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枪声大作。枪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山谷，一群群鸟儿“扑腾”“扑腾”飞掠而去。远处传来乌鸦“呀，呀，呀……”的嘶哑鸣叫声。
　　 双方都打得很猛。押送军车的解放军战士抵抗非常顽强，激烈的战斗进行了一会，又有两名解放军战士倒在血泊中。刘广利的人也死了四个，受伤两个。刘广利心里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对方的人竟然这么厉害，拼死抵抗，毫无弃车逃走的迹象，似乎要与车子共存亡。再这样纠缠下去，解放军增援的人赶来，岂不麻烦！他急得大叫：“瞄准人射击，迅速结束战斗。马队长，带领你的小队从车后面包抄过去，罗四，你领几人从车前面压上去，其余的人，跟我往下冲。”说完，他起身往下面就冲了出去。果然，刘广利不愧是打过无数次仗的人，这一策略，让那几个解放军战士难于应付。很快又倒下去一名，仅剩提机枪的战士还在拼命抵抗。当他看到十几名土匪已经冲到面前时，一跃而出，朝着这伙人射出最后几发子弹，他也身中数弹倒地。
　　 惨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六名护送粮食的战士死在土匪枪下。刘广利凭借有利的地形，达到了目的，但也付出了死九人、伤十一人的惨重代价。
　　 土匪把一袋一袋的粮食搬了下来，扛在背上，就往山上撤。此时，突然从石关方向来了两辆军车，车上全是解放军战士。刘广利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怎么来得这么快？就如算准了今天我们要来抢劫粮车一般！他吓慌了，急令还在车上的土匪：“快下车，快撤！剩下的不要了！”说完，往山坡上奔去。然而，解放军战士也太迅速了，从两面包抄过来了。一阵“缴枪不杀！”的喊声此起彼伏，土匪们扛着粮食，哪里跑得快呢！
　　 刘广利已经跑到前面，他大叫：“保命要紧，快逃！”于是，土匪纷纷丢下粮食袋子，拼命往山上跑去。有几个干脆跪倒在地，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枪。
　　 山坡上，枪声、爆炸声，嚎叫声不绝于耳。
　　
　　 十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杨麻子、张云轩和黄伊娜的意料。
　　 “啪！”，杨麻子拔出手枪，重重砸在桌子上，大声骂道：“狗日的，一帮球人！废物！”
　　 张云轩脸色阴沉，一言不发。黄伊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说话。刘广利站在门边，低着头，耳朵用纱布包着，半边脸全是血。衣服撕破好几个口子，裤子也破了好几处。
　　 杨麻子见他们不出声，又骂了起来：“都哑了，怎么不嚷了呢！关键时期，老子早就说过，一切行动要谨慎，要谨慎，特别是共军军用物资，更要特别慎重。你们倒好，领着一帮人就去了，以为是去捡树叶子这么容易！老子黑龙洞从未有如此惨败的记录！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粮食没有抢上山来，反倒白白赔了四十一条人命，还伤了这么多人，还有二十来人下落不明，怕是投降了！一帮蠢材！”杨麻子越说越激动，提起桌子上的手枪，对准刘广利。
　　 黄伊娜伸出手，按下杨麻子的枪，说：“杨司令，息怒！你火气也发够了，人也骂了！出现这样的结果，谁也不好过。张副司令更不好过，都是他出生入死带上山来的弟兄。你也看到了，刘大队长负伤了。望杨司令理解大家的心情吧！”
　　 杨麻子得理不饶人，他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气，此时不发更待何时？狗日的几个，你们平时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这回再次不给老子报告，就私自安排人员下山，以为稳操胜券，回来好笑话我，在我面前显摆。妈的，活该！死的全是张云轩这个杂种的人，看你以后还在老子面前拿什么资本炫耀？想到这里，嘴里却说道：“这就是特派员见外了！山上的人都是一家，你怎么反倒分起彼此了呢？虽然是张副司令带上山的弟兄，但也是老子的兄弟，老子就不难过了？老子是司令，都是老子的兵！以后，绝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说完朝门外喊道：“老二！”
　　 “到！大哥，哦，司令，有何吩咐？”色凹脸进来问道。
　　 “老二，你带几十个弟兄下山，把兄弟的尸体抬上山来，在后山葬了。”
　　 “是！”色凹脸领命，转身离去。
　　 杨麻子在张云轩和黄伊娜的陪同下，来看这次行动受伤的人。
　　 一直忙到天黑，他才回家。自从杨小丫来到山寨后，他终于觉得住的地方像一个家了。他进来时，杨小丫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饭，他低下头，闻了闻，称赞道：“啧啧啧！好香啊，我丫儿做的饭就是香！”
　　 “爹，坐下吃饭。看你脸色，似乎有啥好消息呀？”杨小丫问道。
　　 “就没有过好消息。坏消息！是活该的坏消息！”杨麻子脱掉外面的皮衣，还没有摘下枪就吼了起来，“他妈的，一群废物，瞒着老子抢共军的物资，败得一塌糊涂！”最后那一句声调更高，像要把所有的气恼都吼出来。
　　 杨小丫盛了一碗饭，递过去。杨麻子接过碗来，吃着饭，简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杨小丫听了，喃喃说道：“死了这么多啊！”
　　 “现在的形势不一样了。”杨小丫听爹爹说完，连忙给他添了一勺他喜欢的菜，撒娇地说，“爹，女儿出门这一遭，亲耳听，亲眼看到了很多。老百姓太苦了，多年的战乱，战乱，巴不得好好犁田种地，安定地生活。对山上剩余的国军也好，土匪也好，早已恨之入骨。私下，常常把信息通报给解放军。山上的人却如聋子，听不到真实的消息。好多地方的国军已经归顺了解放军。听说，很多土匪教育后放回家了。”她看着爹爹只顾埋头吃饭，没有反感的意思，就继续说着：“那些山上的头头，由于带队归顺，立功赎罪，也无性命之忧，还安排事情给他们做呢。也碰到有顽抗的国军人马，都被消灭了。爹爹，你要多留一个心眼，多考虑以后的路，多考虑丫儿呀！”
　　 杨麻子静静吃着饭，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忙着夹菜的女儿，眼神里透着奇怪，说：“出了这个屋子，你刚才说的可不能在外面说。黄伊娜、张云轩可不是省油的灯。”
　　 大山里的雨季，下个不停，整天稀里哗啦的，阴绵不止。夜里，张云轩与黄伊娜一阵云雨。之后，黄伊娜躺在张云轩的怀里，忧愁地说：“这反攻大陆，何时是一个头啊？”突然，她就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把张云轩捏住她胸脯的手移开，说：“听刘广利说，他们袭击车子的战斗结束得很快，前后还没有半小时。奇怪的是，共军的援兵就来了两车人。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行动计划泄密了！”
　　 张云轩又抚摸着黄伊娜白白光滑的身子，说：“我也怀疑。可是，会是谁呢？我曾经怀疑过杨小丫，我仔细问过盯梢她的兄弟。她一直在给伤员熬药，没有出门，没有离开过。其他知晓的，就是我的那些弟兄了！那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不会去共军泄密，再说，也没有这个时间啊！”
　　 “嗯！”黄伊娜应道，其实这些情况她也知道。
　　 “唉！人倒霉了喝冷水也冰牙啊！放屁也打后脚跟啊！”张云轩自言自语地说。
　　 “不管怎样，对杨小丫还得防着。我总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我就摸不透她，说话做事也太周到了。我得再找机会试试她。”黄伊娜说着，心里盘算着，“还得想法把杨麻子的两个铁杆人物色凹脸和龙飞拉拢过来。”
　　
　　 十一
　　 在通往黑龙洞的山路上，一个人影急速地往山上奔去。他就是杨麻子的心腹，第二大队的大队长龙飞。
　　 他此番行动，是为了完成杨麻子交给他的一项私人重托，代他去自己亡妻坟上祭奠一回。龙飞买了茶点、水果放在坟前，并在坟前烧了很多纸钱。龙飞默默地念道：“嫂子，安息吧，大哥不方便来，委托我代他来看望你。请嫂子理解！”当他做完这些事，返回途中，被早已埋伏好的解放军抓了起来。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龙飞不得不承认了自己土匪的身份，以及这次下山的目的。他暗暗吃惊，共军情报真的是太令人佩服了，他的一切，对方都知道，仿佛共军在他心里卧底似的。一位解放军首长，和蔼地对他说：“我们的承诺一定会算数。你回去告诉杨麻子，不要再与人民作对，不要再为躲在台湾的蒋介石卖命，真的不值。我们多方了解到，你龙飞是迫不得已才上山为匪的，因为你家的土地被恶霸老财主无故霸占，父亲在争吵中被打死，母亲被活活气死，你一气之下放火烧了地主老财全家，才上山的。而且，你是杨麻子到山上才提拔起来的。所以你与杨麻子一样，本不是作恶之辈，我们愿意接纳你们。你回去后，说服杨麻子，率众下山归顺人民政府。这样，将功补过，立功赎罪，前程就是光明的。告诉他，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龙飞暗暗庆幸这次下山行动，得到如此机遇。他心里隐隐感到黑洞的深处透着光亮，步子由不得地加快了，向山上急掠去。
　　 “谁？”隐蔽处一个声音传来，一听就知有着严重鼻炎。
　　 “我，龙飞！黑蛋，今天是你带队值班啊？”龙飞回答。
　　 “原来是三当家啊！你去了这么久，我们都想你呢！今天轮到我值班带队放哨。”黑蛋的鼻炎声音让人听了不舒服。
　　 “不会吧？黑蛋小队长，你说想你们二当家我还相信，谁不知你是他得力干将啊！不过还是谢谢你。”龙飞笑笑，拍了拍黑蛋的肩膀，“注意警戒，我上山了。”
　　 黑蛋看了看龙飞远去的背影，又躲了起来。
　　 龙飞赶到黑龙洞，直接去了杨麻子那儿。
　　 杨麻子一见龙飞的神色，顿时明白，使了个眼神，直接进了密室。长期的共事，两人早就心意相通，龙飞把这次下山的过程详细地说了，然后才喝了一口水，望着杨麻子，听他说话。
　　 看着杨麻子不说话，龙飞又说：“大哥，兄弟这次下山，看到，形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很多山寨都主动下了山，获得了政府的宽大处理。有坚持的，已经被清剿了，名声大臭。兄弟为了大哥着想，请大哥考虑他们的意见，反正大哥如何决定，兄弟我跟定了的。”
　　 杨麻子拍了拍龙飞的肩膀，说：“此事重大，容大哥想一想，这可关系到山寨几百名弟兄的身家性命。不要与任何人谈及此事，山寨风紧。”
　　 “是，风紧，兄弟明白。”龙飞回答。
　　 “你先回去吧，对黄伊娜、张云轩多一个心眼，多提防。他们与我们不在一个道上。”杨麻子叮嘱到。
　　 “好，大哥，这些事我已经有安排，大哥放心。”龙飞说完，转身走出，快速离去。
　　 不远处，一个影子一闪，也不见了。
　　 这个影子，不是别人，是刘广利。刘广利自从这次惨败归来，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特别是回来被杨麻子一顿臭骂，要不是有黄伊娜、张云轩罩着，脑袋早就搬家了。话又说回来了，他妈的，损失确实也太惨重了，与他出生入死四十多条兄弟的性命，葬身在这大山里，真的不值，为他们不甘。他跪在坟堆前哭了几回。被土匪头子辱骂，他觉得备受羞辱，再不济他也是国军军官。过后，慢慢冷静下来，觉得此事很蹊跷。共军的援军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即使听到枪响，调派人员赶到现场，至少需要两三个小时。援军好像在还未打响就出发的。一定是走漏了风声。此次抢粮，布置得这么周密，还会出现如此大的漏洞呢？自己这帮兄弟没有这个时间机会去通风报信，那问题出在哪里呢？唯有才上山的杨小丫，只有她可疑，有机会从她老爹杨麻子那儿知道这计划。他决定暗中盯梢她的一举一动，几天下来，他果然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杨小丫与她的师妹小翠关系不寻常。两人在公众场合见面时，嘻嘻哈哈，抓抓打打。当只有两人在时，很严肃，说话悄声细语。杨小丫很少出门，小翠经常外出采药。那么，小翠外出采药就有可能接触外人。
　　 刘广利开始暗暗跟踪小翠。跟踪一段时间，虽没查出什么可疑的地方，却发现龙飞喜欢小翠。龙飞执勤巡查时，经常摘些鲜花，甚至摘些新鲜野果送给小翠。
　　 这天，他躲在暗中，看到杨小丫、小翠一起出门，往后山黑龙峰走去。他暗暗跟在后面。
　　 杨小丫、小翠一路说笑，看到草药就挖，还不时地哼着小曲。
　　 挖了满满一背篓，杨小丫说：“小翠，我先把草药送回去。你再去远处挖我们说的那种草药。”
　　 “好的。”小翠答应着，站了起来，朝另外一片山坡上走去。
　　 刘广利思索了一下，悄悄地跟着小翠。
　　 突然后面传来杨小丫的声音：“刘大队长啊，难得出来逛风景啊！”
　　 “是小姐啊，嘿嘿！”刘广利尴尬地笑了笑，说，“这几日没有任务，出来溜达溜达。”
　　 “原来这样呀，那请刘大队长帮个忙，今天挖的草药多，请你帮我背下山，我实在太累，背不动。好不好？”杨小丫看着刘广利，微笑着说。
　　 刘广利这下不好拒绝了，一来杨小丫是杨麻子的女儿，人家开口了，不答应说不过去；二来会引起杨小丫的猜疑，反而对自己的行动产生不利。他慌忙说：“杨小姐，我很乐意。”
　　 等刘广利帮着把草药送回黑龙洞，他再飞快地跑到山上时，哪里还有小翠的影子？
　　 刘光利只好回来继续暗中盯梢，没有料到，竟然意外看见龙飞。龙飞悄然进杨麻子家，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出来，这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急忙往张云轩住处赶来。
　　 敲了敲门，不见回应，刘广利赶紧朝黄依娜住处走来，心里想到，老大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寻欢作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