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的土地，高一非说：
　　 “我市的领导根据我们公司计划向外拓展业务的目标，同意我们过来考察项目。市里有位领导告诉我，八十年代，他曾在滨海工作过一段时间，对这个城市的基本情况，比较熟悉，了解。改革开放以来，滨海城市建设发展快，他认为这里是投资环境不错的地方。”
　　 傅亦夫说：“高董，我市各部门领导干部会议明天结束。什么时候，与我们招商局夏局长见面谈？”
　　 高一非略想了一下：“傅主任，这样吧，今天看了土地，我们需要开个会研究一下，还要向我们市里的领导作个汇报。这个盘子大，规划的建设项目多，投入的资金至少都是过亿的项目，这关系到银行贷款的问题，需要我们认真考虑。”
　　 下午，白云大酒店宽敞的会议室里面，高一非主持召开讨论会。
　　 高一非依次看了看到会的总经济师副总经理罗刚、技术总监贺明清、生产计划科科长雷大华、财务科副科长余艳、助理杜文，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对坐在桌子那头的杜文说：“小杜，你坐这儿来。”他指着自己旁边的座位，“做好会议记录。”
　　 高一非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
　　 “大家都看见了开发区的那块地，按照我们这次来滨海市考察的目的，各位有什么看法，下一步怎样运作？各抒己见，都谈一谈。”
　　 墙上的挂钟指针向前移动着，三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开口。
　　 “我说两句。”罗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公司……”
　　 高一非对罗刚说：“坐下，坐下说。”
　　 罗刚坐了下来：“董事长，公司在金州的在建项目，按合同，还有一年多的工期，受贷款额度的限制，为了保证施工进度，我们自己，已经垫付的资金，上千万。余艳，公司到底现在垫了多少钱进去？”
　　 余艳：“在建工程项目，我们现在垫资三千五百万，占公司流动资金百分之四十六。”
　　 罗刚：“如果在滨海，拿下项目，我们的流动资金，周转有没有问题？”
　　 余艳：“这要看，在滨海银行贷款，有没有把握。”
　　 听到这里，雷大华说：“高董，我觉得，滨海这块地面积大，地产项目建设总投资高，工期长，要求流动资金的数额肯定也大。考察后，我们公司能否在此投资开发建设项目，重要环节存在两个问题。首先，是资金的问题。钱从哪里来？想在滨海这个地方搞开发，没钱咋玩得转？应尽量争取和滨海市的企业合作共同开发，使他们参与其中。这样才能尽快让滨海市政府，帮助我们在这里的银行解决贷款问题，而且，贷款金额、期限、利率能给予我们多大的优惠政策？第二，施工设备、管理、施工人员，骨干力量，我们公司可以部分外调进来，缺乏的设备可以购置，管理、施工人员大部分仍需就地招聘。新员工存在的组织、管理的问题如何解决？总之，有很多的具体事情都要仔细考虑，认真研究，不能只顾眼前拿土地。”
　　 余艳说：“雷科长说得对，首先是钱的问题。投资这边的项目，需要贷款，可能要在滨海就地解决，不能指望我们在金州找银行。金州的工程项目，银行贷款以及从其他方面的拆借资金，利率，现在都较高，金州再寻找大笔货款，很难。”
　　 贺明清右手拿着没有点燃的一支香烟在手指中转动把玩，不时地把烟放在鼻孔上闻一闻。
　　 余艳说话一结束，贺明清接着就说：“百年大计，质量第一。那块土地，面积、位置都不错，是滨海新区的黄金地段。不管如何开发，首先要弄清楚地质结构。靠近大海的土地，有的地方含沙量高，光基础作业就会增加不少的工作量。滨海这边，他们应该有勘查的地质资料，让他们尽快提供给我们。看了这些东西，才能知道建什么，怎样建，工期多长？投资开发，重要的是成本和风险控制，这道关，我们必须要把握好。测算测算投资总额以及投资回报率可能达到的估值。我们公司的利润空间如何？必须确保的利润，能达到好多？总之，公司要做到自己有数，心里有一本明白账。”
　　 “贺总说的不错。”罗刚看了看其他人，缓缓地说，“滨海这边，我们公司要投入，打开在滨海发展的局面，并非容易。整体开发近千亩土地，资金压力大。如果，分期开发，建设工期时间长，工程项目总体而言，至少需要上十亿的资金周转。这里的银行，我们人生地不熟，贷款数额大，银行对我们公司资产评估，风险管理，一定很重视。所以，在与招商局洽谈时，应该提出我们的方案：双方合作，共同开发，我们公司总承包。请他们市里出面协调做工作，让滨海有资质的企业参与进来，他们垫付部分启动资金，半年后，我们的资金再投入。否则，我们先把钱一头扎进去，后面资金出现问题，接不上的话，怎么办？昨天，我侧面打听了一下，这几年前来滨海投资热度高，大的小的单位涌进滨海，圈地建房的是不少，投进大量资金。目前已有两家公司的项目，成了烂尾楼，摆在那里要两年了，资金链断了；还有的地圏了，摆在那里，野草丛生，根本没有打算开发，明显想倒腾地块以图盈利。所以，在滨海投资，风险评估控制，公司首先要重视这一点。还有，公司在金州、滨海，兵分两地，我们的技术管理人员也不足，尤其是缺乏独当一面，能力强的人在滨海全面掌控。总不能董事长飞来飞去两边跑吧。如果项目一上，这个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罗刚语气平和地说完，他嘴角微微上扬，端起杯子喝茶，眼睛转动着扫视了在座的人一遍，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高一非。
　　 杜文用笔速记快，他边听边写。罗刚他们几个的发言，使杜文对建筑行业有了更深的了解。他感到公司领导层对在滨海投资开发，存在不同看法，各有侧重差异，共同点是资金的解决问题。他望了一眼参加开会的人，最后目光落在董事长高一非身上。
　　 高一非靠在坐椅上，微仰着头，两只眼睛望着屋顶上装有十二个灯泡的吊灯，他一直在听，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四
　　 散会后，高一非对杜文说：“杜文，将这三天考察工作和刚才会议上的发言都整理出来，形成汇报材料给我。”
　　 吃过晚饭，在客房内杜文再次看了一遍整理好的材料内容，听到门铃“叮当”的响声，他起身去打开房门。
　　 任敏站在门口，头一偏，笑着说：“杜助理，我想请你
　　 去楼下咖啡屋坐坐，有空吗？”
　　 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秋波流转，注视着杜文。
　　 杜文十分高兴地说：“好啊。我刚好把考察会议材料整理好，谢谢你的邀请。任敏，别叫我助理了。”
　　 任敏笑着点了点头：“好，叫你姓名，杜文。”
　　 关好客房门，杜文随着任敏，进入电梯下楼，来到大厅，拐进大厅左边一条墙上挂着几幅西洋油画的通道，走进了酒店内一楼靠近花园的一处咖啡屋。
　　 夜幕降临，咖啡屋內散坐着一些客人，有位小提琴手正演奏着一首舒缓的乐曲。一个个小卡座，台灯亮着粉色的光，咖啡屋面积虽然不大，装饰得颇有点异国情调，弥漫的淡淡灯光在屋内氤氲一香，显得别样温馨，给人梦幻般的感觉。
　　 任敏选择了一个靠落地窗的座位，与杜文对面坐下。
　　 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男青年服务生走过来，礼貌地轻声问：“先生、女士，二位好，需要点什么？”
　　 任敏放下手里的包：“两杯雀巢、两份特拉米苏蛋糕。”
　　 杜文说：“吃过晚饭了，任敏，不用点蛋糕。”
　　 “特拉米苏，法式蛋糕，杜助理，啊，杜文，尝一尝。”任敏看着杜文，语气十分轻柔地说。
　　 杜文被任敏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把目光移动着观看咖啡屋里粉色为主的装修，无话找话地说：
　　 “任敏，这家咖啡屋装修得不错，很有格调。”
　　 到机场那天，任敏的出现，她的美丽，使初见任敏的杜文有点怦然心动，可以说，他对任敏是一见倾心。他特别喜欢任敏那双眼睛，晶莹透亮柔和的目光，就像伸出两只小手，撩拨着他的心弦，在他心中弹起了一支优美的乐曲。
　　 很快，服务生送了蛋糕和咖啡。
　　 任敏右手拿起刀准备切蛋糕。
　　 杜文端起杯子：“谢谢。任敏，我们一起，先饮咖啡，好吗？”
　　 他和她目光对视，任敏放下刀叉，也端起杯子。他们慢慢地喝了一口，同时放下杯子。
　　 任敏用刀把自己盘子里的蛋糕切了切，伸手拿过杜文盘里的叉子，叉了一小块，递给杜文。
　　 杜文接过叉子，把蛋糕放入嘴里，细细品尝，慢慢咽了下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任敏，笑着点了下头，说：
　　 “任敏，这法式蛋糕，味道真不错。”
　　 任敏自己也叉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慢慢地咽下。
　　 杜文拿起了自己面前的刀叉，将盘子里的蛋糕切成小块。
　　 任敏望着杜文，想了一会儿说：“杜文，问一问，你们来滨海考察的事，你不介意吧？”
　　 杜文抬头对任敏说：“任敏，考察，一路你都在，你要问什么？”
　　 “对昨天那块地，你们公司领导们有什么打算？”任敏边切蛋糕边问。
　　 杜文放下刀子，看着任敏说：“昨天看那块地的时候，我听到了高董事长和傅主任的对话，董事长表示，需要我们公司领导层就有关在滨海投资开发的事，开会进一步的商讨研究，并且，还要向我们市里的领导汇报。”
　　 “你们开会研究了？”任敏问。
　　 杜文点头：“不过，我感觉在会上，几位主要的领导，各自有些看法。”
　　 任敏问：“各自的看法？领导们不同调？”
　　 杜文说：“有些差异。那块地近千亩，盘子大，一次性开发投入，需要的资金数额太大。如果分两期甚至三期开发，资金压力会小一些，但工程时间拉得长。我们公司领导觉得，双方共同开发是优选方案，希望滨海市这边有企业参与合作，垫付部分资金启动，我们公司派出主要技术管理人员组织生产管理。开工后，基础施工至正付零，我们资金即到位。还有，我们需要贷款，由于公司项目多，金州那边应该有点难度，如果我们公司在滨海这边的银行贷款，额度，最高能贷到多少款？”
　　 任敏问：“高董的看法如何？”
　　 杜文说：“我作会议记录，除了高董，其余的都发了言，罗副总谈得多些，还有贺明清、雷大华、余艳都说到银行贷款，主要是钱的问题。能不能在滨海银行贷款？利息能优惠多少？贷款额度、期限，能达到什么程度？任敏，你们招商局，还有市里，准备好久安排双方具体洽谈协商？”
　　 任敏说：“这个，我不清楚，这是局领导还有市里的事情。”
　　 杜文望了任敏一眼，起身说：“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望着杜文的背影，任敏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傅主任，您好。今天下午，高董他们开了会，听杜文讲，他们有的人担心，一次性开发，地块太大，最好双方合作共同开发。他们希望滨海这边先拿出部分启动资金，由他们公司派主要的生产技术管理人员，负责项目的建设管理，基础完成后，他们资金到位。如果双方能合作，不知道我们市里有怎样的要求。分期开发，他们觉得工期长，投入资金数额大，银行贷款利息如果拿不到优惠，利息高，成本控制难，万一资金周转发生问题，生产经营上会有些难处的。看来，他们寄希望于我们市里，能出面帮助他们，在滨海银行低息贷款……”
　　 “美女，给谁打电话呢？怎么一人独坐，没人陪，我们陪你。”
　　 一高一矮两个寸头青年，走近任敏。其中一个双手臂上纹着龙的高个青年，脖子上挂着一串黑色的珠子，竟然一屁股紧挨着任敏身边坐了下来。
　　 “你！”任敏一脸恼怒，关了手机，眼睛盯着对方，“滚开！”将身体朝里挪了挪。
　　 “吔，看到她娇美可人，想不到，脾气不小啊。”纹身青年嘻笑着瞧了同来的伙伴一眼，转过头对任敏说，“今天我就坐在你这儿了，要我滚，美女，你伸手把我拉起来。”
　　 靠窗坐的任敏站起来，但被坐着的纹身青年堵住，她出不了卡座。
　　 “我来拉你起来。”
　　 有人伸手一把抓着纹身青年的后衣领把他拖离了座位。
　　 任敏一看，是穿着短袖T恤的杜文。
　　 这时，杜文松开了手，站在卡座旁边。
　　 “他妈的。”纹身青年口中骂了一句，转身一个右直拳往杜文脸上打去。
　　 杜文侧身闪避开来拳，迅捷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捏。
　　 “哎哟哎哟……”纹身青年叫了起来，“好痛！”
　　 纹身青年的矮胖伙伴站在一边，望见杜文健壮的身躯，胸部和手臂鼓起的肌肉，他没敢动。
　　 服务生和保安跑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他打我。”纹身青年左手指着杜文。
　　 临座有一位中年客人站了起来，说：“你在乱说，我坐对面，看得清清楚楚，你故意骚扰那位女青年。公共场所耍流氓，应该报警。”
　　 站在一边一直没敢开腔说话的矮胖青年说：“对不起，那位美女，刚才是我这朋友他不对，不该骚扰你。晚上酒喝多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杜文没有放手，捏着纹身青年的右手腕，说：“这歉，得让他自己向这位女士道。”
　　 “大，大哥，别再用力捏了，我，我……”纹身青年有点扭曲变形的脸对着杜文，低声地说。
　　 “我什么我，道歉！”杜文手上稍加大了点力，又向右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