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大厅里拥挤不堪，热闹非常。人才市场的负责人梅林小姐正忙得不可开交。她一眼瞥见肖牧，马上走过来，亲切地问道：“请问先生，您是来求职的吗？”
　　 “是的。”肖牧喘着粗气回答。
　　 “您跟我来吧！”梅林将肖牧领进办公室。
　　 梅林对一个身材苗条的女管理人员说：“唐经理，这位先生属于特殊情况，请你负责接待他！”
　　 唐经理从卷宗上抬起头，望着梅林：“梅总，你放心吧。”
　　 梅林又转身对肖牧说道：“您有什么要求就跟这位唐经理说吧！”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唐经理热情招呼满头大汗的肖牧坐到靠近电风扇的沙发上：“先生，请到这边来吹吹风吧！”
　　 肖牧一面用手绢擦汗，一面将自己的求职资料递给唐经理。
　　 唐经理接过肖牧的资料认真地看起来，忽然，她抬起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肖牧，笑着说：“您真是一位多面手啊！”
　　 肖牧推了一下眼镜，谦虚地笑了笑：“我干过文秘，也搞过技术，长期坚持业余写作。请你帮我介绍一份办公文秘、报刊编辑、档案管理或者机械设计这方面的工作！”
　　 唐经理：“你稍等一下，我去拿最近的招聘信息资料给你查找。”说罢，起身到隔壁资料室，拿来一大叠《用人意向表》。
　　 她将那些资料放在肖牧旁边一张办公桌上，说道：“你自己慢慢找吧，如有合适的就把它抽出来。”
　　 肖牧感激地向唐经理说了声“太好了！”便坐过去一份一份地翻阅起那堆资料来，最后，他从里面抽出了三份比较合适的招聘信息，把它们递给正在埋头工作的唐经理。
　　 唐经理按照三份用人意向表上面的招聘单位分别填写了三张介绍信，交给肖牧：“请你带着这几份介绍信到这几家单位去面试一下，然后要他们在介绍信回单上签署处理结果，再交到我这里来，你不方便来就打电话告诉我也行。根据你的条件，我看没什么问题，祝你发运！”
　　 肖牧十分高兴地将介绍信放进衣袋里，连声说：“谢谢你！”起身告辞。
　　 街道上，白天。
　　 肖牧汗流浃背又兴致勃勃地在人行道上匆匆地走着。
　　 科技工业园内，白天。
　　 肖牧走进一家公司的办公大楼。他来到一间挂着“人事部”标牌的办公室里，将应聘资料和介绍信递给人事管理人员。
　　 对方看过资料后退给肖牧，摇了摇头，婉言拒绝。
　　 肖牧失望地下楼，走出公司大楼。
　　 市区，人行天桥下，白天。
　　 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地面热烘烘的，树叶上、建筑物上、街道上到处反射着白花花耀眼的阳光。
　　 肖牧疲惫不堪地走到人行天桥下的阶梯前，刚上到第一级，脚下拌了一下，他“扑咚”摔倒在地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伤的膝盖，咬着牙继续往天桥上走去，一边走一边默默低声地自言自语：“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能够挺住，不能向困难低头！”
　　 云姐家，白天。
　　 肖牧一面阅读报纸上的招聘信息，一面焦急地等待电话。
　　 电话响了，他连忙奔过去接，是找云姐的。
　　 云姐接完电话上楼去了。肖牧久久地注视着电话机，电话机哑然无声。
　　 “西部人力市场”大楼，白天。
　　 火热的太阳直射着地面，街道上很少行人，“知了”在树枝上聒噪着。
　　 肖牧气喘吁吁地走进“西部人力市场”大楼，步履沉重地向楼梯上攀登。
　　 招聘大厅内，白天。
　　 只有少数几个求职者在看着铁丝上张挂的招聘广告，市场工作人员在柜台围成的空间里低头忙碌着，不时传出电脑打字声和电话铃声。
　　 肖牧在大厅里浏览了一圈招聘广告，便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歇憩。
　　 一位三十岁左右、身材苗条的女士从柜台里向肖牧走来，手里拿着一瓶纯净水。她来到肖牧身边，将水递给肖牧，笑容可掬地问道：“先生，请喝水！您是来求职的吗？”
　　 肖牧双手接住纯净水，连忙点头表示谢意。
　　 女士抱歉地说：“真不巧，今天不是现场招聘日。要不您把资料留在这里，星期四或星期六直接来找我。我姓丁，叫丁萍，是这里的业务主任。”
　　 肖牧有露难色地说：“我来一趟很不容易，麻烦您现在给我推荐一下好吗？”
　　 她微偏着头，沉吟了一会。忽然，她睁大圆圆的双眼说：“我看这样吧，您把资料给我，我现在就用电话给您联系。”
　　 肖牧喜出望外地把资料交给她。
　　 丁萍说了声“请您稍候！”转身走进柜台里去了。肖牧也跟了过去，站在柜台外面。
　　 柜台里的丁萍手持电话，不停地与一些用人单位联系着。
　　 “喂，是长城电脑公司吗，我是西部人力市场……对，你们不是要招聘一名文秘人员吗？……现在我们这里正好有一位符合条件的求职者……对，男的，三十岁，文秘大专，还是个文学作者……是的，他虽然有点残疾，但本人条件很不错，素质很高……什么？不招残疾人？……噢！”她放下电话，一脸的遗憾。
　　 丁萍继续翻动着桌子上的表格，又拿起电话，拨号。
　　 丁萍：“喂——”
　　 肖牧轻声向丁萍说了声“谢谢你啦！”站起身来，失望地往外走，眼里闪动着泪光。
　　
　　 10
　　 繁华的街道，夜。
　　 肖牧默默地行走着，脸上流露出懊恼和忧伤，失落和茫然。
　　 云姐家，夜。
　　 云姐招呼刚刚进屋的肖牧过去吃西瓜，肖牧苦笑地摇着头，兀自上楼。
　　 肖牧仰卧在床上，双手相扣地枕在头下，眼角挂着一丝泪痕。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一个声音渐渐在耳畔响起（画外音）：“我们不要你这样的人！……不要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声音由强渐弱，拖成颤音）
　　 肖牧一跃从床上坐起，拿出电话号码本，快速翻动着。
　　 肖牧拿着电话号码本从楼上来到客厅，他向云姐说“打个电话！”，走到电话机前拨号。
　　 “喂，绍均你好！……我是肖牧呵……我现在南头一个朋友家里……对，来找工作的……什么，你正忙？……”他愣了一会，轻轻把电话放了回去。
　　 振衡招呼肖牧在沙发上坐下，关心地问道：“怎么，心里着急了吧！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况且，你与别人比起来还处于劣势！别急，慢慢找，把眼界放宽点！……对了，你可以跟这里的残联联系一下嘛，看他们那里有没有机会？听说区残联好像有个叫路平的理事长，人挺好，你找他试试看！”
　　 肖牧的眼睛的放光欣喜的光芒，高兴地说：“是呵，我怎么就没想到去找残联呢！”
　　 豪华气派的南华区政府大厦，白天。
　　 在区政府大厦的传达室门前，武装门卫礼貌地向肖牧行了个军人式的举手礼，问他找谁。肖牧向门卫说明来意，门卫请他在来访人员登记本上签字，然后指点道：“往左走，区残联在六楼。”
　　 肖牧走进大厦一楼大厅，在电梯间旁的键盘上按了一下。不一会，电梯间的门开了，肖牧走了进去。
　　 电梯在六楼停住。肖牧走出电梯，来到挂着“理事长办公室”标牌的门前，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姑娘清脆甜润的声音。
　　 肖牧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用天蓝色合成板隔作一大一小两个单间的办公室，较大的这间放着两张办公桌、一套真皮沙发和一张玻璃茶几，靠墙摆了一台电脑，刚才应声的那位姑娘正在埋头敲击着电脑键盘。
　　 肖牧站在门边，问道：“你好，请问路理事长在这儿办公吗？”
　　 “你找他有什么事？预约了吗？”姑娘侧过身子，望着肖牧。
　　 肖牧：“是的！”
　　 “他在里面。”姑娘答道。她随即用柔和的声音对里间喊道：“路理，有人找！”说罢，她站起身，把肖牧引进里面的小间。
　　 五十岁左右的区残联理事长路平，坐在倚窗的办公桌前批阅着文件，见肖牧进来，他摘掉老花眼镜，抬起一张线条分明的国字脸，用一双迥迥有神而又宁静慈祥的眼睛望着肖牧，说道：“你从哪里来？找我有什么事？”他说的是一口广东腔调的普通话。他一边说，一边用手示意肖牧在桌边的木沙发上坐下来，并起身走到饮水器前为肖牧倒了一杯纯净水。
　　 肖牧接过水杯，喝水，满怀希望地望着路平说道：“我原来在湘南一家工厂搞技术工作，也搞过文秘和美工，担任过团支部书记。现在工厂资不抵债已经拍卖了，我就一个人到这里来，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一份适合我的工作。但是我在人才市场找了很久，一直没有单位愿意接受我，所以我就来麻烦您了。真不好意思！”他说着就把应聘资料递给路平。
　　 路平：“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肖牧：“我到过好几家人才市场求职，都没有成功。后来听一个朋友介绍了您，他从报纸上看到过您的助残事迹！”
　　 路平轻轻地点着头，翻看着肖牧的资料，嘴里喃喃道：“你的素质还不错嘛！”他饮了一口浓茶，沉默片刻，说：“你来得还真巧，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招聘机会，是一个名叫林建荣的卖报大王，也是个残疾人，要我们残联给他的公司介绍一个搞文秘的人。你可以先去试一试，不行再来找我！”路平说着，就拨通了林建荣的手机：“喂，老林吧，你前几天要我给你物色一个文员，现在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搞文秘的求职者，请你抽空过来一趟好吗？我让他在我办公室等你。”
　　 路平放下电话，对肖牧说：“你先等一下，他一会就来。”说完又埋头处理起文件来。
　　 肖牧随便翻阅着茶几上的报纸。
　　 过了一会儿，肖牧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下午三点半。
　　 他又低头去看报纸。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墙上的时钟：四点钟了。林建荣还未来。
　　 路平也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低声说：“怎么还没有过来！”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林建荣的手机：“老林呵，你过来了吗？……哦……那好吧！”路平放下电话，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了一个手机号码，对肖牧说：“林老板很忙，一下子来不了。这是他的手机号码，你可以直接与他联络，或者到公司去找他！”路平起身健步走到肖牧面前，把纸片交给肖牧。
　　 肖牧感激地握住路平的手，颤抖地说：“路理事长，真是太谢谢您了！”
　　 路平拍着肖牧的肩膀，和气地说：“不要谢，谢什么……但愿你求职成功！”
　　 肖牧满脸感动的样子。
　　
　　 11
　　 街道上，下午。
　　 肖牧兴冲冲地走着，他不时停下来拿出手绢擦汗。
　　 来到一个路口上，他站住了，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下午四点半。望着眼前来往不息的车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回转身，来到挂有“南头街道办事处”牌子的大门口旁一个公用电话亭，拿出路平给他的那张小纸片，给林建荣打电话：“喂，林先生您好。我是路理事长向您推荐的那个残疾人肖牧……是的，我现在南头街道办事处门前……好的，我就在这里等候您……我的特征是三十岁、戴眼镜、拄一只拐杖、背个黑色小背包。”
　　 肖牧站在约定的地方焦急地等待着。暮色渐渐地降临，道路、楼群、行人和车辆都披上一层桔红色的夕阳，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街道两旁已亮起了路灯。
　　 这时，一辆蓝色“五十铃”人货双排座小卡车自茫茫车流中驶过来，在肖牧身边停住。车门打开，一个身体瘦长、皮肤糙黑的中年人从车上跳下来，他上穿一件绿色短袖Ｔ恤衫，下着一条黑色绦纶裤，一只裤脚绾在膝盖上，另一只放下来，脚上登着一双塑料底凉鞋，但明显看得出，左脚的鞋底比右脚鞋底厚几公分。他站在车门边冲肖牧喊道：“你就是肖牧吧？快上车！”
　　 肖牧应声走了过去。
　　 汽车上，傍晚。
　　 那个中年人叫肖牧坐在前排司机旁边，他自己也在肖牧右侧坐定，然后用力拉上车门，对司机说：“先到西岭看那几个点，回头到海城大学吃饭。”
　　 他扭过头对肖牧自我介绍道：“我就是林建荣，是广东省知名的卖报大王，我也是个残疾人！”
　　 见肖牧疑惑地望着自己，他用双手挽起左脚的裤管，抬起腿来，露出一个凹陷畸形的伤残的膝盖，瞪着眼睛说：“你看，这可不是伪劣假冒商品！”
　　 肖牧讶然地望着他。
　　 他放下裤脚，继续说：“我刚刚从区残联那里过来，路理向我介绍了你的情况。太好了，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肖牧连忙说：“承蒙路理和林先生夸奖，我初来乍到，今后请您多多指教！”
　　 林建荣说：“没问题，其实我也谈不上什么指教……我这里目前的情况是制度不全，管理不善，公司就像个乞丐协会，你来得正好！”
　　 接着，他向肖牧介绍坐在后排那两个一直在低声说话的小姐，稍胖了一个叫邓艳华，另一个叫李昕，都是公司的业务员。肖牧礼貌地向她们点头致意。
　　 林建荣又指着正在聚精会神地开车的俊秀小伙子说：“这是我儿子，叫林青。”
　　 暮色中的街道，车流如潮，行人匆匆。林建荣的汽车在西岭的街道上转来转去。
　　 林建荣从他的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份旧的《海城特区报》，递到肖牧面前，说道：“这上面有一篇关于我的报道，你先看看，以便熟悉我们的情况。”
　　 肖牧接过报纸，展开来。
　　 （特写镜头）：《海城特区报》“新潮专版”醒目的头条标题：《自强不息的硬汉子——残疾卖报大王和他的助残梦》