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赵百年又是被谁杀的呢？”陈景图发出了疑问，但是，这时候再也没有人能回答他了。
　　 很快传来消息，道路已经清理干净了，大家可以回城。陈队留下了大家的联系方式，并将王子轩、张立、董琦等疑犯带回去审问，董小可没人照顾，所以也先由警局的人照料。
　　
　　 四
　　 连啸、任劫和许诗妧没有离开。
　　 二舅姥爷和赵织织都死了，许诗妧要留在这里，等父母和其他亲戚来料理后事。
　　 “赵二狗，也就是二舅姥爷的父亲，真的是汉奸吗？”许诗妧没想到家中亲戚竟然不是杀人犯，就是汉奸，而她一直都视为亲姐姐的赵织织，竟然还想杀她心爱的任劫，这让她难以接受。
　　 “我想，应该不是。”连啸说：“你看见那个勋章吗？”
　　 “那个燕子勋章？”
　　 “那不是一般的燕子，那是雨燕，传说，它们一辈子都在天上飞翔，不能落地，因为翼长与腿长的高比例决定了它们很难从地面起飞。所以，它们会远离其他的生物，将巢穴，造在高高的悬崖上，一辈子，在悬崖峭壁间舞蹈。就好像赵二狗这样的人，他们身负特殊的使命，一辈子不能告诉家人、朋友，自己的身份，哪怕身陷囹圄，被人骂汉奸，也不行。”
　　 “所以……”
　　 “这个勋章，叫做雨燕勋章，只赠给特殊身份的人，每一个勋章上都有一个编号，对应一份特殊的档案。他们死后一百年，如果条件允许，这些档案才会被开启，否则，他们就要永远背负骂名。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知道他们的牺牲。”连啸说到这里，竟然眼含泪光，似乎身有感触。
　　 “所以，你呢？你到底是什么人？”任劫突然面向连啸，认真地说：“你是不是也有自己的苦衷？”他说着慢慢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树叶，一片，两片……不多不少，正好七片。
　　 七夜！
　　 然而，连啸却无动于衷，望向前面的一片树林。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我们去前面的林子里转转吧。”他似乎并不想让许诗妧听见两人的对话。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亩三分地？”连啸缓缓地说：“传说，明朝皇帝在京城设立祭拜神农的先农坛，位于都城正阳门外西南三公里，内设观耕台，作为春季皇帝检阅大臣们农耕的地方，那地方就叫一亩三分地。但是，实际上，一亩三分地还有另一种说法，是SCI组织用来种植违禁药品的地方。陈队昨天晚上之所以会在山里，是因为有人告诉他，一亩三分地可能就在这里。但是很可惜，他无功而返。”
　　 “所以，你是你通知陈队来的吗？”
　　 连啸却答非所问地说：“你喜欢枫叶吗？在寒冷的秋天，当风刀肆意屠杀的时候，它却拼尽全力，哪怕全身浴血，也要奋战到底。但是，在平常的日子里，枫叶却和普通的叶子没有什么两样，它也是绿色的，混迹人群，无人知道它的真实身份。”
　　 此时，任劫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匆匆看了一眼，叹息了一口气：“你愿意当一片枫叶，那我也只能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杀赵百年。”
　　 连啸的身子微微一颤：“你说什么？”
　　 “赵百年是你杀的。你说你昨天睡得很沉，暗示自己被苗海下药。事实上，他的确对你下药了，但是你却并未中计。还记得窗台上那盆花吗？我今早发现，土壤湿润了，我让陈队带回去化验，刚刚他传来了化验报告，里面的确有安眠药的成分。所以，是你将水倒在了盆里。”
　　 连啸微微一笑，竟然看上去有些欣慰。
　　 “你假装被苗海迷倒，然后跟踪他，你看见他和赵百年接头，看着赵百年杀了他，看着他割下了苗海的人头，看着他吓唬我，然后，你跟踪他回到了阁楼，又在阁楼上杀了他。这是为什么？”
　　 连啸以沉默回答。
　　 “你刚刚提到一亩三分地，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暗示，赵百年就是一亩三分地的人，甚至连他的孙女赵织织也是。但是，你却始终不肯说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我猜，赵织织要杀我们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觉得你和七夜有关，而我们是你的朋友，所以她要一起除掉？你的特殊身份，到底是什么？”
　　 “我能有什么身份，我和你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围棋棋手，如此而已。你太抬举我了，赵百年不是我杀的，我这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哪里有这么好的身手。赵百年可是能把人脑袋都砍下来的厉害角色啊。”
　　 “赵百年身上并没有明显外伤，你很可能是下毒啊。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我感觉，你是在保护我，帮助我，难道不是吗？”
　　 “你太自作多情了。”
　　 “你在阁楼上发现了什么东西？”任劫说：“我看到阁楼上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两个印痕，明显放过东西，其中一个是那个盒子，另一个是什么？”
　　 连啸笑了，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你竟然发现了。既然如此，你可以和我一起分享这个东西。”
　　 那是一个本子，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数字，任劫看不懂，那似乎是用密语写的。
　　 “这是一亩三分地的账单，里面还有SCI专门负责散货的人员名单。”
　　 “散货？你是说？违禁药品？你就是因为这本册子杀了赵百年？”
　　 “我说过，我没有杀赵百年。我从来都不杀人，这一点，你要记住。”连啸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说得对，我跟踪他，但是，我没有无聊到去看他装鬼吓你。他杀了苗海后就离开了，然后我就溜进去，拿到册子就回去睡觉了。我告诉你们阁楼的秘密时，其实并不知道赵百年是躲在里面，还是晚上出去后就没回来。所以，听说他死了，我也很吃惊。”
　　 任劫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但是他又问：“你为何不将册子交给陈队？”
　　 “有些事情，他未必做得了。这个册子是用密码写的，他需要一个顶尖数学家帮助他破解密码。”
　　 “所以，你就是那个顶尖数学家？”
　　 连啸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破解这个奥秘吗？”
　　 在任劫的心中，已经认定了连啸是七夜的人，只是他出于某些原因，所以不愿意告诉自己这个秘密。
　　 民宿已经被封起来了，三人只能暂时回到棋院，任劫拜托棋院领导，给许诗妧安排了一间宿舍，她要一直等到自己父母前来料理赵家人的后事。许诗妧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隐隐知道两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反复提醒任劫，要他千万小心，凡事不要太过于逞强，一切都要谨慎再谨慎。
　　
　　 五
　　 任劫和连啸开始研究那本小册子。第一部分应该是账本，因为上面有一些明显的汉字和数字，但是，却难以拼凑出完整的句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汉字应该是人名。因为我注意到，这一排汉字虽然凌乱，但是每一排都至少有一个汉字，可以作姓氏。那么说，另外的，应该就是金额了。”连啸分析说。
　　 “可是，这么乱，也看不出信息啊。”任劫将一页纸对着灯光照，想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特殊的痕迹，但是却一无所获。
　　 看着看着，他突然说：“奇怪，我怎么发现，纸张上有的地方似乎薄一点，仿佛是被人反复触摸一般。”
　　 连啸心念一动：“我想起来了，那个赵百年不是有点着读的习惯吗？他触摸过的地方，正对着的汉字，应该是他手指停留时间最长的汉字，我们把它找出来。”
　　 此时，陈队的电话打过来了，问他们是否还在民宿，还说赵百年的验尸报告出来了，他是中毒死的，他的右手指尖沾染毒物，似乎是触摸过什么有毒的东西，他很可能是在民宿中的毒，所以千万不要碰所有民宿的东西。
　　 任劫心念一动，将连啸的手从书上拍下，两人赶紧洗手，戴上塑料手套后，他打算再次给陈队打电话，但是却被连啸阻止了。
　　 “你为什么害怕我给陈队打电话？你是不是也想到了，毒是下在书上的。赵百年一直都有摸着读的习惯，把纸页都摩薄了，但是，却到现在才中毒，这说明，毒是最近才下的。只要让陈队调查还有谁在近期来过民宿，就一目了然。可是，你为何阻止？除非，你就是那个下毒的人。”
　　 “不是我。”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任劫若有所思：“除非，你没有将这本书告诉陈队，他也没有委托你调查这件事情。”
　　 连啸再次沉默，许久才说：“我怀疑，陈景图的手下有SCI的人。”
　　 “什么？”这个回答是任劫始料未及的。
　　 “在民宿，为什么会有人捷足先登，在书册中下毒，害死赵百年？SCI什么事情都比我们快一步，这是为什么？所以，这次我要自己调查这件事情，不能让陈队知道。”
　　 任劫将信将疑地看着连啸，对方那坚定的眼神，让他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两人又将注意力放到了书册上。
　　 连啸缓缓地说：“有的地方，磨损痕迹，比较明显，我结合这些地方推理出了密码。你听说过‘移棋相间’吗？”
　　 任劫摇摇头。
　　 连啸解释说这是一个数学游戏，将两种不同颜色的棋子各取几枚，排成横行，且数字相等。游戏最开始的时候，左边全部是黑子，右边全部是白子。然后每次移动两枚相邻的棋子，如两黑、两白、一黑一白，将它们放到横行的头上去，剩下的空位，用另外两枚相邻的棋子填充，好像挖肉补疮一样，反复进行，直到所有棋子都一黑一白，相间排列。必须用最少次数的移动达到目的。
　　 “其实这道题并不难，可以分别用不同的符号标注黑子、白子和空位，可以表示为a1、a2……an；bn、bn-1……b3、b2、b1；x1、x2……。然后记录被移动两子的位置代号，如当n=3的时候，解决问题的移动方法就是a1a2、b1x1、a3b3。当然，它还有前段、中段、后段的不同移动方法，写出的公式也有所变化。”
　　 “可是，这和密码有什么关系？”
　　 “每一排的第一个字符，都是数字，这个数字就是那个n。后面的汉字和数字混杂的字符，就是黑白棋子，按照第一个数字的要求去移动，整合起来，就会变成一组组数据。”
　　 连啸顺势写了几个，果然都是人名和数值，那数值看上去似乎是时间加金额。
　　 “天啊，这都能被你发现？”任劫吃惊道：“写密码的方法有那么多种，为什么你一猜就中呢？”
　　 “我觉得，他们能设计出的密码，不会太复杂。更何况，上面有触摸过的痕迹，我想，什么东西需要点着摸呢？这样就猜出来了。我试过几组，发现都能得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所以……”
　　 “我们快点将名单写下来，告诉陈队啊。”任劫焦急地说。
　　 “现在不行，那个奸细还没有被抓出来呢？更何况，现在赵百年和赵织织都死了，那些人应该暂时不敢行动，他们会等风平浪静之后，再派新的联络人出来。所以，这段时间，还是让陈队消停一点吧。”
　　 “不错，找到一亩三分地才是关键，那可是他们的老巢啊。”任劫这次也赞同了。
　　 本子的第二部分，很明显是一个地图，任劫看得出来，这就是京城地图。
　　 京城地形西北高东南低，西、北、东三面被太行山、燕山山脉环绕，形成地理学上所称的“京城湾”。
　　 太行山绵延千里，在都城城西地区，一般被称为西山，这里群峰突兀、丛林茂密、山涛云海、庙宇棋布，素有“远峰悬落日，绝壑响春涛”的美称。
　　 房山、良乡一带被石灰岩覆盖，形成了深邃的钟乳溶洞，比如上方山云水洞就是其中之一。
　　 燕山山脉如长蛇一般，正如苏澈说的那样：“首衔西山麓，尾挂东海岸。”如军都山、八达岭、燕羽山、凤驼梁等，都在燕山山脉，海拔高达千米以上。
　　 “这只是一张简单的地图啊，看上去和普通的地图没什么两样。上面也没有标注一亩三分地在什么地方啊。”任劫突然闻到：“对了，你为什么认为一亩三分地在民宿那边呢？”
　　 “还记得我说过的那种神奇的植物吗？全京城，只有民宿那边的山，才适合种植。”
　　 “可是，如果那药只是一个幌子呢？”任劫问：“我觉得，这很不合常理啊。为什么他们要研究帮助人除瘾的药物呢？违禁药品不就是为了让人欲罢不能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如果是他们自己人中毒了呢，那药品可能是给自己人用的啊。”连啸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书册上：“这应该不是一张简单的地图，破解这地图的奥秘，应该就在最后一部分。”
　　 最后一部分，也是一张图，上面有很多星星点点，看上去如同繁星。任劫心念一动，再次对着灯照去，并问连啸：“这些点点对应的，都是什么位置？”
　　 “其中最大的一个点，对应的是定陵的位置。”
　　 定陵是十三陵中唯一被开发出来的地下宫殿，整个宫殿用石块砌成拱券式，分为前、中、后、左、右五个高大的殿堂。
　　 它的地面铺设特制的金砖，一窑砖要用几种木柴烧一百多天，出窑后还要在桐油里浸泡，过去烧五万块这种砖要花三年多时间。
　　 中殿里有三个汉白玉雕成的宝座，宝座前各摆设一套用黄琉璃烧成的香炉、香瓶和蜡台，下面还有白石雕花的石座。左、右配殿各有一个用汉白玉垒起的棺床，但是，并没有棺。
　　 后殿最大，里面放的是朱栩钧的棺椁，左右是两个皇后的棺椁，旁边放着玉料、梅瓶、红漆木箱等殉葬品。
　　 “一亩三分地在古墓里？对了，你不是说过，一亩三分地，最初就是明朝皇帝想出来的花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