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8层高的云天大厦矗立在金州市中心地段，这是九十年代初，市政府为招商引资建设的写字楼。大厦峻工交付使用后，当地和外地许多大大小小的企业、公司纷纷入驻，在大厦内租赁房间作为在金州的办事机构或公司办公场所。
　　 企业改制后，这几年得到快速发展的金州市广厦建设工程有限公司，位于云天大厦的8、9两层楼。董事长、总经理办公室，公司生产、供销、财务办公室，一间大会议室设在9楼，其余的部门都在8楼。
　　 早上七点半钟，董事长助理杜文已经收拾整理好了挂着董事长、总经理两个牌子的办公室。他把随时要取用的办公用品，接待重要客户来访用的茶叶茶具，摆得整整齐齐，桌子、沙发、文件柜擦拭干净，又将高一非董事长专门在办公室使用的杯子冲洗一遍，泡上红枣枸杞养生茶，放在董事长办公桌上右手边。
　　 “杜助理。这么一大早，办公室里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你可真是我们董事长的好助理。”
　　 站在办公室外说话的是财务科副科长余艳。看见她，杜文走到办公室门口，望了望过道两边，笑着悄声地说：“余姐，你今天也来得早嘛。我进公司这两个月，余姐，你给我不少指点，让我知道了职场上的一些规矩。真的，余姐，我很感激你的。”
　　 对杜文一口一个姐的喊自己，余艳心里是高兴的。她微微一笑：“杜文，我给你说过，别再叫我姐了，让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要我怎样称呼你呢？叫余副科长。”
　　 “也别叫，就叫我名字，余艳。同事之间这样叫很自然，别人听起来也没啥。”
　　 个子一米六七，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的余艳是省城财贸学院的大专生。1995年毕业时，恰好完成改制的金州市广厦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公开招聘。她经过面试笔试，进入该公司，成了广厦公司的一名管理人员，工作一直在公司财务科。业务能力表现出色的她，仅仅三年就升职，去年就被提拔为财务科副科长。
　　 财务科办公室就在董事长办公室斜对面。二十五岁的余艳年轻漂亮，是公司女员工中公认的美女。智商情商不低的她，做事待人，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理得顺顺当当，在公司管理层她的人际关系不错。杜文虽然刚进公司不久，每天上班都能看到余艳，见面互相问个好，说几句话，两个月时间，他们都很熟悉了。对小自己两岁的杜文，余艳心中把他看成自己弟弟一样，不为别的，就为进公司不久的杜文，是公司董事长身边的人，董事长助理。
　　 见过道没人，余艳对杜文小声地说：
　　 “杜文，你知道不？下周一，公司要派人去滨海市考察。”
　　 “昨天，高董对我说了。”
　　 “有哪些人去？”
　　 “这个，高董没透露，他只简单说了一句，要我做好出差的准备。”
　　 “出差，那考察，肯定有你了。滨海是座不错的城市，去过吗？”
　　 “没有。”杜文笑着摇摇头。
　　 陆续有人进出电梯，余艳向杜文摆了下手，扭动着细腰翘臀往财务室走去。
　　 上午十点，广厦公司管理人员会议上，董事长兼总经理高一非就公司发展规划讲了一会儿话，最后，他说，市建委批准了公司派人去滨海市进行工作考察的报告，并公布了参加考察组的人员名单。
　　 考察组由高一非领队，随行的除了新来不久的助理杜文，其余的都是公司几个主要部门的领导：总经济师兼副总经理罗刚、技术总监贺明清、生产计划科科长雷大华、财务科副科长余艳，另外还有公司小车司机刘安全。
　　 高一非同时宣布考察组出差期间，主管供销的副总经理刘明权负责公司的全面工作。
　　 两天后的下午，一架波音737飞机降落在滨海市凤凰机场，沿着跑道滑行了一段距离，在停机坪上稳稳地停了下来。
　　 机舱内，杜文将扣在身上的安全带松开，从座位上站起来，把上方的行李仓门打开，取出自己携带的拉杆旅行箱。
　　 “小杜，注意身上的东西啊。”
　　 坐在前面一排座位的高一非回过头提醒他。
　　 听到董事长的提醒，杜文右手掌轻轻拍了拍斜跨在自己肩头，挂在胸前的背包。包里有二十万元现金，高董交给他时，只说要他保管，没告诉他，为什么要随身带那么多现金。他也没问。
　　 杜文笑着说：“董事长，您放心。”
　　 去年毕业于蜀川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杜文，是金州市广厦建设工程有限公司两个月前录用的新员工。
　　 1999年4月15日，春暖花开的日子。
　　 金州市劳动人事局在城南会展中心主办一周的用人单位招聘会最后一天。
　　 高一非来到会展中心，检查他们公司的招聘工作。他当场拍板，录用了前来应聘的杜文。
　　 那天，虽然招聘会即将结束，招聘现场，还是来了不少大学应届往届的专科本科毕业生。求职的每个人都怀着期望，期望在会展中心能够寻找到自己中意的单位。
　　 杜文从临近金州的家乡乘坐早上第一班车，一大早就来到了会展中心。
　　 举办一周的招聘会，今天结束。会展中心里面还是人来人往，寻求职位的人，比前几天多多了，他们观看、讯问、面试，个人和单位进行着相互的双向选择。
　　 沿着会展中心大厅内各单位搭建的临时招聘点，杜文走走看看，流览了一圈。他在广厦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的招聘点前，停住了脚步。他抬眼看了看里面白色板墙上“筑广厦千万，建美好生活。”十个红色的大字，伸手向散发资料的工作人员索取了一份制作精美的该公司的简介，看了看。
　　 人多，有些拥挤。他站在外围，又观看了一阵招聘点内正在进行的招聘面试。
　　 “请让一让。”他从人堆空隙挤了进去。
　　 身高一米七三的杜文，阳光帅气，体格健壮。一看他敞开的棕色卡克服里面，白色汗衫紧绷的发达胸肌，卷起的衣袖露出的粗壮胳膊，很多人还以为他是学体育举重专业的。其实，这是他自从上中学起，长期坚持练哑铃、单双杠，进行体能锻练的结果。
　　 杜文臂力过人，在地上做俯卧撑，他连续做一百个一气呵成；他与同学比手劲掰腕力，百分之九十九点的胜率难逢对手。并且，同学都不知道，他在当特种兵的表哥那里，还学会了几手擒拿格斗的功夫。一次夜遇两个小混混企图抢劫，他面对歹徒，猛然一个侧身跨靠，肩撞、肘击，一下就将两歹徒都摔倒在地。歹徒见状，知晓对方是练过的，二人从地下爬起来就开跑。
　　 坐在广厦公司招聘点内的高一非，听到杜文面试时自我介绍毕业于蜀川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一般来说，到房地产企业来应聘的，绝大多数是工民建的毕业生，学中文的少见。高一非坐在一边，认真地观看对杜文的面试。
　　 负责主持招聘工作的是广厦公司人事部部长刘颖。四十二岁的刘颖，身材、面容都保持得不错，虽已人到中年，依旧风韵犹存。今天，她白皙细腻的脸上化了点淡妆，身上黑色的高领薄羊绒毛衣外面套了件浅粉色的风衣，坐在招聘桌前，显得端庄优雅。她两只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下闪动，审视着站在三米外的杜文。
　　 刘颖很快看完杜文投送的自荐材料，又听了杜文的自我口头陈述，她看着杜文，语气柔和一口标准普通话说：
　　 “杜文，看了你书写的自荐文字材料，字虽不多，简洁明了，很不错的。尤其是，你书写的一手好字，字迹端正清晰，内容富有文采，说明了你在学校的专业学习，是比较优秀的。刚才，听了你自我介绍的陈述，表现出了你组织语言的能力，口齿清楚，具有不错的口才。再问你一个问题，作为文科生的你，选择我们房地产开发建筑企业，出于怎样的考虑？”
　　 杜文看了一下广厦公司招聘处里面的几位工作人员，目光对着刘颖说：
　　 “广厦公司，是金州具有相当规模的房地产开发企业。近年来，已建的楼盘和正在建设中的工程项目，证明了公司拥有的实力，是个充满着希望与活力的企业。房地产，现在是最具有市场发展潜力的行业。虽然我不是土木工程系的学生，选择广厦公司这个企业，我相信自己，可以在这个行业里，经过实践中不断地接触和学习，掌握到相关的一些业务知识，去适应工作的需要。所以，我愿意投身其中，和公司所有人一起，筑广厦千万，建美好生活，努力为客户提供生活环境优美建筑质量优良的产品。如果能够进入贵公司的话，我将不遗余力，做好公司所安排的工作，为公司的发展，尽我的一份绵薄之力。”
　　 坐在凳子上的高一非起身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给自己留下较深印象的杜文说：
　　 “年轻人，公司决定录用你。我们希望每一个进入广厦公司的员工，都能施展出自己的才华，为公司的发展服务。”
　　 刘颖站起身来，向杜文介绍：“杜文，这是我们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我叫高一非，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团队。”高一非脸上带着微笑说。
　　 杜文认真地看着站在面前这位广厦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的领导人。
　　 高一非，个子一米七以上，有些偏瘦，从面容上看得出来已是年过五十的人了。他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三七分的发型，喷了点摩丝，一丝不苟。
　　 “高董事长，您好！”杜文向高一非礼貌地说了一句。
　　 高一非对杜文点了点头，戴着金丝眼镜的他，身上穿着浅蓝色竖条纹的阿玛尼西服套装，内衬深蓝色衬衫，脚下一双黑皮鞋擦拭得锃亮。
　　 看着眼前广厦公司的一把手领导，杜文心想，这位高董，看起来是个在工作、生活各个方面都比较注重细节的领导人。
　　 第二天，杜文在广厦公司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签订了用工合同，正式成为广厦公司的一名员工。
　　 杜文上班的第一天，在公司管理层的工作会议上，刘颖宣布经董事长高一非批准，杜文被任命为公司董事长助理。
　　 听到这任命，杜文虽然感到意外，内心还是很高兴的，助理这工作，对文科生的他来说，应该不会很难。建筑工程他不懂，但他相信，经过学习，自己能够弄清楚应该掌握的相关知识。
　　 两个月来，杜文不是跟随董事长高一非，就是和公司各部门的领导干部们，在公司各办公室和公司项目部施工现场，跑进跑出，逐渐熟悉着公司的业务工作。
　　 这次飞到南方的滨海市，高一非明确的告诉了杜文，此行，广厦公司的目的是为向外拓展业务，前去考察开发项目。通过这次考察，他可以接触学习到建筑行业中的很多东西。
　　 下午三点过，高一非一行七人走到滨海机场出口，大家一眼看到有个女青年，手举书写着“广厦公司”的纸牌。
　　 来接机的是滨海市招商局办公室主任傅亦夫。
　　 他打着“哈哈”，胖胖的脸上堆满笑容：
　　 “欢迎欢迎，欢迎高董一行莅临滨海，夏局长在市里开会，派我来接你们。”
　　 傅亦夫伸手和高一非握了握，他扭过头，笑着介绍举纸牌的女青年：
　　 “高董，这是我们招商局接待处的美女，任敏。局里对外的公关接待工作由她负责。”
　　 站在旁边的任敏，一头栗色的卷发随意地披在肩上，俊俏的瓜子脸，双唇红润，娥眉淡扫，浓密睫毛下两只明眸大眼，透出魅惑迷人的眼神，的确是位青春靓丽的美女。
　　 南方的六月已是盛夏。滨海市阳光灿烂，气温已经达到摄氏三十多度。
　　 二十三岁的任敏身上穿了件韩版低胸粉色衣衫，紧身牛仔裤紧裹着修长的双腿，脚上白色的休闲运动鞋，肩上挂着个精致的浅棕色碎花小包。简洁的服装搭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她一米七左右苗条身段，前凸后翘吸人眼球的曲线。
　　 “您好，高董，欢迎各位的到来。”望着高一非董事长一行，任敏笑容甜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大家前前后后一起往机场外走去。
　　 拉着行李箱的杜文和司机刘安全走在最后。不经意间，杜文的眼睛落在了走在前面的任敏那轻盈的背影上，当瞥到她那溜圆滚动的屁股时，他有点脸热心跳，赶紧收回目光，瞟了自己身边的刘安全一眼。
　　 来到机场停车场，一辆浅蓝色的别克GL8、一辆黑色的奔驰S350L，一行人分别坐了进去。傅亦夫、高一非、罗刚、贺明清上了奔驰；雷大华、余艳、任敏、杜文、刘安全五人坐进七座的别克。
　　 两辆车很快驶出机场，上了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
　　 跟着前面奔驰车行驶的别克车内，坐在副驾座上的雷大华，回头笑着对坐在第二排的余艳说：
　　 “余艳，你和任敏坐在一起，两个美女。我说车内咋会有种特别的香味呢？原来是你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真是花香袭人，我差点晕了！”
　　 雷大华年近四十，在公司里，他性格随和，同事之间的关系都不错，平时和余艳说话也常会开开玩笑。
　　 余艳瞪了雷大华一眼，浅浅一笑：
　　 “雷科长，不要张口乱说话。坐在我身边的任敏，是人家滨海市招商局的干部，不是你的同事。”
　　 任敏笑了笑：“余姐，没关系，雷科长是说笑的。”
　　 雷大华“嘿嘿”一笑：“就是嘛。余艳，你看人家小任，搞接待公关工作，善解人意，刚才，我说的是实情，不是调侃。”
　　 任敏仍是面带微笑：“接待你们，是我的工作。为了你们能顺利的在滨海进行考察，按照领导的安排，我当好向导，为你们服好务。”
　　 杜文和刘安全坐在后排。没到过南方的杜文一直在朝窗外观山望景，看满目青翠碧绿的热带植物。听到雷大华、余艳、任敏他们的对话，杜文转过头，对坐在自己前面的任敏留意地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