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可能的，那里早就已经被专家研究透彻了。”
　　 “另外那些小点子呢？有什么花样吗？”任劫问道。
　　 “那些地方，都是京城著名景点。比如这个点子，这是潭柘寺，据说，那里有一株古银杏，是乾隆封的帝王树。其他还有卧佛寺、玉泉山、五塔寺、紫竹院、五棵松、上方山等，那里据说也都有古树。其中卧佛寺的婆罗树很有名，它叶如手掌，花为宝塔状圆锥花序，据说也叫七叶树，是佛门宝树。”
　　 “对了，这就是民宿所在的位置吧。”任劫说：“这里的红叶是很出名的啊。你说，会不会一亩三分地其实是分散开的，每一个古树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亩三分地的一部分。”
　　 “地里种树？倒是也合理。但是，SCI记录这些地方做什么呢？”连啸皱起了眉头。
　　 “不一定是那些树有用啊。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这本书里面，只写了交易人、交易数量、交易时间，但是没有写交易的地点。你说，会不会，其实一亩三分地根本就不是种植违禁药品的地方，其实是交易的地方呢？你想，这里可是京城啊，在京城种那些东西，太容易被抓住了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点燃了连啸的心。
　　 不错，这是有可能的，他一直都局限于“地”里应该种东西，但是，这里的“地”也可以理解成“地盘”啊。
　　 “可是，在名胜古迹交易，胆子太大了一点吧。”
　　 “也有可能，那里只是中转站呢？”任劫的联想真的很丰富：“在那里见到了人，然后相互递送小纸条，再分别去拿货和钱。如果是熟人的话，其实不用担心对方反悔啊。”
　　 “他们的确不做外人的卖卖。”连啸沉思道：“名胜古迹虽然监控多，但是人流量也大，明知道有问题，后续也很难摸排所有的人。相反，如果约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只要途经之处有监控，抓起来反而更容易。”
　　 “对啊，不如，我们就去其中的某处看看吧，说不定有以外的收获呢。”任劫建议。
　　 “好。”连啸指着其中一处说：“就这里吧，紫竹院，本来，我就对那里心慕已久，很想去看看的。”
　　
　　 六
　　 紫竹院果然是京城名胜之地，单见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任劫对自己能在这里找到线索不报任何希望。
　　 倒是连啸，他东看看，西逛逛，就像真的是游客一般。
　　 紫竹院的竹子都不是普通品种，它们新长出来的时候是绿色的，渐渐地变成了紫褐色至紫黑色，油光闪亮。此外，这里还有斑竹，一开始也是绿色的，渐渐地长出了紫褐色或淡墨色斑点或斑块。
　　 还有金银玉竹，有着黄色的底色，和绿色的纵槽。而绿皮黄筋竹，则相反，杆子是绿色的，上面有黄色的纵槽。
　　 连啸似乎对人面竹最感兴趣，它中部肿胀或缩成佛肚状，因此也叫罗汉竹、佛肚竹、寿星竹等。
　　 远远地，他们看见前面有一个卖工艺品的小店，出来的人无不赞叹：“天啊，太神奇了，简直就是一个小都城啊。”
　　 “就好像是一个浓缩的都城地图一样。”
　　 “小姐姐，你们在说什么东西啊？”
　　 “那个小店里，有一个老师傅，手艺可厉害了，他做的料器都城，惟妙惟肖。我前两天也来拍过照，今天我又来了，还买了不少东西呢。”她说着就给两人看自己拍的照片。
　　 连啸发现两天中都有一张照片，拍到了料器地图，他不由得一皱眉，拉着任劫走进了小店。
　　 原来，这里买的是一种叫做“料器”的工艺品，都是形象生动、晶莹剔透的鸟兽、草虫、花果等。它们都是琉璃做的，这是一种熔点较低的材料，有透明料和乳浊料两种，混合不同的金属元素，就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他们看到一位老者正在现场制作，他先制作料棍、料球或料块，然后运用拉、点、压、印、溜等不同的手法，制作出各种艺术形象。
　　 很快，任劫的目光又被旁边那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吸引住了，的确栩栩如生。
　　 “据说，制作玻璃葡萄最出名的，是葡萄常。那葡萄上还带有一层淡淡的白霜。再加上那叶筋脉脉的绿叶、卷曲的嫩须，阵阵清香，就如同是真的葡萄一样。”连啸解释说。
　　 老者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连啸：“小伙子，你还真是内行啊。不瞒你说，小老儿我就姓常。我们家老祖本来是随满族入关的蒙古族人，属于正蓝旗，后来，搬到花市后，就开始捏泥葡萄，再后来，就改成制作料器，用玻璃作为原料制作葡萄。每种料器的配方都是不一样的，就和人的DNA一样。别小看这葡萄，它经过活、蘸青、攒活、揉霜等多道工序，真的是很不容易呢。”
　　 “不过，更厉害的，还是老人家您的料器都城地图啊。”任劫指着旁边的一堆人，他们都在欣赏料器制作的紫禁城，发出一阵阵感慨。
　　 那一间间房屋，都是黄琉璃瓦的顶，还有如同汉白玉一般结白的栏杆，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我听见旁边有人说，您这料器紫禁城是惟妙惟肖的，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连啸微微一笑。
　　 老者一愣，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似乎是受到了冒犯：“此话怎讲？”
　　 “这里桩桩件件都符合地图的标准，但是，却有一个地方，不符合标准。”
　　 老者做出了洗耳恭听的表情。
　　 “就是这白浮堰。”连啸解释说：“郭守敬精通天文地理，建立了司天台，他引昌平白浮村的神山诸泉水注入都城内积水潭，完成了白浮堰，为通惠河提供了充足的水源，目的是解决宫廷用水问题。但是在您的料器都城里，却没有了白浮堰，这是为什么呢？你要我说明原因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老人的脸色大变，立刻站起身来，让自己的徒弟照顾店面，带着两人来到了僻静处。
　　 “你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常老头缓缓地说。
　　 “所有人都认为赵百年是死在民宿的，甚至是我，也一度认为毒就在那本小册子上。但是，他就不能是在外面中毒的吗？”
　　 “赵百年是什么人？我不认识。”常老头斩钉截铁地说。
　　 “我猜，他前两天来找过你，说他发现警察在民宿附近搜山，似乎是在寻找一亩三分地，他很害怕，问你该怎么办。但是，你却执行了组织的任务，杀他灭口。我想，你当时应该正在把玩白浮堰，还递给他看，他手上的白色痕迹，就是那时候蘸上去的。你在白浮堰上涂抹了毒药，但是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回去之后，才发作。毕竟，你们那边有唐门第二支残余的高手，这应该不难。”
　　 任劫暗自点头，的确，书册上有毒，这只是他们推测的，还并没有检验过。
　　 “赵百年死后，你就将有毒的白浮堰扔了，但是，还来不及制作一个新的补上。你觉得，那料器都城里东西太多了，没人会注意到的。”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没有任何证据。”
　　 “刚才，我在门口遇到一位网红小姐姐，她好像是你的粉丝，她前两天也拍了料器地图，今天也拍了，玩过‘来找茬’的游戏吗？对比一下就能看到，今天的照片中，少了白浮堰。它去哪里了呢？还有，我不相信赵百年那么老实，没有东摸西摸？这店里，说不定还有不少地方有他的指纹呢？”
　　 “这只能证明，这两天他来过我这里。”
　　 “不要忘记，你自己说的，每种料器的配方都不一样，就和人的DNA一样，他的手上，可是有白色痕迹啊。这些材料都用于什么地方，是哪一天开始用的，仔细调查，或许都能发现端倪。”
　　 老者的脸色顿时变了。
　　 “亏你们能找到我这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警方的人？”
　　 “如果是警方的人，我们就不会赤手空拳来到这里了。”连啸开启了忽悠模式：“我们得到了一本小册子，就是赵百年死前，拿在手里的。那上面有一张地图，地图上清清楚楚地标志着这家店的位置。我们就是这样找过来的。”
　　 任劫似乎有些明白连啸的意思，开始神助攻：“我们本来以为，这地图标志着的是一亩三分地的位置，但是想想不对啊。赵百年记录账本，这合情合理，但是，他本身就知道一亩三分地的位置啊，为什么要记录在本子上呢？我后来发现，那地图是加进去的，也就是说，有人偷偷地进入密室，将地图放进册子，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们指引到你这里来。”
　　 连啸又加了一剂猛药：“我想，你应该是被自己的组织抛弃了，有人故意引我们来这里，抓杀赵百年的凶手。”
　　 “要不是那地图，我们是绝对找不到这里来的，人海茫茫啊。”任劫补充说：“你想想看，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们卖命吗？”
　　 常老头的手捏成了拳头：“岂有此理，我帮他们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干掉了赵百年，他们竟然落井下石？”
　　 “所以，你还不如和我们合作呢？对不对？”连啸露出了成竹在胸的微笑。
　　 常老头犹豫了一下，眼睛里突然露出了凶光：“组织要杀我，是我的命。但是，我却不能背叛组织。”
　　 “为什么？”这个回答让连啸意想不到。
　　 “毕竟，我的家人，都在组织的掌握中，哪怕我一个人能活下去，他们要是都死了，我又于心何忍？”
　　 “所以，你是打算束手就擒？”连啸的手放在身后，右脚微微后撤一步，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但是，我也绝对不会投降。既然，你们不是警方的人，那么，我想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这里是我店的后院，游客是进不来的，如果我杀掉你们，处理掉尸体，也没有人会知道。”
　　 “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可是有两个。”
　　 听到连啸如此说，任劫心中直打鼓，心说：你可千万别把我算上啊。
　　 “那就试试看吧。”常老头的手一挥，一把亮闪闪的粉末向着连啸飞射击而来。
　　 “小心有毒。”连啸回头看任劫，却见任劫已经采取了鸵鸟政策，趴在地上，头塞进了草丛。
　　 常老头伸手向任劫的脖领子抓了过去，而连啸正忙不迭地躲避毒粉，根本来不及保护他。
　　 眼看老头那如枯爪般的手指就要扎进任劫脖子了，却看见一道人影从空中飞跃而下，他用两根手指，如铁钳般扣住了常老头的手腕。
　　 常老头的手腕发出了嘎嘣一声，竟然断裂了开来。他不死心，又一脚向来人的裆部踢去，却见那人的双腿竟然向后上方伸展开，整个人轻飘飘的，以抓住常老头的两根手指为支点，倒立了起来。
　　 旋即，常老头那被叼住的手腕就感到一股大力，那人倒立起来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手腕上。常老头支撑不住，仰面栽倒，而那人也随之下坠，两根手指依然叼着常老头的手腕，一发力，引导着常老头的手掌，扎进了常老头自己的胸膛。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谁更厉害呢？
　　 只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常老头的胸部凹陷下去，断了两根肋骨，而他的手指，也因为这次撞击而断了三根。
　　 来人将常老头如同破麻袋一样扔在地上，这才轻飘飘地两脚落地。
　　 任劫抬起了头，他认得这个人，这个人是七夜的人，当日娄小楼暗杀自己的时候，就是他救了自己。
　　 “这个人，应该是SCI的人，你们可以抓回去，好好审问。”连啸像没事人一样说：“还有这本册子，上面记载的是SCI的交易名单，上面的人，你们可以调查一下。”
　　 他竟然主动将东西交给了叶初寒。
　　 叶初寒接过本子，翻看了几页，突然猛地扔在了地上。
　　 “这东西是假的。”他的声音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像初冬的冰雪一样寒冷。
　　 “是吗？我刚刚也是这么推理的。毕竟，SCI没必要将一亩三分地的地图印在上面啊，这对他们来说，不是秘密嘛。不过，不知道里面的账本是不是真的……”
　　 “全部都是假的。”
　　 “是吗？叶先生不仅武艺高强，智力也非凡啊，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和任劫可是研究了很久才知道的呢。”
　　 “你是推理出来的？”叶初寒沉声说：“不，你是本来就知道的，因为，这本书就是你做的。”
　　 “你开什么玩笑啊。”连啸笑出了声。
　　 “因为，真正的密码本，我们已经得到了。”
　　 “什么？”这回，连啸笑不出声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初寒。
　　 “你应该知道，我们精武堂二十四小时保护任劫，他要跟你出来，我自然不放心，所以，亲自跟随。那天晚上，在你们所有人都在饭厅吃饭的时候，我已经上楼走了一圈，而且进入了密室，将账册拍摄了下来。后来，你进来了，拿走了真的账册。但是，那本账册，并不是你刚刚给我看的。那本册子，是机器猫的封面，和你这本，一点都不像。我想，你是在还没有见过真账册之前，就随意伪造了一本吧。反正，任劫也没有见过真的。所谓的地图，也是你自己画的吧。”
　　 任劫心中暗想：的确，哪有人那么巧就能破解密码的？还有那地图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他却一眼就找到了紫竹院，主动提出要来这里，这表示，他本来就打算来这里。
　　 叶初寒看了一眼还在地上呻吟的常老头说：“我想，你其实早就知道常老头是SCI的人。因为陈队说过，你怀疑民宿后面的小林子是一亩三分地，你怀疑民宿有问题。所以，你一定是跟踪了赵百年，发现他和常老头联络，因此你知道常老头的身份。你今天的举动一石二鸟，一是借助七夜的力量，除掉SCI的人，二是为了探查一下，任劫的身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保护。”
　　 任劫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找机会掳走任劫，带去你们的组织做实验？还是说，干脆要杀了他。”
　　 “你多心了，我和陈队是好朋友，SCI的事情，是我告诉陈队的，但是，我这也是好心啊。”
　　 “陈队是被你蒙骗了。他以为你只是一个热情的普通市民。毕竟，他虽然是警方和七夜的联络人，但是，本身并不是七夜的人，他不像我们那样，还不了解你们这些人的狡猾。”
　　 “等等。”任劫插嘴道：“叶先生，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连啸不是SCI，但也不是七夜的人，那么，他到底是呢什么人？”
　　 “任劫？不管他对你有多好，都不要相信他，他绝非你想的那么好心。因为，他是活死人。”
　　 “活死人？”任劫看向连啸：“真的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活死人呢？”连啸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他当然不会承认，因为，活死人组织的规矩是，承认即背叛。你好自为之，永远都不要打任劫的主意，我们二十四小时都在保护他，你休想伤他一根汗毛。”
　　 他又对任劫说：“记得我说的话，不要相信他。”
　　 目送叶初寒离开，任劫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他抬头看看四周，静谧、祥和，此时此刻真的也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吗？
　　 他吃饭、睡觉的时候，都有人看，甚至以后他和许诗妧拍拖的时候，也会有人看吗？
　　 想想就可怕。
　　 不过，眼前更要紧的事情却是……
　　 他转向了连啸：“你到底是什么人？活死人是什么组织？”
　　 “关于活死人，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个远古流传下的神秘组织，他们认为，自己的主人，就是真正的、唯一的、活着的神。”
　　 “那，你是活死人吗？”
　　 “当然不是，活死人里每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只收理科的科学家，每一个都有拿诺贝尔奖的能力。你看，我像吗？”
　　 任劫清楚地记得，他称呼SCI的人是货真价实的暴徒，但是，他却说活死人的人是精英中的精英，难道……
　　 “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害你的。”连啸温柔地伸手想要拍任劫的肩膀。
　　 任劫却躲开了，这个瞬间，他觉得自己距离连啸好远好远。
　　 两人一起回家，依然肩并肩，但是，却谁都没有说话。
　　 连啸看着任劫阴晴不定的表情，心中暗想：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害你的，因为，你要死，也要死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