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跑步到首长面前，立正敬礼后，朗声道：“请首长检阅！”
　　 “开始吧！”
　　 先是队列，三大步伐，肖卫国机械地做着这些平日里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的动作，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那位大个子首长身材魁梧，国字脸透出说不出的威严，长相有点像肖卫国认识的那位县消防中队副队长陈亮，身板也差不多，只是比陈队长多了些严肃。
　　 队列演示完以后，指导员向班长招手，班长跑过去，指导员和班长嘀咕了几句，具体说什么，他们没有听清楚。肖卫国看见班长的头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转身向他们走过来。班长用他洪亮的声音喊道：“接下来进行体能演示，每个人身上背10公斤的沙包。”
　　 5000米还没跑完，肖卫国的腿像灌了铅，每迈一步都很难。要是在平时，5000米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今天背负了10公斤的重荷。一开始，节奏有点快了，上气不接下气。这样不行！肖卫国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稳住脚步，调整自己的步点，果然好多了。回头看其他战友，都落在了身后。
　　 好不容易到了终点，班长的声音如晴天霹雳：“不要休息，接着是400迷跨栏。”
　　 肖卫国扭头看了看班长，不像是开玩笑，不远处，指导员和首长在说着什么，还在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的演示。肖卫国第一次发现，原来扭头也是那么难，他有点艰难地把头扭回原位，“豁出去了，”他为自己打气，“一定不要给连队丢脸！”每跨一个栏，他的心肺都要剧烈震动一下，几乎不堪重负，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两条腿，几乎不是自己的。“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坚持！”肖卫国知道自己即将要倒下，但神志十分清楚，“一定要坚持！”
　　 到了终点，肖卫国站立不稳，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要是倒下了，以前跑的那些成绩就都白了。他看见指导员和首长及班长向他走过来，还在对他笑，他努力挤出一个笑脸，精神一放松，他什么也不知道了，晕了过去。
　　 在肖卫国的档案中，首长的评语写了很多，主要有三点：耐力强、爆发力强、集体荣誉感强。这就是对肖卫国在这次队列演示和体能演示的综合评语。那天，就肖卫国一人完成了演示项目，并且累趴下了。据说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嘴里还念叨着：一定要坚持。把前来检查工作的首长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扬起大手一个劲儿地喊：快点！快点！好在肖卫国只是累晕了，暂时的昏厥，没什么大碍，在医务室休息了两个小时，补了点体液就好了。
　　
　　 六
　　 收到爱玲的来信，肖卫国才意识到，近日的训练太忙了，几乎成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即宿舍、训练场、食堂，除了这几个地方，他没去过别的地方，除了休息、训练、吃饭，他再也没干过别的事。这种生活简单、忙碌却充实。
　　 肖卫国是在星期三的晚饭后拿到信和包裹的。为了节省时间，部队为战士们想的可谓周到，寄信、寄包裹不用到街上的邮局，直接写好了放在传达室，传达室的同事们就直接给办理了。
　　 拿上信和包裹，回到宿舍，战友们都去洗澡了，肖卫国把包裹放在床上，先拆开信，张爱玲清秀隽永的笔迹映入眼帘：
　　 “卫国哥，你好吗？”轻轻地呼唤，使肖卫国心中荡起一股暖流，他禁不住作答“亲爱的爱玲，我很好，你呢？”
　　 “我很好！在学校里，我过得很快乐。有同学们伴着，还有几个年轻老师们在一起，我几乎忘了前些日子的那些痛苦。同宿舍的卢老师也是一个年轻老师，她为人和蔼，性格也不错。所以，在学校这个欢乐的氛围里，我也是很快乐的。”
　　 “可怜的爱玲，只要你快乐就好，”卫国继续喃喃作答，“前两年，你所受的苦难太多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不希望你再受任何苦难，我会把你的快乐当成我的快乐，只要你认为快乐的事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肖卫国把信从胸口移开，再慢慢读下去：
　　 “短短的几个月，我变胖了，皮肤也更好了，老师们都是这样说我的。”
　　 看到这儿，肖卫国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在肖卫国眼里，爱玲一直是最美的，是天上的仙女，是他心目中的女皇。现在竟然变得更漂亮了，会是什么样子呢？在肖卫国眼前，仿佛出现了爱玲那娇羞的面庞，还有那含情脉脉的眼神。
　　 “卫国哥，知道你训练很忙，你一定很忙，要不你不会这么长时间不给我写信，我是理解你的。”
　　 卫国自己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有53天没给爱玲写信了，喜欢爱玲不只是因为她的漂亮，更多是她的善解人意。在爱玲心目中，卫国的做法永远是正确的，任何做法爱玲永远是理解的。读到这儿，肖卫国有点心疼：“亲爱的爱玲，永远是那么善解人意，越来越可爱。”
　　 “利用闲暇时间给你织了一件毛衣，枣红的，一件毛裤，天蓝的，一件毛背心，墨绿的，不知你是否喜欢。这几种颜色，都是今年最流行的，我们学校的年轻老师穿着都挺好看。卫国哥，那里天气冷，你早早穿上吧。”
　　 卫国放下信，有点迫不及待地去拆包裹。拆开一层还有一层，紧紧裹了三层，外面用针密密地缝着，卫国拆了很长时间才完全拆开。露出爱玲精心织好的毛衣、毛裤和毛背心。毛裤在最下面、毛背心在中间、毛衣在最上面。卫国用手慢慢地抚摸着这几件衣物，心中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可怜的爱玲，这要你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织好呀。”那一针一线里都满含着爱玲对他的情谊。只要是你织的，无论什么颜色，我都会喜欢。卫国知道，爱玲肯定是千挑万选才给她选好了这几个颜色。现在，他想的更多的是，爱玲代课一月才是一百多块钱，除去她的生活费，还有母亲和弟弟都要用钱，买这么多毛线，要花多少钱呀。
　　 砰的一声，洗完澡的战友们跑了进来，伍五手快，一伸手就把最上面的毛衣抓到手里，“是嫂子织的吧！”大嗓门嚷开了，随后把剩下的两件也拿了下去。卫国没有阻止，只是微笑地看着，心里充满了幸福。
　　 “好贤惠的嫂子，大哥，你太幸福了。”伍五边说边把毛衣往自己身上套，“让我先试试吧。”其他战友用羡慕的目光望着肖卫国，此刻的肖卫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穿着有点肥，也有点大，人家那是用心量着大哥的身子织的，你怎么能合适呢。”别人在嚷嚷。再看伍五，穿着确实有点肥也有点大，肖卫国正好比伍五高一点，也胖一点，穿在身上无疑是正合适的。战友们你脱下我再试，我试完了他试，虽然拉来扯去的，卫国没有去阻止，这正是战友情谊的一种体现，卫国知道，战友们满怀羡慕地试完后会送过来的。在战友们闹的当儿，卫国开始想爱玲了，“亲爱的，快两个月了，竟然没给你写信。”想到这儿，心里充满惭愧。
　　 今天战友们闹的时间有点长，都试完了，伍五拉着肖卫国，非要他自己也穿着试试。一开始，肖卫国不同意，可禁不住战友们的一再要求，只好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三件衣服都毛绒绒的，软乎乎的，穿在身上特别舒服，也许是毛线质量好，也许是手工好，或者是两者都好。肖卫国穿着走了两步。
　　 “正好!嫂子真神了！”
　　 确实，这连肖卫国也惊奇，爱玲已经两年没见他了，入伍以来，肖卫国的个头长了不少，虽然每天训练很艰苦，但身材也厚实了不少。爱玲从来没问过他的身材尺寸，现在织来的衣物这样的合适，真是难为她了，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把尺寸掌握的那么准确。就拿毛裤来说吧，裤腰深浅肥瘦很合适，裤腿长短也好，卫国也想，“爱玲，真是神了！”
　　 其实，按爱玲的想法，那毛裤织的有点短了，她当初想卫国穿时裤脚下边是要折起约一寸的。毛织品的好处就是这样的，大一寸小一寸一点也不显，穿着都觉得合适。
　　 战友们闹了一会儿都去睡觉了，肖卫国没有睡，爱玲的来信激起了他太多的思念，他要给爱玲写信，告诉她近日的一些事情。
　　 “亲爱的爱玲，”卫国的心在颤抖，每次喊这个称呼，他都会有一种心的战栗，“来信和包裹都已收到。颜色和款式都是我喜欢的，长短肥瘦也都合适，战友们都说你神了，我也觉得你就像每天看着我一样……”
　　 已经写了五页了，肖卫国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也许是时间长了没有给爱玲写信，沉积了太多的思念，也许是想要对爱玲说的话太多太多，使卫国难以停笔，他继续写道：
　　 “我们又要开始新的训练了，也就是消防知识及技术的训练，”肖卫国把训练中的趣事写了几件，抬头看看时间，午夜已过，他担心睡晚了会影响白天的训练，只好草草结束，“亲爱的爱玲，等着我，等我回去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再让你受太多的苦难。亲爱的，想你，爱你！”
　　 战友们都酣酣地睡着了，下床的伍五，轻轻地打着鼾，肖卫国灭了床头灯，悄悄地把毛衣、毛裤还有毛背心一股脑搂在怀里。这几件带着爱玲体香的衣服使得卫国心里一阵慌乱。他觉得心跳加快，身体发热，连脸都红了起来，他像是抱着爱玲的身体，一开始是试探似的，再慢慢地抱紧，搂紧，他有点神迷意乱，也许是太困了，顾不得想太多，他入睡了。
　　 怀里的衣物活动起来，在他怀里扭动着，毛绒绒、软绵绵地蹭着他身体的某一部位，卫国有点慌乱。像什么？像爱玲的身体，他一低头，爱玲就搂在他的怀里，一双含羞的眸子迷迷的，脸颊绯红。感觉像是回到了入伍的前一夜，在他家房后的一个角落里，他就这样搂着爱玲，爱玲的眼神也是这样的。那是成年以后第一次如此接近地搂着爱玲，他当时有点手脚慌乱，不知道怎么她才舒服，他只是用力地勒着爱玲的腰。爱玲胸前的两堆软软的突起也是这样蹭着他的身体，他当时产生了某种渴望，可当时再也没敢做什么。现在那种莫名的渴望又产生了，渴望变成了饥渴，肖卫国有点口渴，口渴的厉害，口干舌燥。身体的某一部位硬邦邦的，紧绷着让人很不舒服。睡梦中，他换了一种睡姿，把衣物压在了身下，身体硬邦邦的部位陷入毛绒绒、软绵绵的衣物里，好舒服。肖卫国的身体感觉到平生从未有过的快感，他很舒服地扭动了几下，一股激流排山倒海地倾泻而出，他的全身，几千个几万个毛孔舒坦坦地舒展开来，从未有过的舒展，从未有过的快意……
　　 第二天早晨，嘹亮的起床铃将卫国从甜蜜的梦中惊醒，觉得内裤不适，悄悄地看了看那些遗物，脸红了，换了一条干净的，把脏的藏了起来。
　　
　　 七
　　 随着经济建设的发展，各大城市向天空和地下发展，大空间、大跨度的异型建筑不断增加。为了能够及时有效地扑救高难度、高危险的火灾，最大程度地保护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肖卫国这批消防新兵的训练任务是很重的，训练课程也有所调整。
　　 消防训练的教官林晓宇是新请来的，非常严厉，有点不尽人情，被队员称为“魔鬼教官”，他训练士兵用的是“魔鬼奇招”。
　　 第一天的晨练就不同于以往。晨练前，肖卫国想，魔鬼队长的晨练肯定是魔鬼训练，会高强度、高难度地开头，就如入伍的第一天，会让许多人吃不消。记得一位很有声望的政治家对他的下属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让你们猜准我要做什么，那我还是我吗！细想确实是这样，林晓宇会怎样做，肖卫国确实没有猜对。早晨起床后，肖卫国使自己强行喝下去两大杯白开水，他知道，高强度训练前喝水比吃饭更有效。站在队列里发现，自己的水真是白喝了，队长的第一次晨练只是站着训话，四十分钟的训话内容只有一个：如何把自己训练成一名超级消防兵。
　　 队长说：“通过训练，我们要拥有敢打、敢拼、不怕流血牺牲的战斗作风！要拥有勇敢、机敏、协作、必胜的战斗精神！我们要养成‘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的顽强意志！……”这时，肖卫国体内的两大杯凉白开发挥作用了，有点内急，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现在的他‘不需流血不需流汗只需流水’，本来想在第一天晨练来一个突出的表现，现在倒好……越这样想越难以控制。想吧，空荡荡的肚子里喝下两大杯凉白开，也许不需要经过代谢，从上面直接流到了下面，肖卫国盯着队长一张一合的嘴，希望快点结束。
　　 “复杂、危险现场别人不敢进，我们要敢进，我们要能进，我们要会进。”队长顿了顿，又开了一个头。
　　 原来以为，队长只会带领战士训练，没想到训话也很在行，难道训话也是练出来的？就一个话题，半个小时过去了，没停一会儿，也没重复过一句，“怎么不说说遇到内急情况怎么办？”肖卫国真的急了。
　　 “叮铃铃……”一阵早饭的铃声帮肖卫国解了围。早饭的铃声在队员里引起轻微的骚动，这个小小的集体动作被队长发现了，他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说：“也许大家都饿了，先吃早饭吧，解散！”除了肖卫国一人，其他人都向食堂跑去。肖卫国站在厕所里，好长时间不想出来，他甚至闭着眼睛享受流完后的舒服。他想，再坚强的一个人，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困难就能把你打败，就像今天的自己，实在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突然，他不知怎么一下子想起了张叔叔一场大火后消极不振，甚至每日借酒消愁，他有一度十分看不起张叔叔的这种做法，现在似乎隐隐有点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