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张云轩与黄依娜听了刘广利的报告，两人不免担忧起来。
　　 张云轩说：“只是一个杨小丫，不难对付，即使她是共产党，在山上也是独木难撑。如果龙飞出了问题，就麻烦了，一是这人敢做敢为，有勇有谋；二是他手里有兵。”
　　 刘广利拿出烟来，递了一根给黄依娜，又递了一根给张云轩，说道：“杨麻子这三个结义兄弟，就龙飞对杨麻子最忠心。所以龙飞这次下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黄依娜点燃烟，吐了一口烟圈，说：“刘大队长很有警觉，你是党国的忠臣。我一定会给毛局长发报，给你请功。你说的情况很重要，关键时候大意不得。当然，龙飞下山，我是知道的。杨麻子怕自己目标大，不敢去看他妻子的坟，就让龙飞代他去了此心愿。我也得到报告，龙飞是独自一人回来的。问题是，他不该去这么多天。”
　　 张云轩说：“我暗中派人下山，查一查他多出这几天去哪儿了。”
　　 刘广利又说：“此事很难查。估计只有杨麻子、色凹脸、杨小丫和龙飞本人知晓。”
　　 黄依娜听了，眼中突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说：“多一个心眼，派信得过的弟兄暗中注意这几个人的动静。我会有办法查出龙飞的秘密的。”
　　 七月的黑龙峰，树木绿得发亮，兰草随风摇曳，花香飘逸。不时地有野兔、野鸡或大松鼠窜来窜去，树上有很多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一条小溪从山上哗啦哗啦地流下来，途经黑龙洞山寨。在一处水深的地方，有几块大青石头。小翠正在这儿洗衣服。
　　 小翠穿着她最喜爱的天蓝色衣服，一条碎花棉布裤子，把头发扎成马尾状。一件灰色衣服随她手起落往水里反复摆动。由于弯着腰，饱满的胸脯时隐时现，就像两只小白鸽，不停地晃动，像要飞出来在小溪里洗澡一般。
　　 小溪边上灌木丛中，一大一小的两只三角眼色迷迷地盯着小翠，瘪瘪的脸庞，嘴大张着，满嘴黄牙，口水淌着，一副猥琐模样。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色凹脸。正当他看得着迷，想入非非时，突然背后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黄，黄特派员，我到处巡，巡查，就来到这儿。”色凹脸有些心虚，结结巴巴说。
　　 “还瞒我？你不要命了。谁不知道龙飞喜欢小翠。”黄依娜并未发怒，淡淡地说。
　　 色凹脸其实听弟兄们私下议论过，说龙飞大队长喜欢上了那个医生小翠，难怪他看到小翠正在水里清洗的灰色衣服好眼熟啊，正是龙飞的。他心里顿时酸溜溜的，赶紧立正站好，敬礼，大声说道：“黄特派员好！”
　　 小翠发现这边有人，忙抬起头来，见是黄依娜和色凹脸，笑着说：“长官们好！”
　　 黄依娜微笑着说：“小翠，忙你的。我与大队长谈点事。”说完往前走了。
　　 色凹脸赶紧跟了上去，说：“谢谢黄特派员提醒！”
　　 黄依娜这才看着色凹脸说道：“你也不注意行为，要是被龙飞看到，他还不跟你拼命？那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不是你的，是龙飞的。”
　　 色凹脸连忙尴尬地回答：“是，特派员教训得对。”
　　 黄依娜没有再说话，弯下腰仔细欣赏地上一片一片的兰草。
　　 “特派员喜欢兰草啊，这山上到处都有。那边那个当阳的坡上，兰草长得更好，每到开花时，整个山坡都是香的。”色凹脸赶紧讨好地说。
　　 “真的？你有空去挖几株，送来给我。另外，顺便送几株栽在美人儿女阎王院子的花盆里。她也喜欢。”黄依娜欣喜地说。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我现在就去挖。”色凹脸说。
　　 “那谢谢大队长。我先回去办点事。”黄依娜朝色凹脸笑笑，走了。
　　 色凹脸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幸好自己会说话，不然差点闯祸。看着离去的黄依娜，微卷的头发披在肩上，随风飘扬，腰部被皮带扎紧，那滚圆的臀部更是显得丰满，晃个不停，色凹脸全身燥热，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知道他的分量，只配想想，山上的人谁都知道黄依娜是张云轩副司令的姘妇。不过呢，女阎王同样很美，要是能与她同床共枕……才想到这里，口水已经流了出来，就如女阎王精光骨溜躺在他怀抱里一样。
　　
　　 十三
　　 山寨靠西，一栋木造小院子，一看就很别致。院子里，栽着各种花草、果树。木屋背后有一大棵桂花树，能挡风遮雨，所以这栋木屋冬暖夏凉。木屋的主人就是黄伊娜。这木屋本是原土匪头子万老七居住的，他临死前留下话，杨麻子寻到妻子时，就让杨麻子一家搬进去住。后来杨麻子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妻子，这屋子就空了下来。黄伊娜来了以后，杨麻子就让给她居住。对于这一点，黄伊娜是感激杨麻子的。特别是住进来后，她喜欢得不得了，说过几次，很舒适，谢谢杨司令的好意。杨麻子总是淡淡一笑，说：“也许是天意吧，就专门留给你住的。”
　　 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色凹脸手里提着好多兰草，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又高声喊道：“特派员，兰草，我挖来了！”
　　 “好，我的你放在门口。你把女阎王的送去，她刚从我这儿出去。”
　　 色凹脸放了几株兰草在院子里，然后，欢天喜地往女阎王住处赶去。女阎王的住处与黄伊娜的房子相隔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就到。
　　 “大秘书，听说你喜欢兰草，我特地挖了一些好的，专程给你送来。”色凹脸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竟有些激动。
　　 只听得女阎王在屋里回答：“院门没有关，你推开进来，把门关好。”
　　 色凹脸一听，推开院门进来，然后把门关上，还未等他说话，女阎王在里面柔柔地说道：“就方便你的手，栽在那两个空花盆里，然后浇上水，桶里有。”
　　 色凹脸一看，果然在院子西脚，有两个已放好土的花盆。他过去，把挖来的兰草栽进去，然后从桶里舀了两瓢水浇上。色凹脸做完这些事，洗干净手，来到屋子门外边，说：“大秘书，我给你栽好了，水也浇了，这种兰草最好养，过不了多久，就会开花的，你就能闻到花香。如果没事，我走啦？”
　　 “别慌啊，我还有话问你呢，你进来吧，门没锁。”女阎王在里面轻声说，
　　 色凹脸推门进来，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说：“对不起，大，大秘书，哦，女，女阎王，我不是有意的……”
　　 屋子里，女阎王正躺在中间的大木缸里，衣服脱了放在旁边的木凳子上，她正在木缸里洗澡。
　　 见色凹脸这样，她不禁笑出声来，说：“大队长，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胆小成这样。把门关好，别让外面的人看见我在里面洗澡，然后你过来。”
　　 色凹脸一愣，然后瞬间明白女阎王的意思，顿时心花怒放，血液奔腾得飞快，转身插上门销，把门关好。他回过头来时，女阎王向他招了招手。色凹脸心慌意乱地走了过去。女阎王漫不经心地把热水洒在自己的肩上，看了看色凹脸，说：“看你看女人的色样，想女人了吧？我知道你的臭德行，想摸小翠的那对白奶子，是不是？”色凹脸不敢说话，尴尬地咧了咧嘴，不知如何说，仿佛在梦里。
　　 “大队长还不好意思呢！”女阎王说着，背朝色凹脸，缓缓站了起来。色凹脸那张凹脸倏地涨成了猪肝色，心“咚咚”地跳，就像要跳进木缸水里似的。
　　 女阎王抓起一块大毛巾，反手递给色凹脸，轻轻说：“把我身上的水擦干净。”
　　 色凹脸颤抖着双手，接过来，往女阎王的背上擦去，当擦到白嫩嫩的臀部时，手抖得厉害，毛巾竟然掉进木桶里，只剩得双手搭在女阎王的臀部上，差点魂也要掉进桶里。女阎王慢慢转过身来，柔声细语说：“还有前面也要擦。”
　　 色凹脸顷刻间神魂颠倒，三角眼睛睁得如牛眼睛般大，眼前的女人赤裸裸地站在面前，一对白生生的乳房挂着无数的水珠子，要命地晃动。瞬间，他全身的血液犹如万马奔腾，蜂涌着朝自己身体的一个地方涌去。他拾起大毛巾，竟然不知自己是如何去擦干净的。在女阎王的示意下，他把她抱到床上去。女阎王躺在床上，如一条白蛇般扭动着自己充满诱惑力的身躯。色凹脸脑子里空空的，身体血液暴涨，他三下五除二地脱光自己的衣服，就像恶狗见肉包子一样，扑了上去……
　　
　　 十四
　　 色凹脸当然不知道这一切是黄伊娜设计的。把自己从台湾带来的王牌女谍用到了该用的地方，黄伊娜认为值。色凹脸是杨麻子的结义二弟，黑龙洞的二当家，杀人放火是一把好手，把他收拾了，等于砍掉了杨麻子的一只手。那么，对付杨麻子、杨小丫父女二人就容易得多了。
　　 黄伊娜看到色凹脸已被女阎王掌控了，脸上闪过得意的神色。她望着杨麻子、杨小丫住的地方，冷冷地说：“走着瞧！”
　　 “丫儿姐，事情都已经按你说的办妥了。”小翠身子轻轻地闪了进来，抬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说道。
　　 “好，没人跟踪你吧？”杨小丫朝外看了看。
　　 “没有，我办完事后没有来你这儿，直接去了药房，装作熬药，直到天黑，我从后门悄悄溜出，借着月色，走小路来你这儿的。”小翠说。
　　 “鬼丫头，越来越厉害了哇！自从发现有人跟踪我们后，我们采取的一系列反跟踪措施很有效果。”杨小丫伸手帮小翠顺了顺头发，说道。
　　 “丫儿姐，郝阳哥交代我，一定要转告你，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他不愿意你有一丝丝的闪失。”小翠说着，伸出舌头，刮了刮脸。
　　 “鬼丫头，还笑我，我知道了。你先去歇息吧，爹爹已经有了主意，我们需要时间，虽然离首长要求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杨小丫一脸凝重地说。
　　 看着小翠离去的背影，杨小丫满脸的暖色，用只有她自己的声音说道：“好精明能干敏捷的丫头！”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索性走出来，站在院子中央。夜空，透明如洗，亮晶晶的星星像一只只萤火虫，镶嵌在漫无边际的夜幕，倾洒出万点银灰。一轮皎洁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一块白玉盘，立在黑龙峰顶，仿佛站在山顶就摸得着似的，又仿佛一跳，就能把它当银盘一样抱下来。杨小丫感觉得到皎月正轻轻撩去面纱，意味深长地向她微笑。柔和的银光，铺在她身上。她的脚下，竟没有一点儿阴影，亦如她的心里，亮堂极了。
　　 “好圆的月亮。”杨小丫自言自语地说，想起了上山前郝阳对她的叮嘱。她顿时思绪万千，望着山顶那块白玉盘，默默念叨：郝阳哥，我知道你也在望月亮，我很想你，我也知道你也很想我，还在担心我。郝阳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爹爹心意已明，只等合适的机会。前几天，龙飞下山替我爹爹悼念我的妈妈，是我一手促成的，我知道爹爹如果同意派人下山，一定会派龙飞。龙飞很有正义感，在山寨，他不是一个坏人，他的具体情况，想必小翠已经告诉钟师傅了。钟师傅肯定及时转达给你了。龙飞回来与爹爹深谈过两次，很有效果。现在，龙飞喜欢上小翠了，这个苦命的丫头，早就没了父母，终于有了疼她爱她愿意与她过一辈子的人。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现在，黄伊娜、张云轩这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已经对我和小翠起了疑心，派人暗中盯梢我们。我们很谨慎，他并没有我们的把柄，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你放心。再说了，郝阳哥，有你在解放区干部训练团时，亲自传授给我的神枪本领，你还担心什么呢？更何况，前次送出的情报，你们消灭了刘广利大队四十多人，帮了爹爹的大忙。他们都是亡命之徒，铁了心地跟着张云轩，要顽抗到底。爹爹正在等待一个时机，做到万无一失，既要铲除张云轩、黄伊娜等人，又要完好无损地把他的弟兄带下山，归顺人民政府，他说，这样才对得起他们。其实，爹爹还有一个心愿，也是为了我，他说我的路子还长。爹爹希望我以后有一个好的人家，平稳地过一辈子。呵呵，他还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结婚，有了一个战功赫赫的英雄女婿。郝阳哥，我与小翠的身份，爹爹目前还不知晓，还不是告诉爹爹的时候。我要等胜利的那一天，把一切都告诉爹爹。
　　 杨小丫没有想到，她的爹爹与她一样，也在隔壁院子里的躺椅上望着月亮出神。他的思绪游得很远很远，从几十年前随父母逃到北方躲仇家。战乱中父母不幸被日军炮弹炸死，他从军要为父母报仇。心灰意冷之时，妻子又被恶人强奸。报仇后，战乱中与妻女走失，与妻子成了阴阳两隔。逃难路上碰上万老七，走投无路时上山成匪，直至今天，一幕幕，一桩桩，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闪过。自己的一生真他妈的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爱自己的妻子，还不能让她幸福，跟着自己颠簸受罪，被人奸污，病死他乡。想到这里，不禁悲从心来，泪从眼来。值得宽慰的是，女儿终于平安无事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又是那么懂事，聪明，决不能让她重蹈覆辙，走她妈的老路。看当今的形势，天下归心，是共产党的，毫无疑问的了。蒋介石几百万正规军，都打不过共产党，跑到一个小岛上躲起来，还能翻天，那不是痴人说梦吗？老子不能跟着你们瞎哄哄的，误了自己不说，误了女儿，就无脸面去那边见妻子！再说了，还有自己这三百来号兄弟，得为他们安全地找一个归宿，否则，只能毫无价值地背着恶名死在这大山里，与亲人永远不能相聚，绝不能这样！他妈的，自从张云轩与黄伊娜上山来以后，两人狼狈为奸，互相勾结，背着老子搞了多少名堂。特别是黄伊娜，竟然指使她的秘书女阎王用色相拉拢老子的几个小队长，要不是老子亲自选的人，真的不敢想象，老子恐怕早做了她的刀下鬼。杨麻子想到这儿，暗中庆幸，自己隔几日就找一个小队长聊聊，让其陪自已一起吃饭。妈的，拉拢人的事，谁不会干啊，就你张云轩、黄伊娜会做！老子得想一个法子，巧妙地干掉张云轩、刘广利这两个顽固派，毛人凤死党。至于黄伊娜，老子从不杀女人，你爱去哪就去哪！哼！黄伊娜，竟然多次用高官厚禄拉拢自己，你的花言巧语，在老子这儿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