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专栏*空庭』天色青青(小说)
诺森德山脉起伏,上面白雪皑皑,沉寂了几千年的冰雪在太阳下发出耀眼灼人的光芒。他是阿尔萨斯,力敌千钧,无人能及。他终于将瑟瑟发抖的肩膀控制住,吸足气,拔出”霜之哀伤”,向着母亲的腹部一阵猛戳。他瞧见母亲的脸像在石灰里过滤了一般白,血流出来了,肠子也出来了,打着结,弯弯曲曲像条特大号蚯蚓,好恶心啊!她没死,她仍在哼哼唧唧,跟那个摔倒在绿化带里的阿三一样,都浮肿着脸含糊不清。武南坐在寒冰王座之上,用天外之音恐吓着将要进军诺森德的人们。平顶头男人醒悟过来,去夺他手中的利器时,武南又成了巫妖王,用邪恶的“霜之哀伤”一阵狠刺,男人躲闪着,并不以暴力还击。巫妖王紧追不舍,终于将幽冥之剑也刺入他的胸膛。武南像豹子发力一样使劲,拔出,再刺!拔出,再刺!母亲早已躺在血泊中,她无力呻吟了,她最后一个绝望的眼神飘过来时,看到的恰是武南最后一次往下用力,也许太过猛烈,他的利器卡在男人的肋骨之间,费了很久才拔出来。隐隐约约间,武南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飘散出来:离开这里,在没有被控制之前......是的,王子阿尔萨斯的躯体终于脱离了旧巫妖王耐祖奥的掌控,他找回了失落已久的灵魂,他泪湿巾衫,跪在父亲的坟墓前忏悔。
男子像狗嘶叫了一声,熄火了。武南捡起利器,跌跌撞撞跑下台阶,他穿越红漆木门,奔跑在鱼行街的青石板上,奔跑到空旷的马路,他看见那些花花绿绿的苹果还散落在绿化带里,只不过已经摔得稀巴烂。
武南从来没有梦见自己是在梦中,这回他确信是在梦中。晨雾里每一样东西都显得玲珑剔透,薄薄的,青青的,轻纱一层,笼罩在每一处灌木、每一棵树木、每一粒沙子、每一片尘埃之上。聒噪的蝉此刻阒寂无声,他只听到他心脏有节律的跳动声,那响声越来越大,直到发出尖利的回声,一会儿又轻柔下来,就像眼前的雾,飘渺、柔情。
母亲说,星期天,你可以睡个懒觉,我去买菜——母亲肯定又买了鲫鱼,只是鲫鱼刺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刺到。他其实已经吃厌了,不好意思跟母亲说。
那柄“霜之哀伤”淌着一滴血,该死!他又出鼻血了!每逢特别兴奋或紧张的时候,他鼻孔里的毛细血管会崩裂,会出大滴大滴的血,母亲曾经听人说随随便便鼻孔出血可不是闹着玩着,于是动足脑筋带他去医院做了一次深度检查。医生说,没事,气候干燥而已,多喝水,多吃水果。
水果,对!他见着了,一大摞侧翻在马路边上,红的,绿的,想吃什么都有啊!不削皮,直接拿起来啃,绝对的维生素C统统吸收到他的身体里。李琳来了,她来干什么?操——她居然说她爱他!她居然这么讲?她怎么可以这么讲!早知今日,当初她为什么要用那副态度恶狠狠对待他?
晨雾散了吗?武南不相信。他不相信太阳的光芒已经驱散了层层雾霭。他捋自己的头发,湿漉漉一层,鸭蛋青的雾色仍挂在树梢,像软面条。他的手指弹出去,摸得到这虚幻的细微之物,他喜欢朦朦胧胧的烟霞之境,这样他就知道自己仍在梦中。
14、
鱼行街已成一片废墟。这里尘土飞扬、垃圾堆积如山。叮叮当当刺耳的施工声连续不断。书包、牙膏、塑料拖鞋、破轮胎、脚盆、抹布……都带着主人生活过的迹象参差散落。真快,拆迁的力度在当今这个时代是最大的,短短一个月,政府办的人从动员到签订安置补偿协议全部搞定了!没有一个钉子户,鱼行街老百姓配合得出乎人们意料之外。
一辆土黄色出租车驶过,后排坐着蒋立平。一刻钟前,他站在医院大门招手,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沉吟了一下,说先去鱼行街。鱼行街不是拆了吗!司机提醒他。他瓮声瓮气,继续说去鱼行街。司机一脚油门就踩出去了。
蒋立平望着窗外的废墟无语良久,他曾经溜达过多次的鱼行街如今面目全非,塑料袋呼呼飘着,弄旁的便池完全裸露着,蚊蝇冲撞。只有贴着性病广告的电线杆,依然高大威武地矗立着。打夯声、搅拌机声混杂。他的心脏也随着“咚——咚——咚”夯声疼痛起来。那个有一对酒窝,眼睛长得十分花气的男孩这时又在什么地方流浪逃亡呢?当他举起匕首猛刺他母亲的时候,蒋立平就认出他了,许是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女人在血泊中挣扎。男孩又对他施力,他矛盾重重,怕伤着他,一味躲让,结果反被他连刺二刀。
事后,他托人四处寻找过武南,只要有一丝线索,他就会不遗余力去把他带回家,可是音讯全无。那女人似乎在漫漫长夜里无声注视着他,他心慌、惊悸、冷汗直冒,孩子啊——孩子——你到底在哪里?
司机问,还去哪里?
蒋立平想,能去哪里呢?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整整一个月,他想得太多,想得脑子都要爆裂了,却找不到答案,因为一切都迷糊着,他根本理不清脉络,那就这样吧——就这样,他想出院第一件事要去鱼行街看看,看看那个可怜女人生活过的地方。
司机等不及了,又问,到底去哪里?
他挥一挥手,往前开吧——
他看到了卡在椅背上的数月前的《姑苏晨报》,随意翻读。
“本报讯(记者于国光)昨日我市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造成一死一重伤。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在接到报案后,立即组织有关单位展开现场勘查和侦破工作。
案发现场地在水香路中段娱心舞厅。被害人郁某,女性,38岁,某超市员工,胸部被刺三刀,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另一被害人蒋某,该舞厅音响师,重伤,已送往医院抢救。据蒋某交待,歹徒很可能是跟踪跳早舞的郁某至舞厅抢劫,蒋某阻止,被刺中小腹。歹徒一人,身高约一米七八,三十岁上下,身强力壮,操河南口音。另据警方调查,有市民曾见郁某儿子丁某从案发现场惊叫着跑出,神色激愤,明显受过强烈刺激,他很可能是现场目击者,警方寻遍全城,未果。
目前,市公安局正组织精干力量,积极展开案件侦破工作,望知情市民提供线索,联系电话110”
蒋立平终于忍不住凄恻动容起来,在颠簸的昏旧的石子路上,他像一只信天翁,用巨大的翼骨掩住了自己的脸。
很久,他才抬起头,车窗蒙着一层灰尘,透过玻璃,他看见天空呈现出一种介于青灰与浅蓝之间的颜色,沉郁、混沌、驳杂。此刻,黄昏里暗淡的云像泅墨一般铺展开来,速递快得超过了马路上行驶的任何一辆车。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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