唱：“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常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侄儿的歌声相当具有感染力，有时大家洗耳恭听，有时大家也会跟着他来两句，整个家里洋溢着幸福和快乐，那时侄儿不到两岁。
　　 我们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但是，大嫂说哥哥太依赖父母，即便当了父亲也没有一个父亲的样子，侄儿1岁多的时候，哥哥一家搬到哥哥工作的学校去住了，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后来又在城里买了房子，也是大约一个星期回家一次。父母虽然理解树大分丫，人大分家的道理，认为哥哥长大了，成家了，搬出去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父母总是伸长脖子期盼着哥哥一家每周一次的到来。后来侄儿渐渐长大了，学习也忙，哥哥一家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父母在一次次的期盼中，渐渐习惯了他们不在家里的日子。我上大学后就很少在家，姐姐结婚后也不在家里住了，最后只剩下弟弟和父母住在一起。养育儿女的他们犹如守望春天的老树，花开只为结果，当秋天来临果实成熟的时候，只剩下黄叶与孤独的树枝迎接寒冷的冬天。然而，树有周而复始的春天，而父母却只剩下人生的归途。
　　 每次父亲或母亲打电话来，总是爱问一句话：“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总是很不耐烦地回答：“哎呀，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忙得老火，又请不到假，肯定要等放长假嘛！”“哦，哦，是的，是的！”父母总是如梦初醒般的附和我。直到有一天，父亲已认不全他的儿女们了，就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我常常听到父母聊天时聊起姐姐的婚姻问题，母亲说：“女孩子又不比男孩子，看上哪家姑娘了，可以请媒婆上门说亲，成不成那是后话，但一个姑娘家，根本不可能说看上了哪家的儿子，请媒婆上门说亲啊！”接着，就会听到父亲长长的叹息声，父母便会安静好久，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再说。因为姐姐有残疾，又很封闭自己，所以，近30岁了还没有找到男朋友。
　　 有一次，终于有一个亲戚上面说媒，男孩比姐姐小9岁，非常喜欢姐姐，高中毕业就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个子高高的，人又聪明，身体健康，只是与姐姐相比，确实是显得稚嫩了许多，家里人都觉得，这个男孩应该是姐姐最好的选择，可是姐姐却不能接受男孩比自己小9岁的事实，父母每次给姐姐沟通的时候，姐姐都会很生气地说：“我永远不会找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如果找不到，我宁愿这一辈子不找。”这让父母很恼火，但却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姐姐去。
　　 已许，就像书上说的那样，姐姐一直在等她的真命天子，姐姐32岁那年，认识了姐夫。
　　 父亲脾气很暴躁，经常和母亲吵架，这对我选择男朋友的方向上造成了一定影响。我一直想，不管贫穷或是富有，我一定要找一个脾气好，对我好的人做男朋友。后来，我找到了，但母亲却对我的男朋友很挑剔，认为我找的男朋友条件不好，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还好，他脾气好，认为母亲是老人不和她计较。家里其他人认为，选择的权利在我，他们只有建议权，并没有怎么干涉。于是，我们结婚了。父母还年轻的时候，也是还能主宰自己生活的时候，母亲总是一副很强势的样子，不管别人感受如何，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说去做就好。
　　 弟弟谈过很多女朋友，但每一个都以失败而告终。父母在他的婚姻问题上操了不少心。其中有两个，都订婚了，后来又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最终取消婚礼分手了，每一次或多或少都用去一些钱，那时父母已老，弟弟也没有什么存款，钱大多是我支援的，我一直希望能弟弟幸福，所以并不在乎为他花一些钱，尽管我也只是一个工薪阶层，并没有太多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