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人间值得】两张储蓄卡(征文·小说)
第二天,冲子和杵头请了假,踏上了客车,去了与煤矿相隔三百里的一座城市作了检查。检查报告单出来的时候,白大褂医生把杵头叫到了里屋,问,小伙子,病人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兄弟,他的病情咋样?
不太好,检查出来的结果是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生命最长也就半年时间。白大褂医生说得很简洁、明了。
医生,我兄弟还有救吗?
白大褂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开了,去接诊其他的病人了。
杵头拿着报告单的手不停地颤抖,这张报告单上简单的几行字,就给一个鲜活的生命下达了死亡判决书。
杵头,我的病咋样?医生怎么说的?
冲子,医生说你的病只是受了风寒,普通的炎症,吃点消炎药就无大碍了。
没事儿就好,希儿还那么小,万一我有事儿,叫他以后怎么办呀?
杵头听了冲子的话,心头一沉,是呀,冲子有事之后,最放心不下的是明希娃。
冲子,医生不是说了吗,说你没事,走,咱们赶紧回矿里,免得时间长了节外生枝。
两人又匆匆回到煤矿。
冲子吃了几副医院配给了消炎药之后,还是不见好转,且咯出的血越来越多,晚上睡觉时,前胸、后背、销骨胀得厉害,是那种钻心的痛,痛得他冷汗直冒。他怀疑杵头说了假话,于是,他趁杵头熟睡之后,悄悄地从杵头的衣兜偷出了那张报告单,又背着杵头去了外面的一个小诊所,请诊所的医生看了那张报告单。诊所的医生说的与城里医院的医生说的一样。他强忍着眼泪,走出了小诊所。那天晚上,他对杵头说,他不上夜班,想休息一晚上,杵头就独自去了。他静静地坐在路灯下,想了一个晚上。医生已经说得很多清楚,最多半年时间,他于不久将离开人世,趁现在还活着他要把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好。希儿还小,成绩名列前茅,一定要给他铺就一个好的前程。囡囡年轻,不可能为她守寡一辈子,特别是杵头,心里有着囡囡,囡囡心里也有着杵头,他死后,他俩一定会走到一起。他俩走到一起无所谓,反正他死了,两脚一伸,如死只狗、猪、猫没什么两样,什么都不知道。关键是希儿,若杵头和囡囡睡到了一张床上,再生一个娃儿,那么囡囡和杵头一定把所有的爱都给他俩的爱情结晶,自己娶囡囡本就是不光彩的事情,他俩一定会不再疼爱希儿,更不用说供希儿上大学了。不,希儿是我的根,我绝不允许他俩这么做,一定要给希儿一个好的前程。头顶上的白炽灯泡闪着耀眼的光芒,他有些目眩。冲子呀冲子,你不是有着聪明的脑子吗?这会儿咋就想不出一个好的主意呢?他忍着疼痛拍着自己的脑门。哦,对了,阻止囡囡和杵头走到一起的唯一法子就是囡囡不能再生育,不能生育的法子就是囡囡做结扎手术。一定要让囡囡做结扎手术,永绝后患。他终于想出了主意,且心决已决,必须回家一趟。他等到杵头下班了。
杵头,我想回家一趟。
是不是想希儿了?
嗯,又有大半年没见着这小子了。
冲子,这大半年我又挣了五万元,给希儿攒着,将来好上大学。
杵头,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你一共赞助了我十五万元了,再过两年,连本带利,还给二十万。
冲子,你咋又算起了利息?都是兄弟,不必见外。
冲子心里明白,杵头这么帮他,所有的理由都是为了囡囡。
冲子回到杨树湾,连哄带诱,把我阿娘诱到了街上的卫生院做了结扎手术,而且是做了一个不成功的手术,害了阿娘一生在痛苦中度过。
杵头叔讲到这里,瞅了瞅身边的坟茔,叹了口气,说,冲子真够自私的,但这自私是出于一个父亲的父爱,有罪吗?他似乎在问我。
我无言以对。
杵头叔从兜里摸出了两张卡,递给我,说,希儿,这是你父亲的遗产,供你上大学的学费。
我惊诧,阿娘活着的时候说过,冲爹给我储备了一张卡,眼前咋变成两张?我迷惑着眼睛,并没有接过杵头叔手里的卡。
杵头叔看出了我的心思,又继续他故事中的故事。
冲子安排好家里的事后,没几天又回到了矿上。
冲子,希儿和囡囡在家可好?
杵头,好着呢,多谢你牵挂。
冲子的脸上挂着笑容,精神好多了,一切又回到了以前,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杵头一直闷闷不乐的,他的心头压着一块砖,那就是冲子的绝症。可冲子自从回了趟家,倒变得乐观起来,好像没有病似的。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杵头一连加了几个晚上的夜班,这天晚上他休息,轮到冲子加夜班。天一黑,杵头就爬上床,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冲子到过他的床前,摸了他的衣服,往他的衣兜里塞了什么东西。他当时太困了,困得一点儿都不想动,冲子这些天心情极好,根本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病。他就没有翻开衣服,看看冲子到底塞了什么东西。
下半夜,杵头做了一个甜甜的梦。梦中,他梦到了囡囡,囡囡牵着活泼可爱的希儿走到他面前。囡囡说,希儿,快叫杵爹。希儿活泼、可爱的脸消失,渐渐庞大起来,变得阴森可怖,大声叫着,你不是我阿爹,我阿爹是冲爹。他的笑脸消失,脸上布满了阴云。囡囡气得直打希儿的屁股。他大声叫道,囡囡,别打了,希儿还是个娃儿,终有一天,他会叫我杵爹。
有人在叫,杵头,你醒醒,出事儿,快起来。
杵头被摇来晃去弄醒了。他见自己的床边围了一群矿工,问,出啥事儿?睡个觉都不安然。
李队长出现他面前,脸上堆满了焦急,说,杵头,快起来,冲子出事儿。
冲子出事了,出啥事了?杵头问道。
李队长说,冲子挖煤的地方出现了塌方,他被塌成了肉浆,你是他老乡,快去看看。
杵头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快速奔向了井下,来到了冲子出事的地点。尸体已经被挖出来了,盖了一块白布。他掀开白布一看,血淋淋的一团肉,面目全非了。他扭回头,掉下了泪水。
李队长指挥着手下人把尸体运到了停尸房后,对杵头说,杵头,你跟冲子是同乡,你就负责联系他的家人及赔偿之类的事情。
杵头漠然地点了点头,人都走了,他蹲了下来,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忽然想起了冲子晚上临走来过他的床边,动过他的衣服。他连忙伸手摸衣兜,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是遗书,内容如下:
杵头兄弟:
见信如见我,看罢即吞掉,烂入肚里。
家里的事情都已安排好了,唯独你连本带利的二十万元的借款无着落。我得的是绝症,于世间没几个日子了,今晚我死后,是塌方事故,煤矿会赔付二十万,劳烦你代领,算是我还你的借款。我死后,拜托你办一件事儿,把我火化,悄悄地带回杨树湾,洒入杨树林,不让要希儿知道我不在了的消息。永别了,杵头,我的好兄弟。
简简单单几句,没有署名、日期。杵头突然意识到,冲子早就知道了他的病情,这是一场谋划已久的自杀。他不敢怠慢,按照杵头的遗嘱,得立即销毁,免得矿上发现端倪。他把遗嘱丢入口中,吞了下去。
杵头叔把两张卡递给了我。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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